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婆子幽幽輕嘆,頷首應諾着便不再多言的退了下去。
平郡王妃說得不錯,如果她保不住,那麼,林家也就離亡不遠了……
憑心而論,平郡王妃確實不是什麼善心人,但,她又比這世上許多人良善太多太多,只要不招惹她,不觸犯她的底線,她素來寬容。
這世道,善心是毒,多一分等同找死,少一分又自斷後路,度很重要……
而與藍婆子相比,翠竹和幼梅雖說也是平安鏢局出來的,但她們跟林老太爺卻不熟,自然對林家也就沒有什麼感覺,也就沒有那個心理負擔,對她們而言林家沒了就沒了,蘇靜卉好好的就行。
不過,林家到底是蘇靜卉生母的孃家,涉及到林家的存亡問題,屋裡氣氛自不會好到哪裡去,就是水仙也不敢這時候貿然說話,好在,這會兒躺在一邊的軒轅天翔和軒轅天翊哼哼着扭動着小身子,醒了。
“估計是有尿了。”蘇靜卉勾脣笑道,便伸手抱了一個起來交於香兒和水仙幫忙把尿,而自己則抱了另一個。
瞧着小兄弟兩果真是有尿,水仙不禁笑道:“兩位小公子日後性子指定是像平郡王妃。”
蘇靜卉失笑:“怎麼看出來的?就憑着兩泡尿?”
“還真是憑着兩泡尿了。”水仙見蘇靜卉肯搭腔,有順勢緩和氣氛的意思,立馬乾脆的理直氣壯起來:“兩位小公子平時安靜得很,不哭也不鬧的,可要尿的時候卻懂得哼哼着預報,很少會尿出來,可不就是習了您沒事不開口的性子嗎?”
香兒等人一聽,忍俊不禁的抽了嘴角,但也不敢直接笑出來,而蘇靜卉則是被囧了一把,沒好氣的白了水仙一眼:“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天地良心,奴婢可不敢損您。”水仙咧嘴笑得沒多少誠意:“不過奴婢可是說真的,兩位小公子雖說長得跟平郡王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可性子,奴婢怎麼瞅着都是像您。”
蘇靜卉莞爾:“才幾個月大哪來的什麼性子。”
“反正奴婢就覺得兩位小公子性子是習了您。”水仙堅持道。
蘇靜卉懶得再跟她擡槓,餵飽兩小傢伙後便帶着他們一起出門去散散步。
才入六月的天,確實暖和了,但陽光並不毒辣,抱着孩子在優美的庭院裡漫步,倒也愜意,只是時間一長,胳膊確實挺受罪。
就近進了間亭子休息,看了看婉轉但平坦的青石小路,蘇靜卉轉頭對翠竹道:“去讓佟大管家明兒找幾個木匠鐵匠來,手藝一定要好的。”
翠竹應諾離去後,水仙那鬼靈精就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平郡王妃又想做什麼稀奇玩意兒?”
“稀奇倒是不稀奇,不過是架小車子而已。”蘇靜卉淺笑應她的同時,輪番兜着懷裡的兩個孩子玩:“方便日後帶這兩小傢伙散步。”
雖然她這麼說,可對於土生土長這個世界的水仙等人而言,那樣的小車子還是很稀奇,也知三兩句說不清楚,便沒再問的繼續腦中各自勾勒……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真不是瞎扯的,那些鐵匠木匠雖然從未見過聽說過嬰兒車這種東西,卻是照着蘇靜卉給的草圖愣是短短十天就給做了出來,且做工還相當不錯,至少蘇靜卉以這個世界的技術水平去衡量,挑不出點不好。
貨已驗收,銀子也付了,可那幾個木匠鐵匠卻還賴着不走……
蘇靜卉挑眉,故作不知的淡問:“幾位師父還有事嗎?”
幾人面面相視後,一紅臉鐵匠抱拳欠身靦腆的開了口:“小人們冒昧的想問問平郡王妃,這車子是出自何人之手設計?可否……可否……”話到一半,又很不好意思的有些說不下去了。
蘇靜卉暗笑,這裡的人倒是出乎她預想的淳樸,也當然,如果她不是平郡王妃的話,只怕他們也不會特地問的直接就採取行動了……
“你們想造這種車子出去賣?”
蘇靜卉一語道破他們所想,紅臉鐵匠不禁臉更紅了,揣着幾分忐忑道:“小人們確實有此想法,但也懂不得允許有些事是做不得的,所以……”
他話沒說完,另一個木匠就忍不住的急道:“小人們不會白要草圖,願意付銀子買下,當然,也保證造出去賣的不會跟平郡王妃您這架一樣……”
蘇靜卉挑眉看向那木匠,頓時嚇得那木匠低下頭去就不敢言語了,那紅臉鐵匠也忐忑不安,暗自後悔不該起了這份貪心,萬一的得罪了這位平郡王妃的話,日後日子豈能好過。
不想,他們正掙扎着要不要就這麼算的時候,就聽到蘇靜卉輕聲不見怒意的問:“造出去賣的,如何跟我這架不一樣法?”
幾個木匠鐵匠頓時一怔,而後那紅臉鐵匠尷尬的道:“不瞞平郡王妃,這市面上的東西,一分錢一分貨……小人們都是賣手藝吃飯的,本就沒什麼本錢,買了那草圖的話,就……咳……只能在車子上動腦子了……”
說明白了,就是會照她給的草圖的基礎上儘量簡化,以達到低成本的要求,而成本低了,出賣的價格也能相對降低,如此一來反而更能讓大衆接受,反而比較好。
蘇靜卉不禁對這幾個木匠鐵匠有些刮目相看了,即便是那份挨着她的身份不得不出示的誠實,也相應的程度上在證明他們是有腦子的,敢想的同時也懂得仔細細節,而她,素來喜歡有腦子的人。
不過……
“草圖是平郡王一位朋友畫了送的,即便你們能出很高的價格,我也不好就這麼將它賣給你們。”
蘇靜卉這話,無疑是給幾個木匠鐵匠一瓢冷水,但跟着,她又給了他們一絲希望:“不過,看在你們幫我把車子做得這麼好,又都是實誠人的份上,我可以幫你們問問她的意思。”
幾個木匠鐵匠一聽,頓時又看到希望的眼前一亮,那紅臉鐵匠高興道:“小人們多謝平郡王妃。”
“先別急着謝我,事成不成還不好說。”蘇靜卉淡淡道:“你們就回去等消息吧,等問好了,我自會派人去通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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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紛紛叩謝後,便隨着那佟大管家離開了。
水仙擰眉道:“平郡王妃,您該不會……一心軟就允了他們吧?”
蘇靜卉勾脣:“這府邸是皇上賜的,上上下下多是按照規制配的,眼睛多了去,有些事,哪是說瞞就瞞得住的?既然瞞不住,何必還偷偷摸摸?”
再有,這世上沒事犯賤的人多了去了,分明原本是簡簡單單的事,卻非要疑神疑鬼的弄到複雜化不可,既然拐彎抹角他們會多想,簡單化他們還是會多想,那何必還折騰自己,不乾脆讓喜歡折騰的他們盡情折騰猜測去……
而且,她雖然撈到了一個神機營副提督當,可神機營還是皇帝的神機營,裡面的技術工匠沒有那麼容易弄出來,以防萬一之時所需,與其打那些技術工匠的主意,還不如另做打算外養一個自己的小神機營,反正技術她不缺,缺的不過是人手而已,慢慢養着總比臨到用時纔去匆忙找人的強!
水仙等人卻是不知蘇靜卉那麼深的心思,聽着那話又不禁覺得有理,紛紛點頭。
“好了,不說那些事了,趕緊把這些天準備好的小被子小物件拿出來吧。”蘇靜卉笑着岔開話題,待東西拿來後,就開心的佈置起嬰兒車來。
小車子的款式其實很簡單,蘇靜卉也是按照之前在網上不經意間看到的大概樣子自己添加了些更靈活的設計,還是雙人式的,併爲了避免孩子磕碰到木頭和金屬,特地找了最綿軟的布料在可能會碰到的地方纏裹了一層,鋪上新作的小棉被後,又鋪一層小草蓆做隔熱,纔將孩子放進車裡……
一切準備就緒,蘇靜卉便難得迫不及待的帶着兩寶在府裡逛了起來,也自然,這稀奇玩意兒很吸引眼球,舉凡看到的下人都紛紛驚訝的停駐下來,只是礙着身份不敢靠近張望,卻也在身後議論個不停。
“誒喲,這稀罕玩意兒您是哪兒弄來的?”
秦家九少夫人陸巧芬無疑是最殷勤走動平郡王府的常客了,只要不下雨就天天帶着自己那兩孩子上門,今兒來正巧看到蘇靜卉推着車子帶兩小寶在府裡散步,驚歎不已。
她小的是個閨女,纔剛剛學步,雖說府裡有的是下人,走動時要抱孩子的話也用不着她受累,可她來就是跟蘇靜卉湊近乎的,眼看着蘇靜卉待孩子樣樣親力親爲,怎能不也製造點共同話題。
“平郡王的朋友送了張草圖,我自己請了工匠做的。”蘇靜卉淺笑着就直接岔開話題:“今兒怎麼不見其他表嫂?”
“大嫂執掌中饋,一大家子都指着她,她自是不清閒的。三嫂是孃家有事,帶着孩子回孃家去了。五嫂和六嫂大早就出門了,也不知去了哪兒。七嫂則是孩子身子不舒坦,走不開……”九少夫人陸巧芬一一數罷,幽幽就嘆:“我是閒的實在沒事幹,只好跑您這兒來閒嘮嗑了,您該不會嫌棄我吧?”
“九表嫂這話說的,我在家也是閒着沒事兒的,你能帶小興和小梅來玩也是份熱鬧,我高興都來不及,哪能嫌棄。”蘇靜卉淺笑着,就伸手去逗了逗趴在車旁盯着兩小傢伙看得出神的秦興:“小興看什麼呢,看得眼兒都不眨一下?”
秦興雖然才三歲,但一點不怕生,張嘴就童言無忌的問:“他們比小梅小時候好看,真的不是妹妹嗎?”
蘇靜卉一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倒是那陸巧芬很不好意思的拍了記秦興腦袋:“瞎說什麼,小心你那平郡王表叔聽到打你屁股。”
那一拍自是不會用力的,秦興哪能怕,也不覺得那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平郡王表叔會打他屁股,哼哼着就道:“爹說弟弟是有xx的,我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有xx……”
說着,還真就往車裡伸手,嚇了陸巧芬一跳,趕緊拉住他就拖開,呵斥之餘面紅耳赤的對蘇靜卉道歉:“這孩子真是……我們家爺也是的……讓您見笑了……”
蘇靜卉眼神示意已經箭步至車子左右本是想攔秦興的翠竹和幼梅退下,淺笑道:“小孩子懂什麼,不礙事。”說罷,低眸看向秦興故作虎臉道:“不過小興,別人的褲子可不能說脫就脫,下次可不許這樣了,否則,表嬸也讓人脫了你褲子,讓你光着小屁股遊街一圈。”
孩子確實是天真無罪的,但,卻不能排除有心人不會利用那份天真無邪,今天秦興的行爲不管是不是有人授意的,她都不想浪費心思去猜測,反正警告已經下了,當她是在開玩笑就試試看,她不介意讓他們好好見識見識玩笑究竟是怎麼開的……
陸巧芬可不知蘇靜卉的厲害,還笑着就嗔斥秦興:“聽到沒?以後可不許這樣了,否則平郡王妃真讓人脫你褲子讓你光着屁股遊街,娘可不救你。”
秦興哼了聲,雖然沒再撲上車去,卻是小眼睛精光閃閃,顯然是暗打着主意沒當回事。
蘇靜卉看在眼裡,也不點破,淺笑着就與陸巧芬便閒逛的閒聊起來。
西北是秦家的天下沒錯,但如今坐着這片天下的是長一輩的那些舅舅舅母們,還輪不上小輩們當家做主,就是那大少那對夫婦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惹上她,她也可以直接不給臉面的狠狠扇回去,何況秦祿宇,呵,要真鬧出什麼大事來的話,多半是被拋棄的渣渣,她又憑什麼不敢惹?
而果然,上樑不正下樑就是歪的,那秦祿宇是個專業闖禍的主兒,兒子秦興也小小年紀就是個膽子肥肥的小皮蛋,趁着蘇靜卉和陸巧芬在亭子裡閒聊不注意,又伸手去脫兩寶的褲子……
半大孩子的智商,怎麼可能鬥得過大人,蘇靜卉自是早看到了,還特意餘光示意翠竹和幼梅慢一步的攔,倒是不想,兩小寶這麼有才,褲子一拔感覺到涼快就暢快的撒尿,愣是噴了秦興滿臉滿身。
“誒呀~”
陸巧芬驚呼着就跳過去拉開呆住的秦興,但也已經遲了,倒是她一拉,讓秦興回過了神來,頓時惱火的就掙開陸巧芬的手撲向車子:“竟然尿我,竟敢尿我……”
竟是一副要打回兩小的報仇的模樣,好在翠竹和幼梅已經趕到,手疾眼快把小車子往後帶開,卻是讓氣勢洶洶的秦興撲了個空,啪一聲就摔在了地上,痛得他哇的就哭了起來。
“誒喲我的小祖宗,摔疼了沒有呀?”陸巧芬趕緊過去把秦興抱起,也不顧去看他有沒有受傷,就擡眸呵斥幼梅:“怎麼也不知扶一下,怎麼當下人的。”
幼梅餘光瞥了下蘇靜卉,見她正悠哉的喝茶,完全沒有要退一步善了的意思,便知是今兒這對母子要倒黴了,暗暗冷笑着也不管那陸巧芬,轉頭就退了回去。
陸巧芬見幼梅這麼無禮雖然生氣,倒也不是那麼沒眼色的,本能就往蘇靜卉那裡睃了眼,雖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卻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咬了咬牙還是將那口氣嚥了下去,拉着秦興退回蘇靜卉身邊坐下,可秦興卻不依不饒,指着嬰兒車不停的嚷嚷:“他們尿我,娘,打死他們,他們尿我……”
“胡說什麼呢。”
陸巧芬拍下秦興指嬰兒車的手,故作自然的笑道:“不就是撒了點尿麼?你小時候不也常撒人尿?人人都像你這般,你還能長這麼大?”
可,這些跟一個正上脾氣的孩子說根本沒用,秦興壓根聽不進去:“你不幫我我自己來!”說着就掙了她的手往嬰兒車那邊衝。
陸巧芬一驚伸手卻是沒拉住,起步要追時就聽到了蘇靜卉淡淡一句:“抓住他。”
跟着,翠竹已經一個箭步把秦興抓住了。
翠竹不是一般丫鬟,被她拿着秦興哪裡掙得脫,又踢又咬都碰不着翠竹,又氣又急:“你放開我,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回頭告訴我爹讓他打死你……”
“又胡說八道!”陸巧芬嗔斥着意思性的拍了下秦興腦門,轉頭就想跟蘇靜卉說幾句客套話敷衍過去,卻就聽到蘇靜卉淡淡的又道:
“脫了他褲子。”
陸巧芬一聽,怔住,跟着就見翠竹當真動手,趕緊道:“平郡王妃,有話好好說,你不也說小孩子不懂事……”
“小孩子是不懂事,可大人卻是懂事的。”蘇靜卉淡淡打斷她的話,擡眸平靜的看着她。
陸巧芬一窒,有些心虛的道:“平郡王妃,小興頑皮確實做錯了事,可他好歹也三歲了,說不懂也懂一些,您這真是讓丫鬟扒了他褲子,他回頭指不定得做惡夢……”
“你家小興會做惡夢,我們家天翔和天翊就不會做惡夢了?”蘇靜卉一臉平靜的淡淡反問:“還是,你們家的小興,要比我們家天翔和天翊更金貴?”
而就這會兒,翠竹已經利索的把吵鬧掙扎的秦興的褲子給扒了。
陸巧芬頓時面色一陣難看,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用了,卻也不服這口氣,咬牙切齒道:“是,我們家小興確實不如天翔和天翊兩位小公子金貴,惹不起,我們還躲不起嗎?”
說罷,就伸手要從翠竹手裡把秦興搶回來,可翠竹卻轉眸看向蘇靜卉,詢問她放不放人。
陸巧芬這些日子天天來,蘇靜卉卻始終對她不冷不熱,已經憋火在心而不得發作了,剛剛一幕幕直接是點燃了她,再看如此,更是氣得不行,又加上平日裡仗勢欺人慣了,如今忽然矮人一截面上不能怎樣,心中卻早是不服不甘得很,奈何不得蘇靜卉是因爲蘇靜卉高她一截,就不信還奈何不得一個小丫鬟,也不信蘇靜卉會爲了一個小丫鬟跟秦家撕破臉……
啪!
直接一耳光就扇在了翠竹臉上,不能撒在蘇靜卉身上的氣全撒翠竹身上:“我們家小興是不如兩位小公子金貴,卻也比你個丫鬟金貴得多,你有力氣跟他使什麼使,弄傷他你賠……”
話沒說完,直接摔在她腳邊的茶杯嚇了她一大跳,沒反應過來茶杯是哪飛來的,就聽到蘇靜卉冷冷道:“滾出去!我的人輪不上你來管教!”
陸巧芬一怔回過神來,面色難看至極:“平郡王妃……”
蘇靜卉卻不與她爭辯那麼多,直接三個字:“轟出去!”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秦家九少夫人被轟出平郡王府的事,短短一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平郡城大街小巷,而秦祿宇平日裡就喜歡仗勢欺人名聲很不好,只不過都礙着他的出身敢怒不敢言而已,如今看他夫人兒子這般難堪,還真是沒人可憐,幸災樂禍的卻不少……
“我聽說,那秦家小少爺出來時還是光着屁股的。”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哈哈,也不知是怎麼惹了那平郡王妃,竟被如此待見……”
“光着屁股出來的,哪能是什麼好事。”
“對對對……”
這波熱鬧還沒過氣,另一波熱鬧又起了——
秦祿宇氣憤的衝平郡王府去理論,卻直接被擋在了門外。
“老子就不信,你們能這麼一直窩着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