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北方的天空纔是男人該呆的地方嘛!
一羣大老爺們呼吸着帝都機場的新鮮空氣,忍不住在心裡這麼想。
話說,週二晚上的飛機去的D城,週三晃了一圈,週四過了生日,週五當天就回。這是不是代表,冷小姐壓根不喜歡自己故鄉啊?
一羣人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想去看看她的神色,卻見她歪在一旁,睡着了!
好吧,跟着一羣老爺們出門,的確是有點無聊。但,好歹也是晚上了,這個點,送她回元帥府?
心隨意動,正準備付諸實際,有人卻又忍不住抓破頭皮了……。
誰去抱她上車?
誰敢啊,不怕被剁去喂狗?
一時間,親衛團的中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吭聲。
不吭聲的意思就是,不敢嘛。
翟穆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轉身,拍了拍冷奕瑤的椅子:“到地兒了!你是回別墅還是去元帥府?”
冷奕瑤揉揉眼睛,因爲是臨時決定的,壓根沒讓D城軍界安排特殊航班,直接坐的民航,側頭歪着歪着就睡着了,“幾點了?”
“八點不到。”他看了一眼手錶回答道。
“那回別墅吧。”已經過了飯點,懶得再來回倒騰。她現在就是想舒舒服服地在軟綿綿的牀榻上,賴一個晚上。
講真,天氣越來越涼,早上曬着太陽,舒舒服服地拉開窗簾的那一剎那,簡直太美好。
“……。”翟穆看着那八位同事欲哭無淚的表情,覺得自己壓根就不應該給冷奕瑤選擇題來選。瞎提什麼別墅嘛!
“可是,你回來了,總歸要和元帥打個招呼。好歹……。”他目光順着那幾位大兄弟微微一轉:“大傢伙也算是盡心盡力給你當保鏢了。”
大夥立馬點頭,這真的不是開玩笑的。身爲元帥府裡的親衛,帝國上下,除了元帥,誰還能享受這待遇?
冷奕瑤支着下巴,挑眉輕笑,這是拐着彎的去邀功?
“行啊”,她利索答應,“我給他打個電話。”
打什麼電話啊!人到了纔是真正的心意!
中校們繃着一張威武雄壯的臉,內心恨不得抓耳撓腮。這,這什麼意思,都到了帝都了,夜宿一宿有什麼啊!
冷奕瑤卻像是沒看到他們臉上的奔潰,手機打通,可惜卻一直顯示在盲音。
嗯?
赫默的號碼換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卻見手機屏幕上的光線一暗,總覺得不可思議,可想想看,任何事發生在這個人身上都不會是“不可能”,也是,下意識擡頭,恰好對上那一雙深沉幽暗的眼。“回來了?”
清清淡淡的三個字,卻不知道爲什麼,從他嘴邊說出來,竟多了一股纏綿悱惻的味道。
冷奕瑤呆呆地保持着這個姿勢看了良久,心底都忘了去計較是哪個王八羔子提前給赫默“通風報信”,只是,看着某人一身休閒裝,頭頂竟然還戴着一頂帽子,怎麼看,都想要留影紀念,怎麼辦?
鋼筋鐵骨的人,一下子變成灑脫恣意型,這種隨意切換的STYLE,關鍵是顏值實在太耐看,冷奕瑤在心裡默默地給他點了個贊。
“你怎麼來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發現,那八名中校竟同時把肩章一撕,隨意地四處散開,顯然是不準備做順風耳,聽他們聊天。不過,這反應,夠機靈。赫默這幅尋常人打扮,還特意戴着個棒球帽,真別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哪個明星出街,賊他媽的有味!
既然沒有人跟着,顯然元帥是想一個人靜靜地呆着。在元帥府多年,這點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聽說你在D城玩了一把大的,怕你沒人分享心情,特意過來看看。”他其實並不是隨意,而是今天帝國境內所有的大小報刊都聞風刊登她繼承冷氏集團百分之四十股權的新聞,一時間,成了衆人聚焦的中心,他想不出,她還有什麼留在D城的原因,所以,讓翟穆回城的時候,給他發一個定位。
沒想到,竟然真的,這麼快又見到了。
分明只是隔了幾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又長了一歲的緣故,總覺得,她眼底的情緒有點意味悠長?
赫默咳嗽一聲,將嗓子眼處沙啞的異樣感壓下,“怎麼,不樂意見到我?”
冷奕瑤搖了搖頭,卻不吭聲。
良久,像是想到什麼一樣,捂頭輕嘆,一臉無語:“我生日還沒過完,別提醒我去軍校。”她好不容易纔賺到的假期,別想趁着這個機會就沒收掉。
“嗯。也不是……。不可以。”赫默輕笑,他說這幾個字的時候慢條斯理,似乎在考慮什麼,在冷奕瑤看不見的地方,眼底微微一彎,瞬間,流光一閃。
“什麼意思?”一聽可以逃課,她心情就瞬間打了雞血一樣,原地復活。這大約是身爲學生的常規病。不上學的時候,又覺得無聊,想幹脆早上上學。可真到了上課的時候,分明每天有兩百個理由不去上課!
赫默卻站起了身,沒有再說:“昨天的蛋糕可喜歡?”
咦?
“你讓人做的。”會這麼問,代表肯定很熟悉她的口味。想了想今天早上那不習慣的早餐,冷奕瑤忍不住點了點頭,行,這很行。
“怕你吃不慣,特意讓主廚跟着你後面的航班過去的。”他仰頭,調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帽檐的眼睛溫柔到不可思議,可惜卻別擋住,無人得知。
“你這樣,弄得我以後都吃不慣別人做的菜怎麼辦?”
赫默在心底默默地想,那就永遠不要去吃別人做的菜,留在元帥府就行。
冷奕瑤也就隨口一句,揉了揉微微有些睡亂的頭髮,站了起來,卻見他罕有的脣角輕挑,顯然心情不錯的樣子。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
“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覺。”他沒有忽視冷奕瑤臉上淡淡的壓痕,應該是剛剛睡着了之後,靠在某個位子,落上去的痕跡。
赫默親自來接,自然是回元帥府。
冷奕瑤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心裡卻算了一下,最近住在元帥府的機率是不是有點高?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元帥府,竟然沒有看到弗雷,冷奕瑤詫異地看了赫默一眼:“他妹妹馬上要結婚了,請了假回家去了。”關於那個嫁了比自己大八歲的男人,不僅是弗雷耿耿於懷,每次想到這個年齡差,他都心有餘悸。
冷奕瑤瞭然地點點頭,和冷超比起來,弗雷這樣的,纔算是親大哥的表現。
不過,看他的年紀也不大吧,他妹妹是不是屬於早婚了?
這裡法定結婚年齡多大?腦子裡不知道爲什麼忽然竄出這個想法,這和她有半毛錢關係?
赫默見她神色微妙,以爲她想到什麼,結合她以往的屬性,下意識地問道:“主廚大概要到明天早上的飛機回來,你晚上想吃什麼?”
“不吃了,機餐剛下肚沒多久,吃不下。”冷奕瑤一回神,見赫默竟然以爲她在考慮晚飯的問題,忍不住想要扶額,自己的形象,是不是已經全部讓“吃”字給敗淨了?
“房間已經讓人幫你收拾好了,還是那一間,有時記得找我。”從機場回來也要一個多小時,差不多九點多的時間,該睡了。他走到冷奕瑤的面前:“明天,記得早起,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冷奕瑤呆滯地望他一眼,覺得自己大約是這世上最忙的學生。
“到了就知道。”他擺擺手,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轉身,走向自己的起居室,留在冷奕瑤一個人,自顧自地看着他的身影。全元帥府的人,竟然沒有人爲他出去轉了一圈,就把他們一大幫子人帶回來的情景感到驚訝,她是該說這些人的心理素質太好了,還是某人在別人心目中無所不能?
算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她打了個呵欠,優哉遊哉地回房睡覺。
第二天,早早的六點鐘,兩人就出門了。
一路上,加長的黑色轎車疾馳,很快就沿着一條熟悉的道路飛奔而去,冷奕瑤看了一眼兩旁的道路和景色:“這不是去機場的路嗎?”還是前往軍界專用機場的那條!
“對,今天去的地方有點遠。”不坐飛機,時間來不及。赫默微笑地側身,今天,他亦沒有一身戎裝,而是穿了一套稍微家常一點的西服。只能說,身材好的人,不論穿什麼,都引人入勝。冷奕瑤覺得吧,昨天那套衣服是一副狂帥的地步,那今天這套就完全是帥炸的節奏。沒想到,脫下軍裝,他竟然會是這樣的元帥……。
“在看什麼?”注意到冷奕瑤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點久,赫默忍不住看她一眼,卻見她像個沒事人一樣,托起下巴,回答得理所當然“在欣賞美景。”
手上接收郵箱的動作一頓,他緩了一瞬,才明白冷奕瑤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美景嗎?
他一手扶額,不知道是不是說的自己。總覺得,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張臉孔長成這樣竟然也挺不賴。
除了“吃”的屬性之外,他又發現了她另外一項特點——隸屬外貌協會。
這是他的幸運還是他的無奈?
搖了搖頭,他低頭繼續除了事物。冷奕瑤也沒再打擾。
看赫默的忙碌程度,今天的時間完全是百忙之中抽出來的。可關鍵是,他究竟要帶她去哪?還要特意乘飛機去?以目前這安保係數,完全不像是正式出行,難怪他要穿常服。腦子裡隱約有個想法,卻不能完全確定,等到了機場,坐上私人飛機的那一剎那,冷奕瑤乾脆放棄了猜測目的地這種無聊的事。
難得,週六無事一身輕,想那麼多幹嘛?
當是難得的休假便是。
雙手一仰,往後躺着,綿軟的定製沙發將她很快地包裹住,有一種特別酥軟的感覺。
“這次,乘着生日宴的時候,宣佈繼承冷氏集團的百分之四十股份,不想着低調了?”他側頭,看她已經放鬆全身,躺在沙發裡,那種完全的鬆懈狀態,像是讓人無法聯想她殺人時的冷厲與果決。
“總歸要捏在手上,否則,假公證這樣的事情,他們有很多方法能看上去合情合理。”商人,即便是奸商,在競爭環境中,也要顧慮“誠信”二字。沒有了這個,所有人在合作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掂量,對方會不會轉身就變臉,翻臉不認人。讓冷家父子在所有賓客面前,宣佈這個消息,一方面是羞辱他們,另一方面就是要上實錘,將這事實釘在桌面上,律師也已現場公證,只要她不倒,任誰沒法從她這裡剝離那百分之四十的繼承權。當然,如果有一天,她太菜,被別人設計有了可乘之機,那又另算。
“風欲靜而樹不止,你最近處於風口浪尖上,萬事注意。”他想了想,只能叮囑這一句。她做事之前,應該已經前後想得非常清楚,只是自己到底不放心。
冷奕瑤笑笑,本就身處風雲,何需再去忌諱?
兩人說話間,飛機已經很快抵達目的地,先行安排好的車輛一路將他們送至目的地,當漫山遍野的楓葉落入眼中,配着微微涼風,秋葉徐徐落在腳邊的時候,冷奕瑤驚愕的叫出:“楓葉林?”
他說有機會帶來她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赫默一笑,點了點頭,站到她身邊,“我說過,會讓你漸漸真正的秋天。”帝都如今已經被現代化建築全部包圍,哪怕是星點綠化,也體現不出來秋的震撼。唯有這一處人跡罕至的林子,因爲處於偏僻的山區,知道的人並不多,加上路途並不方便,倒保留了幾分秋真正的滋味。
在一個沙漠國度,能擁有這樣一片楓葉林的美景,何等的奢侈?
冷奕瑤幾乎已經完全被眼前的風景迷住了。
離開車子,他們倆乾脆步行進山,兩側樹冠已是金黃,有的葉子宛若金箔,有的葉子紅潤似火,踩着黃葉鋪成的地毯在其中漫步,當真有種身臨仙境的美妙感覺。
“這裡都是野生生長的?”她看了一眼樹木的長勢,幾乎棵棵都有抱臂的粗細以上,若是碰上真正的老樹,三個成年男子圍着站在一起,都不一定有這麼寬。
“一開始是野生的。後來……。”他低頭,看她一眼:“無意中發現了,就讓人引了樹苗過來。”
嘖嘖嘖……。
這纔是真正的燒錢。
別人富是富在臉面上,這人,爲了賞秋,竟然這般勞師動衆。關鍵是,這壓根就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事。
冷奕瑤望着眼前一眼看不到頭的景色,簡直被某人的財大氣粗給驚到。
“那邊有個賞景亭,我們過去看看。”赫默隨手一指,原來半山腰的位置,竟然特意修葺了一個簡單的亭子。很平常的建築,沒有特別的雕砌手段,甚至隱約有點返璞歸真。四面的牆面上有可以隨便打開的窗戶。
冷奕瑤她們一坐進去的時候,發現桌上竟然有人準備好了茶點和熱水。
嫋嫋的熱氣撲面而來,她回頭看向赫默,發現他已經遞了一塊茶點過來,瞬間接過,咬了一口。
蓬鬆柔軟,微微的甜,加上抹茶特有的苦澀回甘,配上這一杯清茶,身處這般一眼望不盡的楓葉林……。
果然是種享受。
這大約是她來到帝國之後,最輕鬆的一天。
午餐前,坐在亭子裡,和赫默一起賞景,餓了就吃點茶點,渴了就喝點熱茶,在這濃重的秋天,她似乎將整個秋色都踩在身下。
楓葉的金色都是大團緊簇,微風一拂,瑟瑟顫慄間,彷彿成了多多金黃的雲,漂浮在天際。
他們坐在最佳的觀景點,身處於金色與微涼之中,仰天,似乎可以將整個天地都握在手心,俯身,近乎整個世界都全在腳下。
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快樂,雖然知道,這些是花費巨資才得來的,但是,看着眼前鬼斧神工的景色,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最幸福的事情摸過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不過,至於誰是美人,誰是英雄……。
冷奕瑤淡淡吹了吹茶杯上的水溫,目光一閃,低頭輕笑。這還真的是個未解的難題。
吃茶點並不能當做是真正的主食,冷奕瑤到了十二點,定點覺得肚子有點餓,還未開口,卻見有人上來了。
遠遠看上去,是個和氣的胖子,走到近處一看,的確,還是個胖子。
只不過,這個胖子,爲了她的味蕾,幾乎把帝都的南北都飛了一趟:“冷小姐,剛做好的夾心饅頭,要不要來一點?”
山底下離這裡遠,送個大菜上來費時費力,關鍵是氣味會影響觀景。胖大廚思前想後,還是準備了一些特質的夾心饅頭。
“什麼餡的?”冷奕瑤接過一個,並不急着下口。
“鮮花餡的,特意烘焙出來的,您嚐嚐?”看着不起眼,他這些餡料可是花了大工夫才準備出來的。一下飛機,他就到這四周最近的廚房開始忙活起來,連東西都是讓人到他原地去取的。
冷奕瑤瞥了一眼,這白嫩的外觀。不管怎麼看,的確還是很質樸啊。
一口咬下去,鮮嫩的花瓣落在脣邊,細嚼慢嚥之下,滿嘴的清香。甜味與酸度完美的融合,加上細軟的麪食,幾乎入口即化,竟然比糕點還要細嫩。
冷奕瑤覺得新奇,又咬了一口。
她卻不知道,胖主廚加入的鮮花品種繁多,其中一項就是帝國的國畫,風華絕代。那耀眼的紅,落在她的脣邊,幾乎與這漫山遍野的楓葉融爲一體,美得驚心動魄,她卻絲毫不知,慢慢地、緩緩地回味着美味,隨即順着脣邊微微舔了一口……。
剎那間,胖主廚直接低頭,不敢去看元帥的臉。
國色天香,原來指的不僅僅是美貌,怕是,形容眼前的人,都有些單薄了。
“下去吧。”赫默淡漠地看了眼前的主廚一眼,無人發現,他的聲音此刻竟然有些微微發澀。
胖主廚如蒙大赦,立馬夾緊尾巴走人,像是一秒鐘都不願意多留。
冷奕瑤直到一整個饅頭都吃完,才發現,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這偌大的半山腰,一時間,寂靜得有些氣氛微妙。
徐徐地喝下一口茶,她轉身,看向赫默,目光微定:“不是說,你最近很忙?”
赫默握在茶杯邊緣上的手,微微一靜,良久,映着滿山的金黃、紅葉,將她盡收於眼底:“抽一天的時間出來還是綽綽有餘。”
“爲什麼?”她一手撐着臉頰,輕輕一笑,目光落在他那雙如墨如玉的眼底,神色清潤。
良久,卻見他傾身一笑,低頭,側身,靜靜一語,幾近呢喃——“補償你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