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無才無德,本也沒什麼好值得世人豔羨的。偏生託生到了富貴窩,成了皇后的弟弟,皇帝的小舅子。
搖身一變,我成了個搶手貨。
因着皇帝老兒對咱姐姐實在寵幸得很,是故還賜給咱外戚一官銜,美其名曰定國候。
誠然,這個官銜名不符實,自古以來定國候一直是個爲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功臣,可縱觀本侯,功績半點也無,充其量就是投了個好胎。
話說定國候這個頭銜頂着累得慌不頂還想得慌,無法這一頂就頂了十九年。
是時,織月國男耕女織,國家太平人民安樂一派繁榮昌盛之景。
當然這只是我那皇帝姐夫想讓百姓們看到的假象,既然有假象就有真相,真相就是……
丞相有謀逆之心!
說道丞相,本侯又要好好說道說道。
丞相簡華雖年過七旬卻是織月國朝堂上能左右朝局的大奸臣。
簡華的父親簡英雄是先帝的拜把子兄弟。當年匈奴來犯先帝御駕親征,簡英雄曾數次冒生命危險救先帝於匈奴毒爪之下。先帝感恩簡英雄的赤膽忠心遂與出身清寒的簡英雄拜了把子。
皇恩盛寵簡英雄感恩戴德,不幸一次代皇上巡查江南民情時染了瘟疫早早去了。先帝感念簡英雄遂將他惟一的孫子簡華引入朝堂爲官,也算是慰藉了簡英雄的在天之靈。
年少有爲說的就是簡華這般的人物,剛任徽州刺史三年便解決了徽州長久以來的旱災,先帝惜纔將他調到了京城任御史大夫,短短五年他便順利爬到了丞相的位置。
世事難料,本想着簡華成了丞相定會爲君分憂穩固社稷,不曾想因着權利日漸壯大,他竟生出一種造反的邪念來,且這股邪念在他兒子簡雲軒降生後開始變本加厲!
大約簡華認爲老來得子是上天對他的暗示。
狗屁暗示!
就這樣,自五旬起簡華就是那橫着走的毒螃蟹在朝堂之上作威作福了二十餘年。
這不,本侯作爲毫無建樹的皇族一員今日領了個暗諭替我那皇帝姐夫出趟公差。
昨日起我一直想,本侯就是那扶不上牆的爛泥巴,爲何收集奸臣證據這等機密之事會差我來做?今日清晨,經小書提點本侯終於開竅!正是因爲本侯無用才能掩人耳目,感情一無是處也是個優點。
小書的原話是這樣的:“侯爺,您覺得什麼樣的人去查纔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呢?”
是時,本侯得意洋洋說了句“自然是毫無威脅之人。”
小書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只“恩”了一句。
登時,本侯如醍醐灌頂澆了個透心涼。
去你的!
運國道是織月國主道,比之其他國道寬敞地多也華貴得多。今日挑在這條道上走是本侯的智慧。
你越是張揚就越是無人懷疑這是人的一個通病。
本侯特意多帶了些侍衛,算了算少說也有五六十個,是以浩浩蕩蕩的隊伍在雲國道上穿行常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駐足觀看的老百姓更是比比皆是。
要的可不就是這效果。
我掀開轎簾衝着轎邊的小書道:“小書,還有多長時間到丞相府?”
小書咧了咧嘴恭敬接道:“回侯爺約摸還有半個時辰。”
正值春|色,楊柳依依,若風拂面,幾個蒲公英順着風絲兒吹進了轎子,頗有意境。
半個時辰後,本侯的轎子停在了相府外。
小書彎着腰扶我下來,之後便顛顛跑去叫門。
通傳的僕人去了約麼一刻鐘終於回來,身後是一張滿面春風的臉。
滿臉的褶子比臭水溝還要深,再加上那一臉的假笑,簡直就是張烤過頭的芝麻餅。
簡華快步走至本侯面前客套道:“侯爺賞臉來寒舍臣不勝感激。”轉而側頭朝一垂首的僕人沉聲道,“侯爺登門是我們簡府的福澤,還不快些請侯爺進去!”
前半句恭敬,後半句震懾,老奸臣不愧是老奸臣!
簡華說本侯駕到令他受寵若驚需要更衣洗漱方纔顯出他對本侯的敬重,本侯知道那都是屁話卻還是笑着應下。
跟着僕人進到正廳,那裡已經擺好了上好的龍井,本侯也就順勢品了口。
從剛纔一路走來經過的景緻來看丞相說的“寒舍”其實是個豪宅!
那花園中的假山乍一看很普通,懂行的一看便能看出裡面的道道,那其實是塊上好的芙蓉翡翠雕琢而成。
巧了,本侯是個懂行的。
片刻後小書不動聲色跑了回來在我耳邊嘀咕了幾句,本侯的心便有了個底。
“哈哈,讓侯爺久等了。”簡華哈哈笑着從外面走進來,手中還拿着一個什麼物件兒。
我也做做樣子從椅子上站起來道了句“無妨”。
兩人落座後,簡華將手中的物件放在茶桌上往本侯這邊推了推:“侯爺,這是前些日子臣那不爭氣的兒子從蘇州帶回來的小玩意兒,侯爺若是不嫌棄就權當臣的一番心意收下吧。”
不爭氣的兒子,簡雲軒。
這是明擺着的賄賂,可若是不要這老滑頭難免會起疑心。
我笑盈盈拿過那木盒打開,本侯的心肝止不住顫了顫。
血扳指!
血玉扳指上點綴着絲絲血跡,本侯忽地想吐。
“傳言這枚血扳指是就是明朝方孝孺車裂前交給妻兒的,說是這是他做人的根本。”簡華依舊是笑容滿滿,看不出想法。
方孝孺乃明朝大忠臣,現在他將一個大忠臣的血扳指交到本侯手中,看來是有意刺探本侯的忠心。
我裝作無所謂笑了笑:“這個本侯的確有所耳聞,不過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方孝孺自尋死路的做法本侯並不十分贊同。”
老滑頭臉上的笑更加燦爛,是荒山上的野菊花,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哈哈!好一個識時務者爲俊傑。來!臣以茶代酒敬侯一杯!”
含笑飲下手中的酒,本侯心中捏了把汗,簡華這個奸臣套路還挺多。
隨意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閒話,日頭落下去的當口本侯終於走出了相府。
相府門前的空地上一抹素淡的月白抓住了本侯的心尖兒尖兒。
日頭從西邊落下去,織錦般燦爛的晚霞硬了滿眼,似乎只爲襯着那個清瘦挺直的背影。
“簡公子。”一旁的小書聽到本侯摻了些醉意的話雙腿抖了抖。
楊柳下,一身月白錦袍的簡雲軒回過頭來,眼中有詫異。畢竟是貴族子弟又得丞相悉心教導是見過大世面的,只消片刻他便恢復了原本那副從容淡定。
簡雲軒衝着本侯微微一笑:“原來是定國候,草民見過侯爺。”
之所以稱自己爲草民是因爲簡雲軒目前爲止只是個草民,沒有任何官銜。
據說,簡華曾多次想讓他入朝爲官,無奈他誓死不從。
同樣是姓簡,爲何差距如此之大!
簡華一看就是個大奸臣!可他的兒子裡裡外外卻透着股清高脫俗,不應該,着實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