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孕的事雖非本意，可着實危及了南越朝的安穩，王表面上對她很好，但不排除暗地萌生要除掉她的孩子的想法，必竟，他娶她，只是爲了鞏固兩國邦交。
長妤皺着眉，醜兒是中宮殿的人，又是一品內官，能在宮中這麼多眼線下將他制服的人並不多，除了這三人，長妤想不出還有什麼人。
就在她焦急等待的時候，外頭宮人通傳襄陽王到。
長妤一個機靈從椅上站起來，“是他……”
襄陽王一襲紫衣，步如旋風掃入殿，宮人來不及搬上屏風，他高大的身子已站在眼前，長妤倉皇之間擡頭，正好對上他冷然的笑意。
“臣有重要的事情要說，請娘娘屏退左右。”
長妤別過臉道：“你們都下去罷。”
宮人魚貫退出，長妤不悅的道：“王爺這樣擅自闖來，若驚動了陛下，你知道是什麼罪嗎？”
慕容昱冷笑，“若父王知道他枕邊的女人日日想的都是怎樣逃離他身邊的話，你猜這又是什麼罪？”
長妤擡起頭，震驚的看着他。
看到她的表情，慕容昱臉上爬上一道苦澀，“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打算用那個愚蠢至極的辦法逃走？”
長妤咬着脣不去看他，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慕容昱走到她身邊，板過她的臉，“你看着我。”
長妤避讓不過，索性迎上他，“是，我是打算走，既然被你發現了那也沒什麼好瞞的，在這裡我一刻都待不下去，要我跟孩子成爲你權利的犧牲品你妄想。”
啪……
幾乎是同時的，他握劍殺敵的手此時對準了自己深愛的女人，狠狠掌摑。
長妤捂着臉，卻笑了，“打得好……”
她不記得他打了她多少次，記憶中，似乎每次見他，言語稍有不順就會捱打，她知道他恨毒了她，她也知道他就是要折磨她。
她當初那麼做時早做好了還債的準備，可爲什麼，當巴掌落在臉上心還是會痛。
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長妤笑着道：“我欠你的，都還完了，慕容昱華，如果你要去告發我儘管去好了，我不在乎。”
慕容昱冷笑，英俊的臉因憤怒而變得猙獰，“你以爲你真的走得掉？”
“我已綢繆好一切，只要王爺肯放過我。”
慕容昱看着她，深深擰眉，再次問道：“你以爲蕭玉寰真的會讓你回去？她好不容易趕你出來？”
聽到這裡，長妤便知他已全部知道了，此時只是擔心醜兒與菁菁的安危，別的也顧不上了，轉身問道：“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先回答我的問題？”
長妤冷笑，“蕭玉寰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她現在還有利用我的地方，不會對我下狠手，那個藥……”
見她執迷不悟，他聽不下去，大聲打斷她道：“你知不知道那個藥九死一生，吃下去，只有十分之一生還機會你知不知
道？”
面對突然震怒的她，長妤久久怔愣，苦笑着道：“知道。”
他擰眉，“知道你還要吃？”
“是，要吃，只有那樣，才能離開這裡，只有那樣，才能回到爹爹身邊。”她一股腦說完，揚起臉，等待下一次巴掌，卻意外的沒有再打。
長妤睜開眼看着他，慕容昱臉上燃着怒火，看她的眼神有着深深的鄙夷。
他看不起她。
她的愛情在他眼中是不倫。
可是怎麼辦呢？
在他鄙夷的目光中，她笑了，緩緩的道：“不管你怎麼想，我沒辦法。我的母親，在我出生後不久就被王后逼死，我快要死的時候我的父皇還在抱着其他女人尋歡作樂，從小到大，我的身邊只有爹爹，只有他疼愛我，關心我，我從小，並不是一個乖孩子，我害怕別人搶走爹爹，嫉妒她們可以明正言順嫁給爹爹，所以我報復，府裡的下人被我整得很慘，爹爹的妾室也因爲我而相繼離府，那麼多人，所有人都覺得我壞，只有爹爹懂得我的心思，蕭詩媛也懂，所以她千方百計將我送進宮，我成了昭華的妻子，一開始，我有些恨他，可是漸漸的，我發現我不討厭他，我拿他當哥哥一樣去愛。昭華他跟你不一樣，他愛我，是發自內心的，而你，只是佔有。你問我知不知道這是亂倫？我知道，我太知道了，儘管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可是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因爲從出生那一刻，就註定了是這樣的結果。但是怎麼呢？”她轉頭悽楚的看着他，“我就是愛他。”
她的一句愛，讓他痛徹心扉。
彷彿被人劃了一千道口子，心中血流成河。
他冷笑，“爲什麼跟我說這些？”
“我想你成全。”
他苦笑，“你覺得可能？”
“爲什麼不？”她拉住他的手，語聲真切，“一定要活在從前的仇恨當中嗎？爲什麼不給自己一條生路？同時也成全別人，昱華，我們真的要這樣嗎？”
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語氣彷彿是多年不見的朋友，可是聽在他耳中，卻是那樣諷刺，慕容昱華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現在活着的，是披着襄陽王皮囊的行屍走肉。
看着她美麗的眸，他很遺憾的告訴她，“就算我成全你，你也未必能見得到你的爹爹了。”
長妤鬆開手指，仰頭看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慕容昱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扔給她，“這是那個宮女給你的信。”
看來她猜得不錯，菁菁跟醜兒的確已落入他手。
長妤急切的撕開信，上面字數不多，但看到落款處皇后鳳印已說明情況緊急，蕭詩媛肯給她寫信一定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
信上說自從她走了以後，皇上鬱鬱寡歡，不理朝政，朝中漸漸有了一些不好的謠言，隨着謠言越滾越大，有人開始上請念慈太后回宮的奏摺，皇子年幼，早早封了儲君，若太后回宮，
只怕推翻皇上，改立太子登基之態已勢不可擋，正在此時，燕國恃機攻打，扶疆大將軍翎命出征，剛到營地便舊傷復發不能出征，皇上只好派了震疆大將軍前去救援，無獨有偶，震疆大將軍中途中了敵兵埋伏，八千精兵損失慘敗，皇上手中的的一萬羽林軍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的，水軍不擅陸戰，去了也怕幫不上忙，三千騎兵倒是可以調派，除此之外，竟只剩下飛龍飛虎兩支王師，蕭詩媛說，兵部尚書把持兵權，報上來的可用的人數寥寥，儘管知道他是有心的，眼下有太后娘娘在，又抓不到切實證據，也拿他沒辦法，唯今之計只有先請長妤請南越出兵援助，待擊退敵人，再算後帳。
長妤合上信，憂心忡忡的在殿中來回走着，腦海中不斷出現爹爹孤燈下清悽獨坐的身影，不是沒經見過那肅殺的後宮與吃人的朝堂，爹爹本就不無意天下，是她硬逼他坐上那個位置的，他有心放手，可是她卻不能坐視不管。
她清楚他怎麼想，只是他想得太簡單了，他以爲他自動放棄王位，就能回到從前的日子嗎？
呵，不能了。
就好像她明知道自己重生回到大順，也不可能回到他身邊一樣，卻還是堅持要那麼做。
彷彿，只有那樣，才能安心，才能不後悔。
“你幫我。”她轉頭看着他，目光堅定。
慕容昱冷笑，朝她攤攤手，“憑什麼？”
長妤從袖中掏出瓷瓶，放到他手中，“只要你肯出兵幫爹爹度過難關，我就答應你，留下來。”
慕容昱握着瓷瓶，並不懷疑她的話，他知道她現在走投無路纔來求他，但正因爲此，他更加恨她。
爲什麼她每一次對他委曲求全，都是因爲他。
那個人，對她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慕容昱心中有怨，可是他不能拒絕這樣的合作，接過藥瓶放入懷中，“成交。”
他冷着臉對她交待：“既然聯手，有些話我不得不早點提醒你，在宮中不要耍小聰明，很多人都在看着你，大事未成時，還是謹慎爲好，臨川那孩子……你就放過她罷，你真正要對付的人，是德妃。”
長妤一怔，她沒出手，他已知她的心思，身邊有個這樣瞭解自己的人，也未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德妃在宮中多年，根基很穩，豈是我一句話便能扳倒的。”長妤說道，她不是沒想過這件事，德妃也幾次過招，她並不是她想像中那樣迂腐的人，那個人，深不可測，並不是容易對付的人。
慕容昱道：“你不用擔心，我會暗中幫你。”
聽他這樣說，長妤也不再說什麼，“我會試試看的。”
他盯着她的肚子道：“再過幾個月，就要臨盆了，這些日子你要多加註意。”
“知道。”訥訥的應一聲，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他這句關懷，不知是出於關懷還是利益的驅使，她已無心計較，現在，她只是擔心大順朝的情況，不知道爹爹現在是什麼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