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短兵相接,都是變招迅速,電光火石間,已交手十餘招。藍影招數一變再變,卻始終令自己迎上阮雲歡手中雙刃,不由一聲怒吼,身子微側避開要害,拼着受她兩刀,雙掌凌利,徑向她肋下襲去。
哪知阮雲歡那一撲看似凌利,實是虛招,身到中途,突然身子一側,避開襲向自己兩肋的暗招,一臂橫擋,縮身從藍影腋下鑽出。
藍影大怒,喝道,“好奸滑的賤人!”剛一回身,但見眼前寒光一閃,柳葉雙刃直劈面門。藍影一驚,腳下疾退,只來得及一聲驚呼,但覺雙肩一涼,鮮血噴濺中,雙臂已離身飛出。
而另一側,灰影長劍直襲趙承咽喉,趙承正俯身扶“李公子”起身,利劍刺到,本是避無可避,哪知他身形竟沒有絲毫遲疑,突然倒卷,避開灰影雷霆一擊。
與此同時,地上跪着的“李公子”身形疾竄而出,手臂上揚,一把向灰影手腕疾扣。
二人動作配合天衣無縫,變故只在一瞬之間。灰影見變故橫生,暗吃一驚,只是手中長劍招數用老,不及收回,百忙中另一隻手一掌向“李公子”面門劈去,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李公子”但覺風聲颯然,知道這一掌的厲害,不敢硬勢,急忙縮身閃避。
灰影冷哼一聲,身形穩穩落地,雙掌一錯,正待追擊,但聞身後“錚”的一聲輕響,跟着金刃劈風之聲驟起,跟着背心一涼,身子頓時一軟,腳下一個踉蹌,便向前撲跌。
兩方人馬,兩場爭鬥,起時猝不及防,結束也只在兔起鶴落之間。
白芍一招斬去韋仁雙臂,歡呼一聲,說道,“小姐,他們果然中計!”
話聲剛落,但聞趙承喝道,“小心!”
白芍回頭,但見林中一條黑影疾掠而出,悄無聲息已襲向身後,不由大吃一驚,不及舉刀,只能身形疾退。
黑影如影隨形,疾掠而至,手中寒光竟不離白芍咽喉一寸。
此刻趙承等人離她均遠,紛紛呼喝,向這裡趕來。白芍疾退之下,但覺背後一實,已撞上馬車,身子卻已避無可避,黑影手中利刃來勢凌利,向她咽喉疾刺。
眼見白芍便要血濺當場,但聞一聲冷笑,馬車上呆坐的車伕身形驟起,手中銀光一閃,已一槍挺入黑影胸膛。
靜止,一切均已靜止。白芍身子緊帖車壁而立,黑影手中長劍已觸及她的咽喉,卻已無力送出。車伕手中的短槍貫穿黑影整個身體,挺然而立,黑影雙目圓睜,一臉不可置信,愣愣的望着穿入自己身體的短槍。
阮雲歡慢慢轉身,向那三人一一望去,挑了挑眉,喚道,“白泰、韋仁……”最後望向黑衣人,說道,“平輝,果然是你!阮雲歡恭候多時!”
到此地步,三人自知是上了她引蛇出洞之計。襲擊阮雲歡的藍衣人正是韋仁,他雙臂盡失,卻竟然立而不倒,見狀破口大罵,“該死的賤人,竟然使這等卑鄙手段,有種與韋大爺大戰三百回合!”
趙承大怒,飛起一腳踢去,冷笑道,“憑你這等狗賊,也配我家小姐動手!”
韋仁雙臂被白芍斬去,這一腳無從阻擋,身子頓時被踢的飛了出去,撞上馬車才砰然落地。
馬車在他劇撞之下,轟的一響,向後移出尺餘,白芍身子跟着一震,咽喉離開平輝的劍尖,這才吁了口氣,忙躍開一步,拍了拍胸口,說道,“好險!好險!”
白泰背後中劍,眼瞧着己方三人全軍覆沒,卻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手撐着身子坐起,拇指一挑,說道,“睿敏郡主,名不虛傳!”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白副將過獎!”
白泰低咳兩聲,向“李公子”望去,說道,“天牢中縱火,睿敏郡主偷天換日,救出李公子,在下卻不知道,李公子竟然也是絕世高手!”
“李公子”慢慢站起,雙手將臉上亂髮掀起,露出一張年少英挺的面容。
阮雲歡見白泰眸中露出疑惑,淡淡道,“這位白副將怕是不識,他是新封的陳留兵馬指揮使,御封的上騎都尉,甄十一!”
“甄十一……”白泰低念,苦笑道,“怪不得……怪不得如此身手!”
自從五公子公孫寧濟寧集糧,馳救步應關,甄十一的名字便一次次出現在軍報之中,起初還是不起眼的位置,到後來,隨着一次次的封賞,名字也越來越是響亮,在軍中便如一匹橫空殺出的黑馬,震撼了所有軍人的耳目,白泰身在軍中,又豈會不知?
低咳一聲,白泰強撐着漸漸無力的身子,又轉頭望向車伕,問道,“這一位,想來也不是尋常車伕罷!難道……難道是五公子……”甄十一名聲雖響,但他終究是公孫寧的步將,他在這裡,這另外一個人,八成便是新任的陳留節度使,公孫五公子公孫寧。
阮雲歡微微一笑,向車伕望去。車伕雙目仍然盯着挑在槍上的平輝,另一隻手緩緩將頭上風帽掀去,俊朗的臉上,帶着一絲笑意,說道,“白副將,別來無恙!”
白泰怔了片刻,苦笑道,“是七公子!”但覺雙手再難支撐,身子一軟,又再伏跌於地,慘笑道,“難怪!難怪!”
韋仁靠着馬車,慢慢撐起身子,怒視阮雲歡,目眥欲裂,咬牙道,“早知如此,昨夜便該徑直殺入府去!都是……都是你,瞻前顧後,錯失良機!”說着向白泰狠狠一瞪。
白泰搖頭,冷笑道,“你以爲昨夜強行闖府,便會討了好去?那個……那個婆子的情形,你又不是不曾看到!”
韋仁大怒,喝道,“老子豈是一個無用的老婆子可比?”
白泰皺眉,卻已無力與他分辯。平輝慢慢擡頭,雙眸注視着眼前的公孫致,淡道,“敢問,昨夜睿敏郡主院外的陣法,是何人所布?”
公孫致聳肩,含笑道,“不是我!”
“是我家小姐身邊的丫鬟所爲!”白芍慢慢接口,眸中露出一絲譏諷,說道,“昨夜你們終究是來了!”來了,卻撞上朱婆子誤入陣中,將三人驚退。
“丫鬟?”白泰一怔,向阮雲歡望去,說道,“今日你們離府之前,我們分明暗查過馬車和車伕,均無可疑,看來,是在古井衚衕換了人!”
阮雲歡點頭,說道,“平輝暗伏在側,定是我天牢換人之時趁虛而入,豈有不留意天牢動靜的道理?我赴古井衚衕,令你們瞧到李成璧,你們定會以爲,我會盡快送李成璧出城,所以並沒有留意車伕換人!”
白泰仰首,慘然笑起,說道,“若不是七公子和甄十一,我們豈會功敗垂成?”
阮雲歡點頭,說道,“我們以三敵三,我們三人斷斷不是你們三人的對手,只是……平輝不曾被擒,你們又再逃脫,我阮雲歡豈會拿性命冒險?”
白泰默了一瞬,向阮雲歡一挑拇指,說道,“我白泰一生,除去太子,從不曾服過旁人,今日該向郡主說個‘服’字,能死在郡主手上,我白泰不枉此生!”說着闔上雙眸,閉目等死。
平輝擡頭,向公孫致一望,昂然道,“我昔久男兒,不向女子低頭,你殺了我罷!”
韋仁卻大聲罵道,“陰謀詭計,老子不服!”
公孫致不理二人,向阮雲歡望去,問道,“雲歡,這幾人如何處置?”
阮雲歡眼皮不眨,向韋仁和平輝一指,說道,“殺了!”清清淡淡一句,甄十一和趙承二人,一個揮刀,一個挺劍,頓時將二人結果。
白泰見她將自己留下,不禁臉色慘白,冷笑道,“睿敏郡主,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還是將我一刀了結來的乾淨!”
阮雲歡搖頭,低聲喝道,“糊塗!”
白泰咬牙道,“睿敏郡主,我白泰早已立誓只效忠太子一人,太子身亡之日,我白泰已不打算活着,如今爲太子報仇不成,敗於你手,心服口服,你動手罷!”
阮雲歡慢慢向他走近,說道,“白泰,你可要想想,當初太子在塔上,看到我與五殿下懸於塔外,可曾出手加害?”
白泰一怔,垂首默思當日情形,低聲道,“太子便是心軟,當初若是狠得下心……”
“不!”阮雲歡搖頭,說道,“太子並非心軟,也不是顧念兄弟情誼,而是在那一刻醒悟,與申屠傑聯手,不過是與虎謀皮,方倒戈相向,而他走到那一步,已無法回頭,便只能躍下塔去。”
月白色的身影,在塔上臨風而立,緩緩倒下的情形,再一次躍然眼前。白泰只覺喉間一甜,一口鮮血激噴而出,慘然笑道,“那又如何?如今太子已死,你還要斥責於他嗎?”
阮雲歡搖頭,說道,“大丈夫一死何難,難的是活着。你既立誓效忠太子,行事便該以他爲先,他已後悔與申屠傑結盟,你又爲何仍與這二人勾結?”
白泰咬牙,垂首默然。
阮雲歡向他凝了一瞬,嘆道,“你走罷!”
白泰身子一震,霍然擡頭,失聲道,“你說什麼?”
阮雲歡道,“當初行宮之中,申屠傑欲行無禮,是你一力阻擋,使我不受賊子之辱。三休塔上,你仍是數次擋在申屠傑面前,拼力相護。可見你還是個血性漢子。我阮雲歡恩怨分明,今日不會殺你!”
白泰搖頭,說道,“你是大鄴郡主,你受辱,便是大鄴朝受辱,我白泰護的,不過是大鄴朝的威嚴!你不必放在心上!”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在你心中,護的是我阮雲歡也好,是大鄴朝也罷,在我阮雲歡眼裡,是你白泰擋在我身前!今日我不會殺你!”
白泰怔了片刻,神情現出一片茫然,低聲道,“太子已死,你縱不殺我,我……我……茫茫天地,又何處立足……”這一瞬間,魁偉的身形,漸漸垮了下去,彷彿再也無力支撐。
阮雲歡輕嘆一聲,搖頭道,“太子去時,了無牽掛,唯一放不下的,你竟不知是何人嗎?”
白泰身子一震,低聲道,“太子妃!”
阮雲歡點頭,說道,“他們還有一個幼子,如今與太子妃一同囚在冷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