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妤諷刺的輕笑出聲,“王爺未免太高看本宮了?本宮一介後宮愚婦,就算有幾分智謀,也不能手眼通天,憑空捏造出齊王通敵的罪證。”
“可是爲什麼?”
“我不知道。”長妤脫口而出,一語出,兩人都愣住了,四止相對,有懷疑,也有探究,最究化爲一道嘆息。
長妤轉過身,“我並不想要這江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要的究竟是什麼?”
看着她的背影,南宮浚燁突然覺得她是這樣纖弱的一個女子,心裡微微泛起些許內疚之情,語氣出緩和了下來,“對不起。”
“不必說對不起。”
“長妤。”他直呼其名,長妤不禁心上一驚,擡頭看向旁邊,幸好宮人都退在三米之外,應該聽不到這大逆不道的話。
南宮浚燁看着她,“你,爲什麼肯下嫁來南越?”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長妤不禁苦笑出聲,“怎麼會是下嫁?陛下貴爲一國之君,而我不過是……”
他打斷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別騙我。”
長妤鸞袖一拂,硬質的絲綢袖擺狠狠的刮過他的臉,“別碰我。”
兩人幾乎同時出口。
四目相對,不由怔住。
長妤別過臉道:“王爺請自重,這是後宮,人多眼雜,傳出什麼話來對王爺對本宮都不利。”
“是我剛纔唐突了,娘娘恕罪。”
長妤緩和了下神色道:“王爺的擔心實屬多慮,本宮在這裡只想安穩度日,並不想與誰爭寵,也不要這江山,本宮肚子裡的孩兒……也不會。”
南宮浚燁低下頭,“如此,最好。”
長妤突然轉身看着他,眼前這個看着她說話時會臉紅的男子,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成爲王爺奪得帝位的羈絆,王爺會如何?”
南宮浚燁看着她眸中風華,緩緩的道:“如果有那一天,本王必會以大局爲重。”
“還是江山爲重哪。”她嘆息,語聲有些自嘲,擺擺手道:“本宮累了,就此告辭。”
帶着宮人轉身離去。
南宮浚燁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回味她剛纔那句話,一時間心內激盪不已,難以平息。
如果當真有那麼一天,他真的能保證可以大公無私?心無雜念嗎?面對那樣一雙眸子,那樣一張絕世容姿,他有些不確定了。
斂了眸中峰華,南宮浚燁喚來一旁內官,“來人。”
“王爺何事吩咐?”
南宮浚燁掏出隨身令牌,“傳父皇口諭,齊王勾結外敵,通敵叛國,就地正法,蜀王魏王爲從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日起褫奪封號,貶爲庶民。”
他沒有告訴她,剛纔父皇在詔書還沒擬完的時候,就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這對他,確實是個打擊。
面對三個親生兒子,要親口說出這翻殘忍的話來,無疑又是雪上加霜。
王病重之際,與玄凌王與宰相商議過後,王后一道懿令將文宣王武成王玄凌王襄陽王四位王爺召回宮中,名爲侍疾,實則軟禁。
而此時,王后的肚子也在一天天的大起來。
前朝後宮無數雙眼睛盯在她的肚子上,面對如此壓力,王后卻安然度日,衣不解帶在皇上榻前侍候,事無俱細,不辭辛勞。
入夜,宣鬧了一天的宮廷終於靜了下來。
長妤沐浴完,穿着素錦宮裝回到寢殿,看到靜候在那裡的人,對其他人道:“你們都下去罷。”
宮人魚貫退出,長妤坐在桌前,玉手執起桌子上的茶盞,壓低聲音道:“事情辦得如何?”
醜兒從懷裡取出一個白瓷瓶放到桌上,“太后娘娘說,這藥只有一劑,服用後面無血色,身體變涼,就像死了一樣,七日後會自動甦醒,娘娘還說,皇家喪葬不比平常百姓家,或有延誤,被人發現便是死罪,請娘娘務必把握好時間。”
長妤握着那冰涼的白瓷瓶,目光岑冷,緩緩而笑。
看着她臉上寂寥神情,醜兒不禁嘆息出聲,“娘娘,奴才一直不懂,憑藉娘娘的聰明才智,爲何一定要聽命於念慈太后?”
長妤苦笑,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半璧江山,若非實在沒辦法,蕭玉寰怎肯輕易成全她,她並不是沒條件的,而她甘願與虎謀皮。
默默將藥瓶收好,長妤問道:“最近六宮有何動態?”
醜兒躬着身子道:“朝中推立文宣王的呼聲漸起,永嫺宮似乎有些坐不住。”
長妤微哂,狹長的鳳眸閃過一絲笑意,“德妃行事向來小心謹慎,沒有完全的把握怕不會輕易動手,本宮已等不及了,想個法子,讓她儘早動手。”
醜兒道:“她身邊有個叫靈川宮人,已經被奴才收了過來,由她在旁鼓吹,應該不成問題,只是奴才擔心,娘娘事後如何收場?”
燭火微明,映着她蒼白如雪的容顏,越發寂然。
璀璨如星子般的眸子望着跳動的燭火,長妤一笑,笑聲涔涔透着苦味,“人死一了百了,要什麼收場?”
“娘娘不事先知會皇上?”
長妤搖頭,她答應蕭玉寰離開他的世界。
醜兒抿着脣,良久嘆息,“只怕到時皇上會傷心。”
長妤扯扯嘴角,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她必生所犯下的罪孽,唯有一死才能贖罪,她只願,重生後可以做一個清清白白的人家,不再是他的養女,他們之間也不再有鴻溝。、
纔剛入夜,後宮已是一片死寂。
王病重之際,大家都吊着一根心絃,不敢在這個時候造次。
袁月瑤依在窗前軟榻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思緒沉沉浮浮,眉頭也隨之緊蹙。
遠遠的,聽聞有一絲笛音傳來,月瑤撐起身子,對一旁隨侍的宮人道:“聽這笛音像是從我們這院傳出來的,你去看看是誰,這個時候竟還敢吹這些靡靡之音。”
昭雪低下頭道
:“娘娘,想是側王妃罷,我們宮院會笛子的也只有她了。”
聽聞是她,袁月瑤不禁笑了,諷刺的道:“才嫁過來幾天就嫌寂寞了,往後還有幾十年的日子,她可怎麼熬?”
昭雪附和道:“當初擠破了頭皮想要嫁進來,如今,怕是後悔了呢,奴婢聽她房裡的丫頭說,側王妃整日在房裡抹眼淚呢。”
袁月瑤臉上笑意更濃了些,看到她比自己難受,她心裡有種漠明的快感,這種快感衝擊着她的神經,彷彿自己的痛苦已變得那麼微不足道。
昭雪疑惑的看着她,“娘娘,那……還要不要過去勸阻?”
她斂了目光,道:“不必了,隨她去罷。”
“是。”昭雪頷首退下,轉身的時候看到王妃眼中隱約有絲光亮閃過,她猝然低下頭,不敢再看。
袁月瑤看着這死一般沉寂的宮殿,臉上透出些許悽楚。
她時常想,如果當初嫁給太子哥哥的人是她,那麼爹爹必不會死,她如今又會是怎樣一種情景呢?一定兒女繞膝,夫妻恩愛罷……
太子那個人,就算不愛她,也不忍心傷害她的……
夜深了,月瑤坐了一會便起身回到殿內安寢。
月光如水,透過漆黑的殿宇遙遙照進後院一處宮門,偌大的偏殿只有零星兩盞燭火,慕容昱走進去,看到桌子上原封未動的的飯菜,眉頭略微皺了皺。
一個小宮女站在那裡打盹,嫣然回首看到是他,嚇得睡意全無,恭敬的俯下身子,“王,王爺……”
慕容昱盯着內殿低垂的簾幔,語聲冰冷,“側王妃呢?”
“剛纔王妃等不及您,已經先睡下了。”
“你下去罷。”
慕容昱走過去,掀起門簾。
內殿比外室的光線還要昏暗,闔宮只一盞燭火放在窗邊的紅木方桌上,她背對着他在窗前獨坐,背影有些淒涼。
慕容昱在她身後三米開外的地方停下,氣氛有些尷尬,他乾咳了一聲道:“宮人說你睡了。”
她沒轉身,望月苦澀一笑,訥訥的道:“說我睡着了,王爺纔會踏進這寢殿不是嗎?”
慕容昱沉默,頓了頓道:“你早點休息罷。”
說完轉身出去。
冷清秋突然從椅上站起來,飛奔過去緊緊從身後抱住他,“別走,求你。”
慕容昱身子僵硬的站在那裡,表情有些無耐,突然開始原諒那個女人了。
不愛一個人,真的沒辦法裝出在乎的樣子。
正如她說的,她做什麼,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可正因爲知道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漸漸開始同情這個女人,她沒有錯。
感覺到換在腰上的力道,他的語氣逐漸緩和下來,“今天晚上我有重要的事。”
清秋僵持了一會,手指漸漸鬆了開,無力的垂下,看着他凜然的背影,忍不住問道:“如果你根本對我沒有好感,爲什麼還接受婚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