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默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三人。穿著打扮並不是覲見場合的正式着裝,但料子並不普通,相反,從樣式看來就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再結合如今站着的地方,恰是富人區,看樣子,應該家裡底子頗爲雄厚。
但,也不過只是個商人罷了。
掃了一眼跪在地上,恨不得將臉都埋進地底的貴婦人,和她那個被吊起來滿臉絕望的丈夫,赫默臉上莫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商人,無依之萍。
連政客都比不上,不過螻蟻。
跪在地上,眼珠子還不肯老實,看來是真的一點家教也沒有。
他懶得去看冷亦媃滿面潮紅、目光閃閃的樣子,正準備轉身,腳步卻忽然一定。
這一瞬,他似乎才發現,有一個人,從始至終,一直站在原地,不作聲色地望着他。那目光……。
不同於女子見到男人的嬌羞,也沒有看到別人跪倒一地的驚惶,更沒有攀附於他身份的諂媚,一切,都好像是隔着一層薄紗,煙煙嫋嫋,冷冷淡淡。
這個女人……
冷超跪倒在地,剛剛如果看到冷亦媃的表現恨不得將她塞回家,從一開始就不讓她出門,那現在擡頭望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還敢和元帥面對面對視的冷奕瑤,心裡活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這一個兩個都這麼不省心。書難道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背後被一雙目光怒目相視,冷奕瑤表示一絲壓力也無,倒是不着痕跡地勾了勾脣角,慢慢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這個人,容貌太過,夕陽之下,簡直不像凡人。
五官像是被天神親自雕刻出來,無處不精,無處不令人挪不開眼,偏,他渾身的氣息最讓人顫慄。
看着他瞳孔裡映着自己,就好像對着一面黑濯石的鏡子在反觀自己的一舉一動。
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萬事不過心,彷彿世上的一切都不能在他眼底留下絲毫痕跡。可見,冷情至極。但,最關鍵的並不在於此。
冷奕瑤輕輕動了動鼻尖,慢慢吸了一口氣,良久,側頭,朝着他,別有深意地輕輕一笑。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有着她幾輩子都熟悉的味道,他骨子裡透出來的殺伐決斷,讓她忍不住熱血沸騰。
血腥氣,不管是他手上沾着的,還是她上輩子見過的,怕是比這在場站着、跪着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還要多得多……。
他和她,其實是同一類人。
無關別人想法,無視世俗見解,只看結果、只注成效,哪怕爲此,趕盡殺絕……。
慢悠悠地垂下眼簾,她看了一眼花房中隔壁鄰居一家的落魄醜相,無聊地笑了笑。
君王臥榻,豈容他人酣眠?敢盯上軍火生意,無異於火中取栗。
既沒有虎口奪食的決心和能耐,便只能認命,將自家上下小命統統交於別人手中。
赫默一直看着她,自沒有錯失她眼中的審視和對鄰居的冷漠,但,她對世事精確判斷背後隱匿的冷血無情,還是讓他稍稍挑了挑眉。
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卻神色泰然,姿態迤邐。最讓人驚訝的,是她目中有光,可那光中藏的是什麼,就連他,竟都一時無法辨別。
什麼時候,商人家也能養出這樣的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