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微笑着朝她福了福身,有意無意的看向一旁的風月。
風月笑吟吟看着她,嘴解若有似無的笑意看得她心驚,低下頭退到一旁,傭人引着他們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風月也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從容不迫的樣子彷彿完全不在乎別的人目光,佟夫人朝廳下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覺出這當中衆人目光的嘲諷,玩笑,以及深深埋藏在笑容下的鄙夷,可是她好像完全看不見一樣,想到這裡,心中一片哂然。
侯府的公子在衆人的簇擁走進來,拜過堂上二老之後便站在那裡等着新娘子進來,媒人扶着芷蘭走到正房,還沒進屋,聲音先到,“新娘子到。”
到此時,一直在屋子裡嘈雜的聲音纔算安靜下來,大家屏怎看向門口款款進來的火紅人影,侯少爺接了媒人遞來的大紅喜結,牽着新娘子進了房,三夫人也走進來,目光故意不去看堂上的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剛好與佟夫人相對,擡頭看到佟夫人討好的笑,她禮貌性的回了一笑,便轉頭看向了別處。
佟夫人拉拉一旁的佟老爺,低聲道:“都說風月在這裡地位被三夫人壓得很低,怎麼今天這樣的場面,風月卻坐在了上面,而三夫人卻被冷漠了下來。”
佟老爺沉着臉冷哼一聲,斥她道:“安靜會。”
佟夫人沒趣的閉了嘴。
“新郎新娘拜見高堂。”
依着執事的提示,一對新人分別參見拜別過堂上各位父母宗親,然後被送上花轎。
三夫人遠遠的跟在女兒身後,眸子裡透出些許傷感。
老爺強撐着坐了一會,煙勁也就過了,顯出疲勞來,風月體帖的道:“老爺累了,讓妾身送您回房罷。”
南宮老爺擺擺手,轉身看着佟老爺夫婦,“不用了,讓他們來就行,你父母難得來一次,你帶去自己房裡好好說一會話罷。”
風月擡眸看一眼他們,沒有哼聲。
老爺跟佟老爺點頭打過招呼,讓張嬸扶着回房去了。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這次再見難免有些尷尬,三人對望,越發的沒意思,風月擡手扶了扶髻,叫來帖身的丫鬟,“親家老爺夫人一天也辛苦了,讓她先帶你們去用些粗茶便飯,我先回房了。”
說着,就轉身走了。
留着佟老爺夫人二人面面相覤,難堪的站在那裡,娟兒陪着小心上前,“老爺夫人,這邊請。”
“她怎麼這樣……”當着丫頭也不好說什麼,佟夫人氣得臉上通紅,拉着老爺就往外走,“別說不是親生的,好歹我們收留過她,她現在拿我們跟仇人似的,也不想想她有今天都是靠誰呀。”
佟老爺壓低聲音道:“算了,我還有話要跟她說呢。”
說罷,轉身對傭人道:“飯就不用了,我有話要跟你們老夫人說,麻煩帶路。”
娟兒遲疑着,心中計較了一翻才帶他們往正院去。
風月這次在婚禮上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老爺的態度顯然分明,她在家裡的地位也很清楚了,半天之間,正院裡的的奴才也跟着變了態度,對老夫人態度殷勤,不等吩咐就將院子打掃的乾乾淨淨,有話直管進房回話,再也不去三房院裡。
娟兒帶着親家老爺進了院,幾個傭人忙行禮,“見過親家老爺。”
“免禮,免禮。”佟夫人笑着道,雖然剛纔惹了一肚子氣,可是在南宮裡受到這樣的禮遇,她還是有些受用的。
娟兒走到房口,先不進去,而是站在門外稟道:“老夫人,親家老爺夫人來看老夫人了。”
風月剛回來,吩咐傭人添了爐子裡的香,脫了外袍側身躺在榻上休息,聽見通稟聲,眼也不睜,“進來罷。”
佟老爺進了房,看到她背對着門口躺在那裡,一時尷尬。
娟兒帶了人進來就退出去了。
佟老爺跟佟夫人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還是佟夫人忍不住道:“別人家的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也沒見不理爹孃的,你倒好,還沒變成鳳凰呢就先不理人了,我就想不通了,我跟老爺到底哪裡對不住你,現在滿城裡提起來哪個不羨慕你,你就那麼不甘心嗎?”
風月冷笑,擡了眸道:“佟夫人這是什麼話?風月哪敢在您二老面前擺譜端架子。”
她坐起身,對他二人擡擡手,“坐罷。”
佟夫人冷哼一聲沒再說話,佟老爺道:“知道你煩,我只說幾句,上次你病了,我跟你舅母本來要過來看的,只是因爲碧芸來看了,我們就算了,後來知道你已好,了,我們就放心了。”
佟老爺倒不像佟夫人一樣直稱自己是爹孃,還是稱舅舅舅媽,他這到這裡,頓了頓,看看四周陳設道:“本來還擔心你在這裡過得不好,今天見是這樣我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你交待去給養父母上墳的事我也早就派人去辦了,你放心好了。”
風月漠然聽着這些,末了冷笑,“勞佟老爺惦記着,風月不過是憑一點點運氣沒死罷了。”
赫然聽到死字,佟夫人變了臉色,“你現在又不是不好,說話夾槍帶棒的做什麼?”
風月擡眸睇她一眼,嘴角笑意更濃,“佟夫人現在有一位做王妃的女兒自然是誰都不放在眼裡。”
“我可沒這個意思,知道你現在不可同日而語,我們也都得巴結着你。”
“不必,我也不能帶給夫人什麼好處,家裡生意上的事我一個也做不得主。”
佟夫人被她噎得啞口無言,一勁喘着粗氣,指着她說不出話,佟老爺道:“算了,是我們對不起她。”
聽到這裡,風月臉上神色變了變,猝然低下頭,擱在扶手上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佟老爺道:“好了,不打擾你了,我跟你舅母就先回去了。”
“不送。”
佟老爺最後看了她一眼,拉着不服輸的夫人走了。
娟兒代她將她們送到門口,返回房裡看到老夫人一語不發坐一窗邊,手裡仍是那副宮閣繡卷,她上前道“老夫人,親家老爺已經走了。”
“知道了。”她冷聲道,眼也不擡。
娟兒默默站了一會,轉身要出去時,她卻開了口,“你知道秋喜現在在哪嗎?”
娟兒沉默了一會道:“奴婢不太清楚。”
風月不語,慢慢轉身看着她,目光如水沉靜,雖然這樣,可是娟兒卻覺得像是被她看穿了一樣,渾身不舒服,低下頭道:“老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
“你今年多大了?”她改口問道,神色淡淡的轉動着手上的戒指,娟兒被她弄得莫明奇妙,提心吊膽的回道:“十九了。”
“來府裡多少年了?”
“七八年了。”
“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有一位七十多歲的老父親,還有兩個哥哥。”
老夫人嘆了一口氣,從椅上站起身,“十九歲還不算太大,現在回去讓家人給你找一門好親應該還來得及。”
娟兒惶恐的看着她,撲通跪倒,“老夫人,求老夫人給奴婢一條活路罷,家裡就是因爲養不起我才把我賣進府裡,如果真的有辦法也不會賣女兒。”
風月冷笑着道:“讓你出去又不要你的贖身錢,你幹嘛不回去?”
娟兒帶着哭腔道:“老夫人就別逼奴婢了,奴婢告訴你就是了。”
風月這才笑了,將她拉到身邊,“娟兒,你是個好人,我也想將你留在身邊長長久久的服侍我。”
“奴婢謝老夫人。”
南宮府一共有一百零八間房,從前院到後院隔着數道高牆,各個院之間連貫匯通,只有幾房大的住的是獨院,有自己的下人房。
風月帶着丫鬟從正房出來,繞過紛亂的前院,直接去了後院,路過一個小院的時候,她看到一個正彎着腰在井邊打水的女人,今天本來事多,各房的傭人都調到前用使喚了,可是她卻顯得十分輕閒,不禁駐足多看了幾眼。
娟兒道:“老夫人看什麼呢?”
“她是誰?”
娟兒朝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道:“她呀!也是緣份罷!竟然讓老夫人見到了。”
她笑了笑,接着道:“她就是未聘老夫人之前買的那個女人。”
聞言,風月心中互咯噔跳了一下,不禁朝那人多看了幾眼,半年前那個當街被打的紅衣女子,當時她還以爲是南宮家欺強凌弱,後來才知道是她騙婚,想到這些,不禁心中感觸。
“她現在在府裡做什麼?”
“做些粗活,反正收了府裡的銀子又逃跑,少爺留她一條命就不錯了,放她安然回去是不可能了。”
風月不說話,朝那邊走了過去,看到有人來,女子顯得十分驚慌,放下水桶躲到一棵樹後,凌亂的髮絲下,驚惶的眼神看着過來的兩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