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來,她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一步步走進了太子妃設下的陷井中了。
冷月清輝照遍宮城,寂靜的內人房一絲聲響都不聞,明月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自己房間,沒有梳洗便草草上牀睡了。
……
太子妃過了十三歲,身子一天一天起着變化,宮裝下原本單薄的身子也變得豐滿起來,腰肢盈盈一扭,圓圓的下巴變得尖削,白靜的面龐也慢慢退去稚嫩,太子妃笑起來的時候,明亮的眸子純澈得如一汪碧水,十分美麗。
玉寰轉過頭,赫然發現她竟和死去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
起牀後,長妤梳洗已畢,侍候完太子吃了藥後便去中宮殿向皇后娘娘請安,這些日子以來的不間斷,皇后已摸清了她的時辰。料着要來,早早讓人備好了茶等着。
今天,皇后娘娘的心情似乎十分好,戴着那支玉蘭金簪,身子怡然立在廊下看着院子裡開得正好的燈籠花,聽到身後腳步聲,他笑着道:“太子最愛燈籠花了,妤兒,等會我讓人摘下一些給你送到東宮去。”
長妤剛剛走到她身後,笑着低下頭。“謝母后。”
牆角下那些紅色的小花像一排排小燈籠一樣掛在枝梢上,跟旁邊的杜娟和蝴蝶蘭比起來,它一點都不起眼,就像太了一樣溫馴得沒有任何殺傷力。
長妤的收回目光,緩緩落在皇后娘娘精緻的鸞髻上,玉蘭花上嵌着的碎鑽在陽光下發現璀璨的光茫,十分好看。
皇后獨自賞了一會花,轉頭看到身後的她,臉上笑意突然消失,就那麼怔怔的看着她。
太子妃今天並沒穿白色,而是穿了一件淺藍色宮裝,烏黑的長髮用絲帶束起,清雅而美麗。
皇后娘娘盯着她看了良久,低下頭道:“果然是女大十八變,妤兒,你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長妤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笑笑,“兒臣只是浮華罷了,哪裡比得上母后雍容的氣質。”
她說話的同時,目光一直沒有從她髮髻上離開過。
皇后不禁輕笑,“看來你十分喜歡這簪子。”
她將簪子從頭上取下來拿在手中端祥,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憶裡,久久無法自撥。
長妤上前道:“母后今天不如就給我講講那故事。”
她挽了她的手,扶着她一同往殿裡走去。
皇后娘娘只是覺默不語,手中緊緊握着那隻長簪,良久,她才緩緩的道:“好罷。”
長妤衝她笑了笑,美麗的眸子劃過一絲異樣的光,皇后娘娘只是沉浸在自己憂傷的情緒裡,並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長妤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那一定非常有趣。”
皇后笑笑,不置可否,她回身在榻上坐下,長妤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說起來就話長了,這支簪子是由一位七十多歲的老金匠在臨死之前打製的,因爲它太過美
麗而讓他名聲大震,但同時也爲他遭來了殺身之禍。
有一天晚上,土匪入室盜走金簪後殺了金匠師傅,金匠的鮮血吐在了這簪子上,他臨死之前發下毒咒,誰戴了這簪子誰便會遭來血光之災。
那簪子身附毒咒,自然不好脫手,匪人得了金簪卻賣不出去,十分苦惱。
一次意外機會中,匪人遇到一位得道高僧,那僧人看到簪子後很感興趣,他向匪人討要這簪子,匪人因爲長時間賣不出去而苦惱,見到有人肯要於是他就低價賣給了高僧。高僧給了他銀子收起簪子。
匪人拿了錢,臨走之前不禁好奇的問高僧,人家都說這簪子附着毒咒不敢買進,你爲什麼要買它?難道你不怕嗎?
高僧捋着鬍鬚緩緩而笑,說道,毒咒一事不假,可這簪子是件天下難得的珍寶,他即附了金匠咒怨,也附了金匠畢生血的靈氣,誰得了它便可榮華永享,母儀天下。
匪人一聽,有些後悔賣的價錢太低,也恨那金匠竟然騙他,害得他這麼長時間都不敢倒賣金簪。
匪人看着高僧,突然又起了歹念,他一刀將高僧殺死,帶着金簪和銀子繼續潛逃,這一次金簪終於洗脫了血光之災的傳聞,又加上可以母儀天下的預言,天下自然有不少人想求得這寶貝。
最後,匪人將簪子賣給了一個出價最高之人。
那個人,就是當今的聖上。
聖上得了金簪後便將它送給了心上之人,不久後,果真如同高僧說的那樣,那位女孩被欽定爲皇后,擇日與皇上完婚。
女孩是家裡的庶女,除她之外家裡還有一位女孩,那是正室夫人的嫡女,身份高貴,夫人以卑賤的孩子不配做皇后由向老爺進言,老爺也有意提撥自己的嫡女,但無耐事已至此,他做爲臣子也不好向皇上提起,婚事無法改變。
可誰知,那位庶出的女孩子主動提出要放棄後位,她說自己已有心上人,皇上得知後十分傷心難過,加上年輕氣盛,一怒之下便改立姐姐嫡女爲後。
幾年後,皇上仍未能忘記那個庶女,歲月的流逝不僅沒讓他對她的愛意消失,反而因爲從前被背叛過的不甘心而越來越想得到她,思念之情越發強烈,最後,在庶女即要嫁給心愛的男人之前,皇上利用自己手裡的權利,把女孩急召入宮,封了妃子,強行佔爲自己的女人。
與此同時,那支身負毒咒的玉蘭金簪也隨之一同進了宮。
庶女進宮後深入皇上寵愛,沒過多久就懷了身孕,產下一位女兒。
姐姐看到妹妹獨佔皇上的寵愛心中十分嫉妒,再加上金簪有母儀天下的傳聞,皇后心中害怕妹妹終有一天會取代了她的位子做了皇后,於是,她趁着有一次皇上南下江南的機會,對妹妹賜下毒酒,妹妹生下的孩子也被她無情的扔出宮外,至今仍不知是死是活。
妹妹死後,姐姐終於得到了那隻金簪,從此,血光之災和母儀天下的傳聞都已全
部實現,雖然簪子十分危險,可是它太美麗了,姐姐忍不住將它留爲己用。
皇后娘娘說到這裡頓了頓,低頭看着手裡流光異彩的簪子,笑的道:“姐姐得到了染着妹妹鮮血的金簪,她纔是母儀天下的勝利者。”
長妤緩緩擡起頭,看着一身華服坐在那裡的皇后,眸子裡流瀉出一絲冰涼笑意,“原來,這支簪子還有一段這麼美麗的傳說。“
皇后娘娘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怎麼你覺得這個故事美麗嗎?聽到這裡,難道你不覺得姐姐很壞嗎?”
“怎麼會呢母后,這天底下從來都是強者爲王,金簪既然那麼美麗,理應由最美麗的人來得到它。”她說話的同時,臉上表情十分自然。
皇后娘娘看着她,良久說不出話。
“好了,故事聽完了,我也累了,你回去罷。”她長嘆一聲,故事講完了,她整個人彷彿也用盡了全身力氣,緩緩站起身。
“那母后歇着,兒臣先告退了。”太子妃告退。
宮人上前扶着皇后娘娘進殿歇息,手指觸及皇后身子,竟發現她在顫抖。
蘇嵐擡頭看着臉色蒼白的皇后,有些埋怨的道:“娘娘,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今天又提起了?”
皇后苦笑,身子緩緩向前移動“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剛纔看到太子妃突然就想起了那個死去的女人。”
蘇嵐扶着她,回想起剛纔太子妃的神情,臉色也不由的凝重起來,“娘娘,奴婢剛纔……也覺得太子妃有點像……錦妃。”
突然之間,殿裡一下子靜得許多。
皇后腳步驟停,看着她,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胸中似有什麼東西急欲愴出,她嘴脣顫抖着,卻說不出話。
蘇嵐趕忙安慰的道:“娘娘,奴婢只是一說,那孩子不可能活下來的,您難道忘了嗎?錦妃娘娘的孩子當年……當年我們早已做得乾淨徹底了,就連跟着的那宮人也一同死了,太子妃不可能是錦妃的孩子,她……只是長得像而已。”
皇后娘娘雙眼空洞的看着前方,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樣,良久,才緩緩說了一句,“天意啊……她死了,卻要讓本宮一輩子面對一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蕭素錦,你以爲這樣我就會怕了嗎?這輩子你鬥不過我,下輩子你也照樣鬥不過我。”
皇后娘娘臉上表情嚇人,瞪着血紅的眼睛潢潢望着殿裡四周,似乎錦妃的鬼魂就在房裡,蘇嵐怯懦的看着她,也覺得有些脊背發涼,“娘娘……”
……
“太子妃,您這是要去哪?”明月看着突然掉頭走開的太子妃,緊張的跟過去問道。
太子妃不語,腳步直往前走,長長的宮裝裙襬迤麗,她長髮在風中飛揚,如一果妖冶盛開的花朵,直撞入人眼。
七皇子遠遠的看着她,疑惑的皺眉。
碧波也奇怪的道:“那不是太子妃嗎?她怎麼了?臉色好嚇人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