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矇矇亮,院子裡就陸續有人起身,廊下的八哥聽到動靜,調皮的叫着:“小紅,吃飯。小紅,吃飯。”
遠遠傳來女孩的笑語及腳步聲,一個女孩停在了鳥籠下,沒好氣的罵道:“吃吃吃,睜眼就知道吃!”
“小紅,吃飯,小紅,吃飯。”八哥停了一下,又叫:“漂亮,漂亮。”
其他幾個丫鬟聽了直笑,“小紅,你快點餵它吧!都說你漂亮了。”
小紅沒好氣的回道:“一隻傻鳥亂叫的,你們也當真。”
丫鬟們嘻嘻笑,掀了簾進屋去各忙各的去了,那叫小紅的丫鬟餵食完八哥,輕彈了下鳥籠,鳥籠晃啊晃的,八哥鳥原是站在籠中樹枝上喝水,被這麼一晃,水喝不成了,氣急敗壞的在籠裡亂飛。
小紅這才笑着下了椅子,揚長而去。
屋裡房嬤嬤笑吟吟的端了茶來,丁老夫人笑着起身,“這鳥有點意思。”
“老夫人要喜歡,等回京,咱們也讓管事去尋只來養。”
“好啊!”丁老夫人笑着頜首。
丁筱樓的親事底定,丁老夫人總算是放下心頭大石,尤其三夫人這回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對這女婿滿意極了,也讓老夫人鬆了口氣。
丁筱樓越大性情越發沉穩,跟她娘和丁筱明完全不同,老人家憐姻緣不順,這幾年都把她帶在身邊教着,嚴格說起來,丁筱樓容貌出衆,雖不是長袖善舞的人才,但管家理事都是能手。一手繡活雖不算頂尖,可也拿得出手。
“老夫人,這劉少爺怎麼會都二十出頭了,還沒娶妻啊?”房嬤嬤有些憂心的邊問邊侍候老夫人更衣。
老夫人笑呵呵的穿上淺茶色比甲,“劉四少爺十五歲上時,劉夫人就給他相看媳婦了,只是跟咱們十三丫頭一樣。運氣不好。慢了一步,媒人還沒上門,人家姑娘就已經訂親。後來劉大人的母親過世,劉大人守孝三年,他是孫子輩,雖不用守三年。卻也不好說親。”
等到出孝,其父起復。任光祿寺少卿,這位四少爺今年初到太常寺任奉禮郎,其父劉地桑原就與丁三舅相熟,劉時明任奉禮郎後。公務上時常與丁三舅往來,也纔會入了丁三舅的眼,劉少卿一提這門親事。他考慮了一天就答應了。
“這四少爺上頭的兄姐俱已成親生子,十三丫頭嫁過去。不用當家,只需管自個兒的小家就好,我瞧劉夫人和那三位少奶奶都是頂和善的人,這門親事若成,十三丫頭往後日子,肯定要比她三姐強。”
房嬤嬤雖仍有些疑慮,看老主人這麼高興,也不好在這個時候潑她冷水,只得想,待回去之後,再慢慢跟老夫人說唄!
才梳妝好,丁文芙就來了,“娘啊!十三丫頭的婚事有着落了,接下來該我們家阿苑的婚事了吧?”
“你這猴兒。”她們現在可是住在何大人府上,這死丫頭就這麼大剌剌的瞎嚷嚷。
“哎唷!何老夫人跟您是好友,又是看着女兒長大的,您女兒有多少斤兩,她老人家再清楚不過了。”丁文芙不以爲意的擺擺手。
丁老夫人搖頭。
丁筱樓的婚事幾番波折,因此老夫人不想在京中相看,省得被那些愛嚼舌根的人拿來說嘴,正好劉夫人甫去探望產子的女兒歸來,劉少卿命劉時明來通州接人,和丁三舅說好,安排在通州碰面。
正好丁老夫人的閨中蜜友何老夫人住在通州,老夫人就帶着女兒、媳婦和孫女來訪友,來了之後才知道,原來何老夫人和劉少卿是姑侄,雙方就在何家家裡碰頭,若成,最好,不成,外頭也無知曉。
母女兩說了一會兒話,三夫人母女也過來了,“婚事既然定下了,也不好多打擾人家,待會我去跟我那老姐妹說一聲,咱們就回了。”
“是。”
何老夫人自是再三挽留,“咱們兩好久沒見面了,我纔想着好生聚聚,你就要回去了?”何老夫人嘟起嘴來抱怨,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
丁老夫人哈哈笑,“聽你說的,我能來,難道你不能來看我啊?等這兩個孩子成親,你還得來坐主桌,你可是大媒哪!”
何家的女眷們也跟着湊趣,總算把何老夫人鬨笑了,“行啊!你可別拖得太久啊!我等着喝你們兩家的謝媒酒。”
“一定,一定。”劉夫人也在旁笑着應諾,笑眼看了站在丁老夫人身邊的丁筱樓,見她含羞帶怯的偎在祖母身邊,不禁滿意的點頭。
從何府出來,丁老夫人靠在迎枕閉眼養神,丁文芙坐在一旁把她打扇,忽地車隊停了下來,房嬤嬤問車伕,“怎麼停車?”
“遇上杜家的人要出京。”
“誰?”丁文芙問。
跟車的婆子道,“奴婢這就去問。”
“去吧!”
不一會兒,婆子回來稟道:“是杜家的二少爺要南下,說是杜三少爺半道上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丁老夫人睜開眼問。
杜雲尋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外祖母安、大姨母安。”本來應該喊姑祖母和表姨,不過他是跟着範安陽喊,丁老夫人也沒糾正他。
“你上車來說。”
杜雲尋只得上車將事情說了一遍。
丁老夫人皺着眉頭憂心的問:“你祖父怎麼安排的?”杜雲尋細細將祖父、父親的安排說給丁老夫人聽,又道:“言首輔已知此事,已通令運河附近的衛所及各級父母官幫忙協尋。”
言首輔既已知這事,會有所安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他也得防着,這不是單一事件,去年的天災導致各地歉收,百姓們過得苦哈哈,今年若能風調雨順,百姓們的日子就能慢慢的平復過來。
如果杜雲方失蹤一事非單一事件,那麼就有必要趁早掐滅。
丁老夫人顯然也明白這點,提醒杜雲尋:“你二舅和你大哥都是運河附近的父母官,這事要儘早知會他們一聲。”
杜雲尋頜首,老夫人又殷殷交代了一番,才讓他下車離去,杜雲尋臨下車前,還請託丁老夫人和丁文芙,有時間多去看看範安陽,“我怕她會胡思亂想。”
若沒有她清點杜夫人嫁妝的事,興許不會引發杜雲蕾起心動念,三言兩語就讓人挑唆成功,杜雲方也不會想要離開京城,他不離京,自然也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丁老夫人點頭應下,丁文芙也道,“你放心,我讓阿苑去陪她,有我家阿苑在,保準她沒空亂想。”
杜雲尋臉有點黑,再次謝過後,下車離去。
雙方車隊短暫的交會後,隨即再度分離。
王進苑沒想到她娘會這麼快回來,聽到她娘已經回到西山別院時,她正喝湯,當即嗆着了。
範安陽忙伸手幫她拍背,墨香幾個忙着倒茶,遞帕子,好一陣忙亂過去,她纔回復正常。
“我娘回來了?怎麼這麼快啊?”她沒好氣的跟她娘派來的嬤嬤問。
“夫人說了,讓您在表姑奶奶這兒多待幾日,好跟表姑娘作伴。”
耶?竟然不是叫她回家?要知道,她娘臨出門時,交代她要好好看家,別亂跑的,只是她實在待不住,才跑來找範安陽玩兒,沒想到當場被抓包,她娘竟沒計較,還叫她留下來和阿昭作伴。
這也太奇怪了吧?
“夫人和丁老夫人從何府出來後,就遇上了杜家二少爺。”
範安陽秒懂,大姨母這是應杜雲尋所求,才讓王進苑住下陪自己。
“回去代我向大姨母道謝,還請她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招呼進苑表姐的。”
嬤嬤笑着應下,帶着範安陽給的打賞,心滿意足的回去覆命。
王進苑這才反應過來,“還真巧啊!復常表哥南下的路上還會遇到外祖母和我娘她們。”
“也不知道他們找到三弟了沒?”範安陽忍不住叨唸。
“放心啦!既然他身邊的小廝只是被打暈扔在路邊,可見那些人沒想要傷人性命,八成是看他們兩個愣頭愣腦的傻樣兒,又穿的富貴,纔會惹禍上身的,沒事兒,知道抓了個燙手山芋,他們不會敢害他性命,不過興許要吃幾天苦頭就是。”
範安陽聽她說的頭頭是道,不由掩嘴笑她,“瞧你,一副官老爺的作派,聽你爹說的?”
“嘿嘿,我爹老跟我和我哥他們說,出門在外,切忌愣頭愣腦的左右張望,讓人一看就知道沒見過世面的愣頭青,那些街頭混的,不宰你宰誰呢?”
墨香幾個聽了也起興致,催着王進苑接着說,“我爹還說啊!出門在外千萬記得,財不露白,隨身帶着的荷包只帶碎銀,銀票和銀兩都要貼身收好。”
硯香點頭,“對對對,我家隔鄰的一個大哥,去城裡給人做小廝,他家少爺就愛顯擺,聽他說,他家少爺去飯館吃飯,原只花了一兩五錢,他身上帶的荷包就有足夠的銀子付賬,偏他家少爺要掏百兩銀票給店家,讓他們找開來。”
“那後來呢?”
“後來啊!一出飯館就被人搶了,那位少爺還被人打了一頓,可是回去之後,那家老爺嫌他護主不力,就趕他走,還欠他三個月的工錢呢!”
王進苑拍拍硯香安撫道:“這算好了的,至少保住了一條小命,不錯啦!”
範安陽坐在一旁聽她們說得熱鬧,心裡卻在想,杜雲方不會是忘了出門在外財不露白,所以被人劫走而失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