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搖頭，“我來，有一件好事跟一件壞事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件？”
聞溯雪冷哼搖頭，“有話就說。”
“你不選，那我就先說好事罷，好事就是，我替你做了一件你一直很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聞溯雪終於肯正眼瞧她，“長妤？”
月瑤點點頭，“如果計劃一切順利的話，她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聞溯雪坐起身子，召來外殿宮人，“去未央宮，看看皇太后如今在做什麼？”
月瑤淒涼而笑，“你還是不信我，她早已出宮了。”
聞溯雪看着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昱兒呢？”
“也出宮了。”
“你……你這個瘋女人，你不會是……”因爲太過驚訝，下半句話她終是沒敢說出來，太怕是真的了。
她太瞭解昱兒的脾氣，如果真的發生的話，那將會是一個怎樣的後果。
擡起手，毫無預警的給了她一個耳光，“蠢貨。”
月瑤不避也不閃，更不覺痛，甚至還笑着說：“是的，我做了你最想做的事。”
“你會毀了昱兒的。”
“我就是要毀了他，毀了你們。”月瑤癡癡笑着，看着遠方，彷彿陷入了遙遠的回憶，“那年逃亡，正逢皇帝駕崩，追查逃犯，我們像老鼠一樣逃跑，有一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慕容昱也喝了很多酒，我們吵完駕我甩頭走了，你來找他，你沒想到我會再回頭，你對他說，“好在是死了，不枉你十幾年每天精心爲他調毒藥。所以我知道，太子哥哥是你們殺死的。”
她擡頭看着她，嘴角流下血呈現在一種詭異的黑色。
聞溯雪驚駭的看着她，“你潛伏這麼久，就是爲了替他報仇？”
月瑤不語，身子搖搖欲墜，倒在地上，圓睜着眼看着她發狂般的叫來宮人，“快，去追攝政王回來，去把王后找回來。”
她轉身又發瘋似的拉起她，“告訴哀家，他們去了哪？你說，你給我起來，沒有哀家的同意你不準死，不準死……”
月瑤嘴角浮起一抹笑，雙手無力的垂落。
太子哥哥，我來了。
彎曲的小路上，一隊車馬急馳而來，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清馬車上袁府字樣，黑暗深處的人影動了一下，“王爺，是袁府沒錯，藍色的馬車。”
漆黑如夜的眸子緊盯着馬車，慕容昱緊握手中馬鞭，朝空中揚了揚，“不許留下一個活口。”
“是。”
數百成千的精銳部隊如同突然受到打擾的蝙蝠般從幽黑的山洞裡跳出來，朝馬車直逼過去。
火箭匯成雨林，照亮了大半個樹林。
慕容昱坐在馬背上，欣賞着這場殺戮美景。
血腥之氣淹沒樹林，黑夜渲染了戻氣，連風聲都似乎聽起來更加狂暴，加班肆虐着。刀光劍影中，他脣角揚起一抹優美的弧度。
然後這畢快意之下，又有些許的憂慮。
揚起的風沙中他彷彿
已能看到她恨意的目光，與絕決的話語。
是的，她對他是無情的，每一次傷害都皮開肉綻，從不手軟，她一定恨慘了他，可那時爲時已晚，她再生氣，不過也是鬧兩日。
女人，還是放不下孩子的。
想到睿兒，緊崩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顏，她再怎麼不好，終究是睿兒的娘。
“是誰指使你們？”樹林中慘叫連連，突然夾雜而來的一道女聲，讓他怔住，胸口猝然產生一道銳痛，鑽心的痛感在全身遍佈。
他策馬朝馬車奔去，殺紅了眼的副將過來道：“王爺不必近前，以免沾污了衣服。”
慕容昱冷着臉道：“怎麼會有女人？”
副將道：“可能是丫鬟之類。”
慕容昱便不再多問，擰眉看着那片混亂的肅殺之地，心中那道痛楚漸漸蔓延開來。
爲什麼會心痛？
他撫住胸口，有種窒息的感覺。
“那個娘們兒留給我。”副將獰笑着策馬奔過去，巨大的雙手拉開弓，金屬箭頭上閃着綠光，淬了劇毒的箭，不給人留一點生路。
他誓要殺了他。
只是，慕容頊出宮帶着丫鬟，倒讓他好奇了，慕容昱轉身朝馬車看去，半掀起的簾內，她的坐姿與儀態那麼都不是一個丫鬟可以比的，如此混亂的情況下，還能這樣鎮定的坐着人，不由的叫他多看了兩眼。
馬車一陣搖晃，她似乎有些坐不穩，身子跌出來，雙手死死撐着轎子纔沒能讓自己跌下馬車。
她的臉迎在一片火光下，如同浴血的鳳凰，有種絕然凜冽的美感。
“居然讓女人替自己擋箭，太沒種了，王爺，待末將除掉這個丫鬟再說。”副拉開弓，巨大的張力帶動絲絲風聲。
慕容昱終於看清她的臉，震驚的同時看到副將的箭已離弦，嗖得一聲從他眼前飛出去。來不及多想，他幾乎是同時叫出聲。
“不……”
“啊……”
長妤悶哼一聲倒下，看到那個朝自己飛奔過來的人影，視線漸漸模糊。
昏昏沉沉的躺下來，聽到不知是誰在喊，住手，都停下，住手……
嗓子都撕啞了，可是這聲音好熟悉啊！
怎麼那麼像那個討厭鬼的聲音。
是快要死了，所以產生的錯覺嗎？
老天真會開玩笑，她就要死了，爲什麼不讓她聽聽爹爹的聲音，爲什麼討厭鬼總是纏着她，陰魂不散。
等會到了陰曹地府，她一定要求閻王下世不許他再跟着她，因爲，她不確定還能不能再有那麼多力氣與他糾纏下去。
恨一個人，遠比愛一個人要容困難得多。
一雙大手將她抱起，用力搖晃着，長妤頭昏沉沉的，隱隱聽見他說，“慕容長妤，你給我起來，我不准你死，起來……”
長妤睜開眼，啊，真的是他呢！
真是孽緣啊。
有無數的話想要說，待到嘴邊，卻終化爲一絲淺笑，“我，我等
會不會喝孟婆湯的……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記仇的，我要，要記着今天的事，下輩子好報仇。”
“不……”慕容昱前苦廝吼，“這不是真的，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在馬車裡……”
他抱着她起來，因爲慌亂，幾近跌倒，“再撐一下，我帶你去找大夫，甄容，甄容他一定能治好你，求你，不要……”
看着他哭得像個孩子，長妤忍不住笑了，氣息孱弱的道：“別哭。”
“你這個殘忍的女人，不要離開我，我答應把你還給慕容頊，你們以後可以在一起，我不會去打擾你好嗎？”
“求你別走……我愛你，長妤，我跟睿兒沒有你不行，我在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離不開你，所以我不折手段接近你，只爲了讓你看我一眼，長妤，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可能是快要死的原因，長妤覺得自己竟然有些感動呢！他的眼淚滴在她臉上，滾燙的熱淚灼傷了她的心。
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流下，她流淚了嗎？爲他？
呵，傻瓜，爲什麼喜歡她？
她一點都不好啊，任性，殘忍，狠毒，她對他那麼壞！
輕輕替他擦掉眼淚，艱難的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捧着她的臉，將耳朵帖上她的脣。
“我向菩薩許過願，我，下輩子嫁給你。”
“不，長妤……”
他夙願終成，用五年的時間，得到二十年的繁榮，二十年間，他權利傾天，做了南越朝最尊貴的的攝政王父。
二十年後
冬日陽光和暖，院子裡，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坐在鞦韆上，粉嫩的臉蛋上嵌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倨傲的看着她對面的婦人，“爹爹還不回來嗎？”
婦人點點頭，“你爹爹大概回不來了。”
“冷清秋，你騙人也找個可信的，爹爹是這個國家的攝政王父，他想來去的地方，難道還有人能強留得了他？”
冷清秋笑笑，低下頭道：“正因爲王爺是這個國家的攝政父，所以皇上纔要留他在宮裡，以防他纂位。”
女孩終於相信她不是開玩笑，雙腿蹬地，停下鞦韆，“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還站在這裡？你不是很愛爹爹嗎？爲什麼眼睜睜不救？你哥哥不是宰相嗎，你去求冷墨軒，讓他向皇上說情，放爹爹回來。”
冷清秋搖搖頭，“能救爹爹的人，只有你。”
女孩盯着她不說話。
冷清秋走過去，將手中錦盒打開，從裡面取出一支做工精美的玉蘭金釵給她簪在頭髮上，“這是皇上給皇后的信物，戴上它，玉嬈，做這個國家的皇后。”
玉嬈恨恨的看着她。
冷清秋不理她眼神中的恨意，接着道：“你爹爹撿你回來，養了十二年，現在，是你報答他的時候，別讓他失望……”
“你以爲我走了爹爹就會愛你嗎？”
冷清秋搖頭輕笑，“你爹爹不會再愛任何人，他愛的人，已經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