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多了，對嗎？”
“我們該乾點什麼。”
“例如？”
“接個吻。”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曉芬推推他的肩膀說：“已經兩天，我們滴水未進。”
“人三天不喝水就會乾枯而死，愛情能讓我們撐到第四天。”小杉說。
他的皮帶依然扣在她身上的安全帶上，他沒有要解開的意思，似乎她也不打算這樣辦。爲了節省體力，他已經很久沒有肢體動作，上次活動是五個小時前，他把屈曲着的手臂伸出，搭在她左肩上，自從那樣做後，手臂的麻木消退，血管也變得暢通。現在，他決定活動一下，因爲不想一直盯着駕駛座上的紅色按鈕，那裡讓人感到單調乏味。他轉了轉枕在她右肩的頭部，目光定在她耳垂旁邊的髮絲上，偶爾會遊離在脖子與鎖骨之間。
“這種歪理你從哪裡聽來的？”她的眼睛眯了一下，近在耳邊的呼吸讓她麻酥。
“忘了，也許是某一位權威的專家。”小杉說完，感覺到她柔軟的胸部加快了起伏，呼吸變得短促，她在笑！
曉芬轉過頭來，在他脣上一吻，眨着笑眼說：“希望那個專家不是你。”
小杉看着她上翹的嘴角，“那倒不是，雖然我想不起他是誰，但希望他不是一位鬱鬱而終的小說家。”
燈光暗下來，直到完全熄滅，駕駛倉陷入黑暗。
“電停了！”他聽到她說。
“它終於耗盡一切。”
“我聽到馬達在轉。”
“那是供氧系統在工作，後備電源還能讓它忙活一陣，但不會太久，因爲它要應付兩個人的負擔。”
“我從沒認真聽過電流的聲音，它是如此清晰。”她說。
“我也聽到了，是應急無線電的整流器，它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你認爲附近有人收到嗎？”
“世事難料，也許會有天外來客剛好路過。”
陽光從窗戶各個方框照進來，聚在水泥地板上，形多個明亮的區域。吊臂的鋼索收緊，將一塊銀色的裝甲懸在頂棚下。
我將操作手柄放在地上，從鐵盒工具箱取了一把十字螺絲刀，一個電壓表，走上狹窄的扶手梯，雙腳從小平臺跨到銀色的裝甲上，左邊是一塊印着6字的肩甲，右邊是一張比我還大的臉，它擁有一雙紅色玻璃，兩根V形天線，下巴是一塊突起的護甲，往下望去，是一個金屬身軀。
機甲4號躺在地上，佔去倉庫大半的面積，胸前的裝甲已經拆除，一條手臂粗的電纜分出多股支線，連接在駕駛倉附近的電子設備上，電纜另一端彎延到離機體八米的地方，進入一個女人旁邊的控制檯中。
“公主，準備好了嗎？”我高聲喊，“當我說啓動時，你就按下開關。”
我看見元莎豎起一根拇指，於是從升起的倉蓋旁跳進去，駕駛室的燈沒有電，內部很暗，我來到一排露在外的繼電器前，抓起兩根垂下的電線，用螺絲刀連在繼電器上，爲了確保又檢查一遍，它是連接在電源與動力倉的主電路。
機甲4號被防空飛彈擊中過，又在太平洋泡了個澡，壞了一片裝甲，毀了一堆儀器，但這成爲過去，因爲我已經把它修好了，只差最後一步，“好吧，啓動。”
駕駛室的電燈亮了，儀器開始運行。
“我真是一名天才！”話音剛落，燈光變得泛白，而且越來越亮，似乎不會停下，把駕駛室照得白熱化，儀器接連冒出黑煙，電弧劈劈啪啪地響。
“糟了！快停下。”
燈泡爆開，碎玻璃濺到皮膚上，帶着灼熱，裡面又黑下來，只看見電火花落在地上炸開。
“我需要滅火器！”停電後，駕駛倉好幾處在燃燒。
元莎將一個鐵罐遞給我。
“拜託，這是個油桶。我要紅色那個。”豬一般的隊友。
當明火熄滅，駕駛倉鋪上一層白雪般的泡沫，我拍掉身上的灰，爬出駕駛倉。元莎坐在機體突起的裝甲上，二話不說遞給我一把鏡子。
“我每天只照三次鏡子，因爲害怕過於迷戀自己的外表。”
元莎眯着雙眼說：“你太自戀了吧？”
“切！”雖然早上已經照了三回，但我決定打破一下慣例，拿起鏡子一照，“我去，這位大叔是誰啊！”臉上抹了灰，看上去像長滿了鬍子，眉毛燒去半邊，頭髮被烤得蓬鬆，成了蘑菇狀。
“被嚇到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照鏡子。”她掩嘴而笑。
“我的瑪麗亞！我一定是穿越了，變成一個大叔。”
她收回鏡子，“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自戀狂，要是樣子不能恢復，你一定會每天對着鏡子說這話來催眠自己。”
我聳聳肩，“我認爲自己是全宇宙最帥的人，不論別人怎樣說。因爲沒有人比我距離自己更近，看得更清楚。”
“你的自大是絕症，藥石無醫。”她說。
我將鏍絲刀丟回工具箱，盤着腳坐在銀甲上。
元莎探身往駕駛倉裡張望，“它的情況怎麼樣？”
“不算太糟！火燒燬了一排繼電器，一個傳感裝置，一隻燈泡，還有我的半邊眉毛。”我伸手摸了摸眼眶，脫落的眉毛帶着一股焦味。
“爲什麼會着火呢？”她問。
我瞄着她說：“我還想問你呢！你剛纔按什麼。”
元莎一愣，用食指點着下巴回答：“就是一個圓圓的按鍵。”
“拜託，我知道那裡沒有方形的按鍵，能具體一點嗎？”
“是一個紅色的按鍵！”
“天哪，難度你不知道紅色代表危險嗎？那是一個高壓電開關。”
“紅色不是代表熱情奔放嗎？賣衣服的人常常這樣跟我說。”她說。
“殿下，你是對的，只是這熱情過了頭。”我又摸了摸眼眶上方。
“我是不是做錯了？”
“不，是我搞砸了。”我掩着臉說，“我不該讓開關落入你手中。”
破舊的麪包車駛了十公里左右，到達一個電器市場，通過一條坑窪的水泥路，我將車停靠在路邊，瞧了一眼副座上的女人，她裹着一條深藍色頭巾，只留前額的和一雙褐眼露在外。
“雷雨，我有必要弄成這樣嗎？”她撩起頭巾的一角，向我展示。
“當然，你還搞不清狀況嗎？自從你公開發表講話，現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一個兩百年前的人物，活生生出現在這個時代，你說，誰不好奇。要是被他們發現了，你一定會被關起來供人蔘觀，就像動物園裡的猴子。”
她聽了，將頭巾包得緊緊的。
電器市場在一條狹窄的石巷裡，行人前腳踏着後腳的，不能通車，我倆只能步行，各個檔位前都掛着帆布，陽光只能照到路中央位置。帆布下排着幾種舊電器，大件設備席地而放，小的元器件擺在木桌上。
元莎跑到一個原子爐前摸了摸，又走到一張等離子沙發上坐了坐。正要前往一臺帶按摩的音樂馬桶時，我拉住她的手說：“公主，別亂跑，被人發現就糟了。”
“哦！”她迴應一聲，又跑開了。
我在市場中逛了逛，沒有找到賣傳感器的檔口，路過一個地攤，商販暗地裡向我做了一個槍口朝下的手勢，不明白那代表什麼，但他一定有不能示人的貨物。
我走過去，小聲地問：“你有傳感器賣嗎？”
“兄弟，傳感器是軍用違禁品。”商販身形消瘦，長臉形，上脣留着兩撇小鬍子，眼珠轉得賊快。
“到底有沒有？”
他捏捏下巴尖說：“當然有，只是價格哼，哼。”
“我出五百。”我問。
“我去，這個價錢只能買到一枚合金螺絲。”
“一千行不行？”
“做個美夢還是行的。”
“你說個價。”
他豎起三根手指頭。
“三千？”
“別搞錯了，是三萬，一分不能少。”
我瞪大了眼睛，“你在攔路搶劫！”
他翹着雙手說：“傳感器是一種精密的設備，又是違禁物，當然價值不菲。”
如他所說，我不能從別的地方弄到這種東西，只能咬牙說：“行，但要送我五個繼電器加一個燈泡。”
他想了想,回答：“成交。”
我和元莎跟在他後面進入後巷，在石板路上拐了幾個彎，來到一間茅草房前，泥磚砌成的牆體，兩扇油着紅漆的木門。元莎用手指戳了一下，窗戶居然破了一個洞，它是用薄紙造的。
“這是什麼地方”我問。
“我家！”商販一邊回答，一邊把一條生鏽的鑰匙插進鐵鎖裡，他咬牙扭了扭，鎖沒有開，鑰匙卻斷了一截在鎖孔裡。
“我能相信裡面有高端的傳感設備嗎？”我看見風吹過時，茅屋上的草會抖動。
他笑了笑，從衣袋掏一個小型遙控器，說：“其實我可以用它開鎖。”
他一按，木門升了起來，發出嗒嗒聲，似乎是某種機關在轉動。
“歡迎來到機器王國，在這個地方，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的東西。”商販張開兩臂，然後走進茅屋裡。
我和元莎跟在他身後，一排排的鐵架把裡面分隔成迷宮一樣，鐵架上擺滿電器元件，有一隻作戰機器人的手臂，動力煲，視覺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