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泉玥,不知爲何聽完這話本侯莫名有幾分不舒服。
思量着再細問幾句,允懷轉身繼續往前走去本侯只得加快步子跟上。
不知轉了多少座宮殿,多少座假山抑或是多少個雲池,終於我們在一處停下。
天牢。
所幸這一路上都乘着馬車兩人未沾多少雨水,小書撩開車簾:“回殿下天牢到了。”
究竟是什麼犯人這般重要值得允懷冒着大雨前來探訪。
待得進了裡面本侯終於明白,這個犯人着實需要好生探訪探訪。
此人是徽州知府周大年。
見我們兩人進來,周大年神色慌張從雜草堆積站起來連連磕頭:“微臣參見太子殿下。”繼而又轉頭看了看我面上有幾分迷茫,“這位是……”
本侯也不惱,無權無勢的官職別人自然也不屑去記。
我禮貌笑了笑:“賀大人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去年我們剛在皇后壽辰上見過。”
複雜神色一閃而過他似是記起又似是未記起隨即加上一個恍然大悟的笑:“微臣記得,微臣自是記得的。”
允懷好意提了句:“這位是定國侯。”
周大年滿臉褶子終於舒展又是一拜:“微臣參見定國侯。”
方纔他果然是裝的。
兩個有眼力見兒的獄卒搬來兩把椅子一張桌子,桌子上還放了茶壺茶杯:“太子殿下,定國侯請坐。”
允懷坐下我也跟着坐了:“賀大人今日可想清楚了?”
周大年好像不清楚允懷所說之事面露難色:“回殿下,微臣不知殿下所指的是何事?”
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眯了眯語氣驟然變涼:“何事?”允懷端起桌上的茶杯轉了轉,“看來何大人老了也變得糊塗了,本宮說的事你怎會不知?”
周大年依舊一副“我很冤枉”的表情:“殿下,微臣真的不知。微臣甚至都不知爲何會被關進天牢?”
茶蓋輕撥茶盞之聲:“不知?那本宮就給你提個醒。”後半句允懷的聲音成了冰渣。
終於周大年的臉色變了變,他的手下意識抓了抓身下的茅草。
“一年前你借參加皇后壽宴之由私下與兩江總督見面,自此你們二人開始頻繁見面。江淮之地每年水災頻發你們二人狼狽爲奸在這其中不知得了多少好處。”允懷飲了口茶並沒有看他,“如今你們二人的來往書信都被本宮截到,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嗯?”
周大年不愧縱橫官場多年深諳爲官之道,心思更是頗爲深沉。
雜亂的頭髮散在兩邊,琥珀色的眼中儼然一副剛正不阿的形容:“殿下既然這般說何不拿出書信對證一番?”
這次允懷眉心也染了幾分笑意,聲音不高卻很篤定:“好。”
允懷寬袖一甩書信落了一地,信封上並未署名。
周大年瞳孔縮了縮死不承認:“信封上沒有微臣的名字殿下又怎能確定是臣所寫?”
允懷起身在他面前轉了圈眼中是洞悉一切的精明:“你覺得本宮到這裡來會沒有萬全的準備?”
目光在書信上掃了掃允懷信手拿起一封,周大年一動不動看着允懷一系列的動作沒什麼反應。
“水災至則災銀至,信之……”
讀到此處周大年難以置信地顫抖起來,他“砰”地一聲磕到了地上額心隱約有血跡滲出:“太子殿下恕罪,罪臣……認罪。”
“認罪便好,明日本宮差人寫份供詞送過來,到時你畫押便是。”
“罪臣遵旨。”
出了天牢雨已經停了,本侯一聲不吭跟在允懷身後。
他走我就跟,他停我就停。
半晌,允懷嘆了口氣:“你可知方纔信中是何內容?”
搖了搖頭:“不知。”
眼前懸着方纔的信,本侯疑惑擡眼看了看允懷又看了看信封終是接下打開。
前半句同允懷讀得一樣“水災至則災銀至”後面則是火燒後的狼藉。
後面沒有字。
我自是相當震驚問了句:“那殿下又是如何猜到後面……”
“後面的話本宮自是一無所知,不過國舅也是知道的李展寫信總愛稱呼別人的表字。”
本侯登時門兒清,允懷方纔只是詐周大年!
周大年表字信之。
太子外甥心思果真深沉。
這種時候本侯自是要有所表示,我行禮佩服道:“殿下果真有遠見。”
有件事我一直很納悶,審訊周大年本侯未出半分力爲何允懷執意讓我陪他?
允懷清笑一聲話裡帶了些嘲諷:“國舅真是會說話。”
兩人又走了段距離,小書不近不遠跟着面露苦色。
我知道小書那是餓了。
小書這人有個毛病,一頓不吃飯就像是那茶壺沒了壺蓋彆扭又缺事兒。
湊巧,今日早上小書沒有吃飯。
“國舅可知兩江總督李展同簡華的關係?
李展是簡華一手栽培起來的,他們之間的關係不言而喻。
我點點頭:“這個微臣略有耳聞。”
允懷拿眼角看了我一眼回過頭繼續踱步:“那麼想必簡尚書與此事也脫不開關係。”
本侯終於明白允懷叫我來的目的,他要對簡家動手了。他想讓我明確好自己的位置莫要胡亂摻和壞了他的計劃。
今日本侯確實很有來的必要。
上次暗殺簡雲軒不成這次要來明殺。眼下允懷已經動了殺心,多說無益。
我依舊低着頭聲音儘量聽起來很平靜:“殿下說的是。”
出了宮門馬車繞着皇城轉了個圈,本侯囑咐小書在一處隱秘地兒將我放下。
租了輛普通馬車在簡府外面等,從正午等到午後,午後等到黃昏,黃昏等到深夜。
厚重的大門終於被推開,一個家丁跳上早已備好的馬揚長而去,掀起塵土一片。
之後周遭歸於平靜。
昏黃的太陽落下去,亮晶晶的月亮升起來,簡府依舊無人進出。
烏漆嘛黑,誰又看得清誰?
轉到一處不易察覺的牆角我爬上牆頭,院子裡一隊家丁正四處巡視,看他們朝我藏身的方向走來本侯趕緊趴在牆頭裝藤枝。
待他們走遠我跳下牆頭躲在附近一處假山後探出顆腦袋查探情況。
相府內院屋脊成羣,本侯觀察了半晌實在瞧不出哪一處纔是簡雲軒的房間。
“今日公子都在書房跪了一日老爺怎的還不讓他回房?”一個丫鬟拎着食盒邊走邊小聲嘀咕。
一旁的丫鬟戳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對她使眼色:“在相府胡亂討論主子的事你莫不是不想活了?”
那丫鬟顯然還是好奇無奈相府規矩嚴只好不情願閉了嘴。
他在書房?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