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還在隱隱抽疼。
院子裡已經騷動起來，太后娘娘哭死過去幾次，後又被人救起，扶到內殿休息，長妤看着虛掩的內殿房門，手指緊緊抓着扶手。
他安祥的睡顏，看一眼就夠了，她沒膽子看第二眼。
外頭，一個內侍跌撞着衝進來道：“皇后娘娘，不好了，貴妃娘娘在天牢被人劫走了，趙大人趕到時已經人去樓空，大人帶兵追出城去了，讓奴才回來通稟一聲。”
聞言，長妤只是苦笑，並沒覺得驚訝，早就料到了會如此。
“知道了。”她道，慢慢站起身。
明月看着她淒涼的身影，擔憂的道：“娘娘，這件事恐怕瞞不下去，天一亮，就會有大臣進宮上朝，那時，想瞞也瞞不住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沒有子嗣，就只能在幾位王爺當中選了。”她嘆息的道，緩身進了殿。
目光在亮着燈的牀邊停了停，猝然移開目光，徑直朝另一邊走去。
太后娘娘閉眸躺在榻上，像是在做着什麼可怕的噩夢，驚喘連連，擱在身前的雙手也不住顫抖着。
長妤走到她身旁，輕輕喚了聲，“母后。”
太后轉醒，睜眼看着蒼茫的屋頂怔了一會，才漸漸回過神來，看到伏在牀邊的她，先是愣了愣，接着，深褐色的瞳孔透出一股恨意。
“母后，你醒了。”長妤扶她坐起身。
太后身子坐穩，便一把推開她，“別碰我，你這個掃把星，剋死了皇上。”
長妤失落的低下頭，“母后，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我也跟你一樣難過，可是，天就快亮了，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找到繼位的人選，不然，朝中必定大亂。”
太后苦笑不語，皇上死了，她這輩子拼盡所有爲他爭來龍位，可是他還是這麼走了，“繼位的人選？哈哈……如果你能早點爲皇上誕下子嗣，也不必到如今這麼爲難。”
“母后，對不起，兒臣已經查清，皇上所喝的藥裡被放了無色無味的劇毒，這種毒是南越國獨有，人服用後不會立時發病，用銀針也試不出來，過三個時辰後纔會發病，那時，搶救也無效了……另外，兒臣還想告訴母后，上一次貴妃娘娘通敵一事，也是由趙嬋那裡取得的證據，一直不告訴母后，是兒臣的錯。”
她屈身朝她跪下。
太后娘娘氣得臉色通紅，擡起手要打她，但手到了半空，卻怎麼都落不下來。
她有什麼資格怪她，趙嬋是她的忠僕，養在身邊這麼久她都沒有發現？
太后淒涼苦笑，看到她額上傷痕，低下頭笑了一聲，終於不再說話。
這個女人是兒子深愛過的，她能有什麼辦法？是她自己太大意了，竟然相信趙嬋那個賤人，而她也沒想到，一直以來伏在自己身邊的奸細居然就是她。
當日她問她是否出宮時，就已做好了準備要殺人滅口，只因一時心軟落到如今地步，也算是自食惡果。
轉眸看着安靜的殿內，她緩身下了牀。
長妤扶着她朝龍牀走去，逝去的慕容昭華就那麼直挺挺的躺在那裡，太后低下身子，手指輕撫着兒子蒼白的容顏，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她養了他二十幾年，還是沒能留住他。
老天爺，你爲什麼這麼狠心？
她仰望蒼穹，淚水無聲落下，悲泣的哭聲緩緩傳至外殿。
王公公低頭侍立着，老淚縱橫。
太后獨自哭了一會，才慢慢站起身，“召王常進殿。”
“是，母后。”
……
五更天，皇家騎衛護送着一輛馬車匆匆向宮外駛去。
平靜的後宮內院起了騷亂，火把光映紅紫金鑾殿，千騎禁衛軍在宮中行走防禦。
紫辰殿裡，皇上龍體已用黃布蓋上。
太后娘娘枯坐在他遺體前，苦笑着自語，“沒想到當初千防萬防，還是落進了她的圈套，皇上，權聿王登基是她早就策劃好了的，她不急不忙，卻一步步接近目標，先是逼走了竟爭最大的七皇子，接着，又夥同趙嬋欺瞞了哀家，現在，華妃娘娘也因爲涉嫌幫助肅賢王劫獄而定罪，十四皇子是萬萬不可能登基了，其他幾位王爺更是別提……
皇上，哀家輸了。
或許她沒有意要害你，可是皇上……她在等着這一天，你死的這一天，也就是權聿王登基之時。
剛纔她終於向我說出了她的打算，她說，要扶她的爹爹繼位。
呵，你問我爲什麼答應？明知道是她的陰謀，哈哈哈！
太后發出一陣淒厲的冷笑，語聲更加淒涼，“皇上，我的傻兒子，哀家不答應還有什麼辦法？你已經去了，後繼無人，現在朝中權聿王勢力最大，擁護者最多，哀家唯有這樣才能保住自己。
皇上，她答應給我太后封位，保我一切榮華，你放心的去罷。”
她將手覆到他露出外面的手上，那麼冰涼的一隻手，她的心也彷彿被凍結了一樣，狠狠的揪痛。
半夜闖入的宮人驚擾了府中安寧。
蕭詩媛坐起身，看着外頭道：“小環，外頭怎麼這麼吵？發生了什麼事？”
外頭不聞聲音。
過了好半晌，才見一個身影匆匆跑進來，“王妃，不好了王妃。”
蕭詩媛擰眉下了牀，披一件外袍走出來，“什麼事大呼小叫？一點規矩都沒有。”
小環喘息着，還未能從剛纔的驚嚇得反應過來，手指着門外，“王妃，剛纔有宮人來接王爺入宮了。”
“入宮？爲什麼？”
“奴婢也不知道。”
聞言，蕭詩媛沉下目光，緩身向門外走去，“出去看看。”
檀園內一陣靜默，門口有禁圍軍守衛，幾個宮中服侍的僕人站在門口。
蕭詩媛走上前，被人攔下，“王妃現在不能進去。”
小環上前一步厲喝，“
睜大你的眼睛瞧瞧，這位可是王妃，這裡是王府。”
內侍將頭低下不語。
蕭詩媛擺擺手示意她退下，“這位公公，不知道這個時辰過來是爲什麼事？”
“對不起王妃，奴才不清楚，王妃還是不要再問了，等會王爺出來自然就清楚了。”
蕭詩媛不再說話，纖細的身影站在門口等着，半個時辰後。
見到幾個內侍左右擁護着身着披風的王爺從內出來，王爺眼圈紅紅的，臉上看不出喜惡，見到她，臉色頓了頓。
蕭詩媛迎上前道：“王爺，發生什麼事？”
權聿王並沒多說，只是告訴她，“在家裡等着，這兩天會很亂。”
他將一件東西交給她，擡手的時候蕭詩媛，目光瞥見王爺披風下露出的明黃衣角，差點驚呼出聲。
他擡眸橫了她一眼，“回去。”
覷得他眸中鋒銳，蕭詩媛惶恐的低下頭，“是。”
也不敢再作停留，拿着王爺給的東西，轉身匆匆回了房。
王公公從旁請道：“王爺這邊請，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還在等着呢！”
慕容頊沒說話，身子筆直的向馬車走去。
夜沉如水，天邊一縷曙光破雲而出，然而籠罩在帝京上空的陰霾並沒因爲天亮了而有所消減，反而更加沉重。
蕭相在內的幾位權貴重臣也早早的都被召進宮中商議大事。
蕭詩媛回到房中，內心久久不能平靜，握着手中包裹，手心出了汗。
小環擔憂的看着她，“王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蕭詩媛沒有理會她，只是道：“去給我倒杯水。”
小環依言給她倒了杯水，摸摸杯緣已經涼了，於是說：“水涼了，奴婢去廚房給您打點熱水。”
可是王妃卻一把奪過杯子，幾口喝盡，小環站在一旁驚恐的看着她，“王妃。”
蕭詩媛抹了抹嘴，終於將心中那絲驚恐按耐下去，她顫抖着雙手打開包裹，看到裡面是黃金打製的發兵符。
小環也看見了，不禁吃驚的睜大眼，“這個不是發兵符嗎？……王爺這塊發兵符從來不離身邊，這次他進宮不帶發兵符所爲何事？難道是像上次一樣怕太后娘娘有什麼陰謀？所以將發兵符留給王妃，以備後患？”
蕭詩媛說不出話，喃喃搖頭。
“王妃……”小環怯懦的看着她。
蕭詩媛獨自垂眸傷感一會，突然仰天笑起來，淒厲的笑聲在靜夜裡顯得十分嚇人，小環後退兩步，看着她猙獰的笑臉，“王妃……，你這樣好嚇人。”
蕭詩媛猝然止了笑，轉身看着她，“小環，我要做皇后了。”
“什麼……”
……
年僅二十二歲的皇上突然薨逝，令世人錯愕不已，儘管已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此事是有人蓄意下毒，但表面上卻還不得不顧皇室尊嚴，皇后娘娘對外聲稱皇上病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