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不停的催促着,終於在天剛擦黑前趕到了那裡。跳下馬車隨意找了人問道:“大領主現在何處?”
牧民打扮的人看到是我,恭敬地行禮道大領主還在主帳子沒出來呢。聽完他的話我謝過,轉身朝着他的帳子走去。裡邊已經點燃了燭火,把一切照的分外清楚。莽古思正在低頭聚精會神在一張地圖上。連我走進來,他也不曾擡頭的說道:“東西放下就出去吧。”
“大領主,是我,海蘭珠。”我輕聲地說道。
他聽完驀地擡起頭來,臉上一片詫異。“你怎麼來了海蘭珠?”他望着我問道。
“是我自己要來的,阿布和哥哥不知道。”我接下身上的斗篷仍在一邊,走近了幾步坐在他的身邊說道“因爲海蘭珠知道科爾沁即將大禍降臨,所以馬不停蹄的奔來和您說。”
莽古思聽着我的話,眼神一頓且信且疑的問我說道:“海蘭珠你這話什麼意思?”
“葉赫來提親是爲什麼?”我開門見山的望着莽古思問道。他聽着這麼問,淡淡一笑,不以爲意的又將眼神調轉在桌上的地圖道:“孩子,這不是改操心的事,天色不早了今天不必走了,住一晚明日再走。”
“大領主!你這是玩火自 焚。哲哲姑姑剛嫁了建州女真這是爲什麼?難道你還以爲九部能東山再起?你以爲把我嫁到葉赫去就算是暗渡陳倉了?我不是你們的紐帶鏈接!我是你們的導火索!建州那邊一旦知道,最恨的不是他葉赫!而是你!是科爾沁啊!”莽古思聽到這裡,略略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已經開始在考慮我的話。
我接着說道:“您想想,九部聯盟的時候爲什麼沒有滅了建州?相互的利用和猜忌難道不是最大的障礙嗎?”
“海蘭珠你到底想說什麼?”莽古思雙手半撐着桌側望着我問道。
“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麼?還是您根本沒想聽清楚?我的出嫁必然會科爾沁帶來腥風血雨!”說完我站起身來朝他鄭重的行了一禮。
“孩子,你起來。”莽古思一把拉起我。說道:“你說的厲害關係,我怎麼會不懂,只是眼下葉赫那邊海西女真四部之首,公然拒絕了他們的結親勢必也是得罪了他們,我們科爾沁也承受不起戰爭了。我也是兩難啊。”莽古思黯然地說着。
“眼下,已經接下了聘禮答應了婚事,確實不能在更改什麼。”他說的極是爲難,我卻聽得出其中的悔意。
一室沉默,我和他坐着。心中醞釀起無數的想法怎麼拒絕。最終卻沒想起什麼萬全之策,於是站起身來看看他道:“既然是事已至此,且容我們在想想法子好了。”說着我站身起來輕輕退了出來。
連夜回到家,烏日娜還沒睡。見我進門忙拿了熱帕子遞給我問道:“事情有轉機沒有?”聽着她的話我微微苦笑說道:“沒那麼容易,眼下先想想其它的辦法纔是正事。”
說着我淨了面才又接着說道:“現在讓大領主去退婚是萬萬不能的了,不然對方揪住不放,說是我們悔婚,到時引起戰亂到給了建州
一個好藉口收服了葉赫。所有的罵名只怕全讓科爾沁擔了去。”
輕嘆了一聲,我轉眼看看烏日娜說道:“你早些去睡吧,我再想想。”她聽着滿是擔憂地點點頭柔聲勸道:“你要不要太傷神了,不大了我陪你出逃就是!”烏日娜說的極是認真篤定。我聽罷朝她柔柔地笑笑點點頭。現在這樣只怕是是連逃卻也是逃不得了!
我靜靜地躺在黑暗中,想着眼前的事情倍覺無助。此時若只是能有人替我拿出個主意也是讓我溫暖的,只可惜能面對重重困境的只有我自己。
一夜無眠,早起坐在桌前,望着外邊下起的綿綿春雨發起呆來。退婚是退不得的,逃婚只能累及科爾沁,而且總不能從此亡命天涯的活着。看來爲今之計也只有詐死了。
想到這裡我深深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不顧外邊的細雨徑自朝額吉那邊走去,第一個就想再去看看她。還沒走到近前,就看見她冒着雨在外邊收拾着東西。疾走幾步上去喊道:“額吉,下雨了你在這裡幹嗎?”
她聽着我說話,側過頭來看看是我,趕緊喊道:“快進去不要淋雨,會生病的!快!”沒聽從她的話,上去一把拉起她的手臂要帶她一起進去。可是手觸摸到她手臂的那一刻我纔看清楚她在整理金箔之類的東西。心下立即好奇起來。
她推開我的手,還是執意的要收拾,我不在勉強她,隨着她一起快速的收拾。這才兩人一起進了帳子,她沒管自己找了乾的衣服給我一邊擦着頭髮一邊埋怨道:“你這孩子下雨了還出來,什麼事急的就不能等雨停再來嗎?”
我靜靜地聽着他的數落,心裡卻覺得暖暖的。“額吉,你收拾金箔幹嗎在外邊啊,裡邊弄不行啊?”
額吉輕嘆一口氣說道:“我正在做你的嫁衣,按說不該在碰這些個的,只是我這族裡他也沒什麼家人。現在眼看着要嚥氣,我怕不知道哪天的事就先預備着了。”
我聽着慢慢點點頭,頭髮在她的手中一縷一縷滑落在我的肩上。想着她的話人還真是生死無常。生死無常!對!
腦海中突然閃出火花,這個突然而來的想法讓我渾身激靈靈的一顫,顧不上還沒被擦完的頭髮,我抓住她的手腕說道:“額吉!你說的他是誰?”
她被我突然的情緒驚的呆呆的看着我,有些莫名其妙。“說啊,說啊!”我急聲催促道。
“他是我支族的兄弟的兒子,父母早些年因爲轉亂不在了。一個人過活,前段時間聽說病了,我找過人去探了,說是病的厲害怕是過不了春天。”說着她黯然地嘆了口氣。我點點頭說道:“額吉我去找阿布了。”說罷匆匆走了出去。
寨桑正在清點牛羊的數目報本,我上前一把拉住他道:“阿布,我有事找你說。”他擡眼看看我,極是無奈的說道:“海蘭珠,我知道你找了大領主,可是他也沒有什麼好的主意現在。”
“我有!”我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你有?”寨上聽着我的話,雙目睜大怔怔的望着我。
“阿布,女兒要是
豁出鬧個生生死死你只由着我去便是,然後修書給葉赫,說我抵死不從,要與自小一起長大的遠親成親......”
“胡鬧!海蘭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寨桑暴怒道。
“阿布,只有這樣才能免去科爾沁一難!”我極力的解釋。“那你倒是說說你要嫁誰?”此時寨桑氣呼呼的質問着我。
“額吉那位病入膏肓的遠親!”我胸有成竹的回答道。
寨桑幾乎被我的震昏過去,“你在胡鬧!你嫁過去要看他死麼?只怕你還未嫁過去他就不行了。你想過了沒有?”
“如此正是最好不過,一來我沒也想真的嫁誰,二來就算葉赫知道要報復科爾沁,建州那邊也定然不會袖手不理的。如此反而是最最不是辦法中的辦法啊!”
寨桑被我說的無言以對看着我的目光一變在變,“海蘭珠,如此冒險的事你也敢妄爲?且放下葉赫不說,你若嫁過去他真的不久辭世苦的便是你啊。”他說的極是心疼又語重心長。
“總是好過看着被科爾沁被帶落的族人流離失所的好。”我垂下眼瞼說道。“我去和大領主商量一下。”說着寨桑轉身離開,只留下我在原地。
兩天匆匆過去,半晚十分我和烏日娜正坐着說話,卻見吳克善走了進來。“哥哥。”望着他我輕聲地喚了一句。他看見我臉色一片凝重,看了看烏日娜說道:“我和海蘭珠聊聊。”烏日娜看了我知趣我退開了。
吳克善見她走了,才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來說道:“葉赫來提親的事情傳的這麼快,建州那邊也收到了消息,現在修書一封過來。我剛收到,是愛新覺羅皇太極以努爾哈赤之名代寫的一封信。
說着他從懷中取出一封黃皮信箋來,我接過看看上面用蠟封着,想也沒想拔下頭上的青玉簪子便挑開了信封,展信望去一行字跡力透紙背,蒼勁中泛着秀氣,心下不禁叫好道:“好俊美的字。”
信是寫給寨桑的,大意讓他放心婉拒和葉赫的聯姻便是,若是葉赫公然那此事爲由尋釁科爾沁,建州女真必然鼎力支持。
緩緩的將信折了幾折,放回信箋遞還給吳克善淡淡道:“他們也許是言而有信的,我和阿布已經說了和葉赫聯姻必是禍事的開始。”
“可是你也不必嫁給一個將死之人啊!”吳克善額頭青筋暴起,抓着我的手恨聲說道。忍下了手上傳來的疼痛,我皺起眉頭看着他平靜地說道:“如此不是更好,我也沒想真的嫁誰。”
吳克善隨手抓起身幫桌子上的碗摔了下去道:“要是他過去,你就要做寡婦,你想過沒有?”他激烈的搖晃着我的肩膀。
我淡淡地笑,並不在意的說道:“哥哥,我累了讓我安靜一下。”他聽着我話,一怔,但卻緩緩放手。三天後莽古思正式寫了一封信給葉赫,並讓吳克善親自送去。
我梳好婦人的髮髻,站在高處看着吳克善出發的身影遠去。“阿姐,你好聰明啊,這就這樣打發了葉赫。”身邊的大玉兒看着我說道。轉頭看看她道:“走吧,我們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