十五的月亮懸掛在天空又圓又亮,鳳棲宮的大殿裡宮人來回穿梭,分外忙碌。
因爲孩子慢慢長大的緣故今年的中秋家宴格外的熱鬧,皇帝特別喜歡這種祖孫同樂的場面,也不許大人拘着孩子,這麼多的孩子聚在一起當真是熱鬧非凡。嘉哥兒跟平哥兒之前跟昭姐兒誠哥兒鬧得不愉快,這會兒壓根就不搭理他們二人,笑安公主跟昭姐兒一起捉弄誠哥兒,誠哥兒的兩位異母弟弟也來湊熱鬧,一時間醇王桌前就成爲了大家的視線中心。
皇帝笑米米的看着,側頭對皇后說道:“這些孩子們到這會兒精力還這麼足,白天休息沒有?”
皇后娘娘想了想還是沒提昭姐兒跟嘉哥兒母子之間的事情,笑着說道:“沒呢,都去碧泉池邊玩耍了。”老四已經知道這事兒,他那不愛告狀的性子也未必願意自己在皇帝面前提,而且她覺得老四會以自己的方式出這口氣的,她還是靜觀其變吧。這樣好的氛圍裡,說這些破壞興致的事情,皇帝心情不好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皇帝就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麼,另一邊的貴妃舉着酒杯給皇帝祝酒,就轉移了皇帝的視線。皇后笑了笑眼神又落在了一旁的晗妃身上,只見她的心思都在笑安身上,似乎並未注意到這邊的動作。德妃中秋的位置並不靠近皇帝,中間還隔着晗妃,此時正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樑妃興致挺好,兒媳坐在身邊,兩人倒是有說有笑分外和諧。
皇后坐在這裡,眼裡看着大殿裡的諸人,只覺得一陣陣的疲憊,這晚宴什麼時候結束。
晚宴過後便是放煙火,小孩子們最喜歡這個,簡直就是興奮地一哄而上。徽瑜抱着兒子,姬亓玉牽着女兒,雖然燃放煙花都是在安全的距離,但是誰也不敢保證一點意外不會有。今年的煙花依舊是內廷府貢上來的,每年都有新鮮的花樣,璀璨的星空趁着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徽瑜半昂起頭微眯着眼睛,又是一年中秋過。
突然身旁不遠處的人羣傳來一陣低低的驚呼聲,徽瑜猛地回過頭去去看,只見她身後不遠處站着一排伺候的宮人,沒有絲毫的異樣。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覺得人羣好像變的擁擠了些,其餘的也沒什麼變化,難道是她的錯覺?
“怎麼了?”姬亓玉發現徽瑜的異常低聲問道。
“我方纔分明聽到一聲極低的驚呼聲,但是回頭去看卻什麼都沒有。”徽瑜壓低聲音在姬亓玉耳邊低聲說道,帶着幾分不解。
姬亓玉知道徽瑜肯定不是那種無風起浪的性子,就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讓人查一查,現在什麼都不要管,一會兒看完煙花直接出宮就是。”
越是喜慶的日子裡,宮裡面越是忌諱出現什麼不好的事情。就算是出現什麼不好的事情,也要第一時間壓下去絕對不能發生擴散的行爲。皇帝很是忌諱這種事情,所以沒有人會冒着惹怒皇帝的危險無故生事,所以徽瑜纔會以爲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姬亓玉既然要查徽瑜自然就放心了,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會跟我們一起出宮吧?”只要不是他親自留下查證,她就安心了。
“會,別擔心。”姬亓玉拍拍徽瑜的手,側過頭伸手招過一個小太監,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小太監立刻就走了。
燃放煙花的時間足足有大半個時辰,兩名孕婦半途就告退了,徽瑜倒是沒有多想,畢竟懷孕的人站這麼久是有點危險的。等到煙花燃放完畢,大家便告辭出宮回府,姬亓玉抱着兒子牽着女兒,徽瑜跟在他身邊,一家人隨着人流往宮外走去。
嘉王妃遠遠地跟徽瑜打了個招呼,就帶着自家人離開了,出了宮門徽瑜坐上馬車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一路回了家,先安頓了兩個小的,姬亓玉去了前院,徽瑜更衣洗漱剛忙完姬亓玉就回來了。徽瑜正梳頭就看到姬亓玉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不由問道:“怎麼了?”話音一落忽然想起在宮裡面的事情,脫口問道:“是宮裡面的事情有消息了?”
姬亓玉點點頭,在徽瑜對面坐下,“嘉哥兒從臺階上滾了下去,當時就昏迷了,好在未見血。”喜慶的日子宮裡忌諱見血,不吉利。也正因爲這樣當時一出現這事兒立刻就壓了下去,纔會沒有驚動別人,不然只怕大家都要不安生了。所以當時皇后娘娘就讓醇王妃跟寧王妃以有孕的藉口提前離開了,畢竟只走寧王妃一個太顯眼,醇王妃純屬陪跑的。
徽瑜一愣,努力想了想當時的情形,這才說道:“當時嘉哥兒不是跟在董婉身邊的嗎?好像他所在的地方距離臺階還有些距離吧?”
“據宮裡面傳來的消息,說是當時寧王妃帶着久姐兒看煙花,久姐兒不知爲何到了那邊的臺階旁,嘉哥兒是爲了護着她摔下去的。”
“這就更講不通了,久姐兒身邊伺候的嬤嬤呢?”每個小主子身邊都有奴才寸步不離的跟着,久姐兒本身就是反應遲緩的孩子,夏冰玉絕對不會讓伺候她的人離開的。而且一直聽聞夏冰玉的孩子跟董婉的孩子便是在王府裡也往來極少,嘉哥兒忽然救了久姐兒,這事兒就跟六月飛雪似的。但是徽瑜也不願意去想嘉哥兒這麼小的年齡便已經能這樣算計人,而且徽瑜也覺得這麼小的孩子的確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這才幾歲啊,徽瑜更傾向於當時有意外發生。發生這樣的事情
“當時不在,做什麼去了還未得知。”姬亓玉說完就看着徽瑜又道:“寧王府的事情與咱們無關,累了一天了你也早點休息,我先去洗漱。”
徽瑜的確是累了,更何況寧王府的事情只要不禍殃他們,她是真的不願意去管。
而此時,寧王府里正忙碌不堪。
董婉坐在*前看着還未醒的兒子,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的是夏冰玉跟姬夫晏,因爲嘉哥兒救了久姐兒,所以連帶着懷有身孕的王妃都紆尊降貴來了,想到這裡心裡就冷笑一聲,她纔不要她的感激,她只要兒子平安無事。
對於這個兒子,姬夫晏還是很疼愛喜歡的,看着董婉雙眼通紅神色憔悴的坐在那裡,一時間想要說什麼卻又覺得開不了口。
夏冰玉看了一眼,便主動開口說道:“董妹妹大夫也說了嘉哥兒會醒過來的,不會有很大的問題,只要好生養着一定能恢復如初。這次的事情多虧了嘉哥兒,不然久姐兒還不知道如何,我這裡謝謝你了,都是你把孩子教養的好。”
董婉強忍着心頭的怒火,頭也沒回,只是淡淡的說道:“王妃過獎了,嘉哥兒不可能看着妹妹有危險而不顧,這孩子就是心腸軟。”說着就忍不住的語帶哽咽,面色越發的憔悴枯萎。
“是個好孩子,我跟久姐兒也會記着的。”夏冰玉撫撫額角,當時的事情純屬意外,久姐兒身邊的嬤嬤被她差遣給久姐兒端水,誰知道一眨眼的功夫久姐兒就跑到臺階旁去了,這次的事情她是真的感激嘉哥兒這個孩子的,至少他救了自己的女兒。
姬夫晏就看着夏冰玉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看着。”有身孕的人忙了一天,現在還要硬撐着的確是對身體不好。
夏冰玉就站起身來,“王爺多費心,我這身體不爭氣,確實是有些疲累了,這幾日王爺就多照應這邊,想來嘉哥兒醒了也很願意見到王爺的。”
投桃報李,嘉哥兒救了久姐兒,她這樣做算是彌補下吧。
姬夫晏擰擰眉,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只是讓人把夏冰玉送回正院休息。
夏冰玉離開後,董婉只看着還睡着的兒子,並未去看坐在身旁的姬夫晏,現在她滿眼裡都是兒子。早知道這樣,她就應該告訴兒子,不管什麼情況下都應該先保住自己的安危纔是,而不是這樣躺在*上昏睡。眼眶又酸又澀,忍不住的淚流下來。
“你……也別傷心了,嘉哥兒會好起來的。”姬夫晏看着董婉笨拙的安慰,兩人疏離太久,這個時候說這些安慰的話,反而很好笑。
“多謝王爺費心了,天也不早了,王爺也去休息吧,明兒還有早朝,這裡妾身會照看着。”董婉道。
姬夫晏能感受到董婉話裡的漠然跟疏離,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這裡面夾雜了很多的是非恩怨,有的時候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誰對得多一些,錯的少一些。可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董婉的眼睛裡只有嘉哥兒,再也不會跟以前一樣凝視着她。
姬夫晏也有些悵然若失,看着兒子躺在*上面色蒼白,這一刻說不難受是假的,可是出了這樣守着他,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嘉哥兒是爲了救久姐兒才這樣的,難道他應該說嘉哥兒不應該去救久姐兒?因爲女兒的缺陷,讓他在女兒身上花費的心思跟疼愛更多,不知不覺的跟董婉母子已經越來越遠。
“婉兒……”
“王爺。”董婉打斷姬夫晏的話,“嘉哥兒這樣做沒錯,妾身並沒有生氣或者惱火,所以您不用擔心。王妃跟肚子裡的孩子安然無恙,郡主也安然無恙,這就足夠了。所以您不用擔心什麼,妾身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就只有這兩個孩子,所以我會好好地照顧他們,王爺就更加不用擔心了。”
董婉這樣講,姬夫晏難免就想到了定國公府站在了姬亓玉那邊的事情,本來因爲這事兒他是有些惱火的,可是現在看着董婉一時竟有些不忍心起來。說起來董婉也是被家族拋棄的人,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卻要承擔他的怒火跟王府裡衆人的鄙視笑話。女人依附於家族跟丈夫而生存,董婉沒有了家族依靠,而自己對她也是頗有成見,而如今就連兒子都受傷臥*……
“我知道你怪我……”
“王爺誤會了,妾身怎麼敢呢?萬萬不敢這樣想的。”董婉此時終於肯面對着姬夫晏,“像妾身這樣連孃家都摒棄,爲了孩子跟靖王妃也鬧翻的人,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王爺對孩子們的庇護,除了孩子我已經再也沒有東西害怕失去,更加不敢責怪王爺,王爺怎麼會有錯呢?錯都是妾身的。”
此時的董婉就像是渾身滿刺的刺蝟,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攻擊的狀態。以前她是從來不會在姬夫晏面前講這些話,可是現在卻是脫口而出,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釋然。
看着董婉的神態,姬夫晏也有些焦躁,女人的天空都只困在這後院,可是男人要做的事情是外面廣闊的天地。信國公府是他的外家,比起定國公府,他自然是更加相信扶持了他二十多年的信國公府,畢竟定國公付還出了一個靖王妃,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一個人的身邊是不可能同時出現兩個相持不下的勢力,這樣一來內、鬥不休談何發展?他重用信國公府沒錯,但是定國公府卻因此而投向靖王府也確實讓他很失望。
想要得到他的信任,自然是要付出些代價的,可是定國公府明顯不願意,這又如何能怪他?信國公府爲他付出的更多的,他心裡明明白白,可是女人未必明白,更有可能因此而怨恨他。
董婉肯定是將定國公府的這筆賬記在他頭上了,可是對於他來講這事兒也有些冤枉。
寧王府的事情並沒有宣揚的人人皆知,嘉哥兒受傷的事情也只是大家心知肚明而已。寧王府的爛帳徽瑜不願意去管,不過她覺得以董婉的心機應該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復*,畢竟在夏冰玉跟姬夫晏都覺得愧疚的時候,是最好的機會。
中秋過後,又過些日子董允誠跟二老爺回京了,這次跟着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幾名頗有名望的坐館先生,一時間董二老爺的義學在京都成了一件人人傳頌的事情。本來只是想要辦一個簡單的義學,現在弄到這個地步,不好跟以前一樣連個名字也沒有,最後大家經過商議,將義學的名字定爲博暉。博暉學堂因爲免費教學再加上有名先生坐館,名聲婓揚,一時間前來入學的學生相當的多。
“現在頭疼的是學生多,地方小,我們正想着要不要把旁邊的院子買下來。”董二夫人對着女兒抱怨,她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很多學生嗎?”徽瑜也有些吃驚,“爹爹的學堂本來就不大,如果學生過多,反而也不是美事一件。”如果好名聲太大了,有的時候反而會成爲別人眼中的釘子。至少就朝廷而言,也並不習慣民辦學校的名聲蓋過國學。聽着董二夫人的意思,好像是博暉一下子就變得人人傳頌了,以前的時候博暉小有名氣也只是在一定範圍內,現在就連京都之外的也來求學,這件事情徽瑜就不得不多想了,至少她不認爲博暉就真的到了這麼有名氣的地步,如果實情真如董二夫人所言,那麼背後肯定有人故意推動着博暉的步伐,步子邁得太大,反而容易跌倒。
“是啊,大家都知道,可是……”董二夫人嘆口氣,“人家大老遠的來了,難道要趕回去?”
“您先彆着急,這件事情我跟王爺商議下,你跟爹爹也提一下,最好能知道這些外地來的學子是如何知道博暉學堂的,當然要聽實話。”徽瑜慎重的說道。
董二夫人就看了一女兒一眼,她雖然對於外面的事情並不是很精通,但是此時也能聽出女兒口氣裡的不同,就問道:“你是懷疑這裡面有什麼隱情?”這個義學是董二老爺辛辛苦苦費盡心力辦的一件實事,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後做手腳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現在還不能肯定,等我問過王爺後再給您回話。”徽瑜安慰董二夫人,“就算是有什麼人動手腳,有您女婿在,你大可不用擔心。”
“哼,誰敢老虎頭上搔癢,我讓她知道母老虎是怎麼煉成的!”董二夫人霸氣回答,“當我孃家人是擺設不成!”
徽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