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暗流
王伯雍下了朝回府就懨懨的,一回來就囑咐管家吩咐門子:誰來也不見,只說咱們老爺身子不爽,歇着呢。
緊跟着他就呆在書房,飯也沒吃。
王庭然知道原委,推門進去就喚道:“父親?”
見是兒子進來,王伯雍擡眼看了他一眼,皺着眉低頭嘆了一口氣。
今日朝堂之上,工部侍郎歐陽正宏、禮部尚書全雋、戶部尚書袁兵上書請立太子。
如今皇帝有八個兒子,前五個分別是幽王、陳王、趙王、勤王跟周王,如今幽王因爲謀反之事自然是倒了,其餘剩下的四個分別就是陳王趙王跟周王,其中趙王曾經跟着皇帝很是打了幾場仗,是個狠角色,周王跟陳王倒是都溫吞的性子。
而麻煩的是,皇帝似乎對這些人沒一個提得起興致的。
這些年朝中百官上書立太子的何止千萬?到最後卻都被皇帝輕輕巧巧的給推了回來,理由不外乎是還無嫡子,長子已廢之類,聽着就知道是搪塞。
而剩餘的幾個皇子,六皇子身世不怎麼樣、九皇子博學多才卻偏偏是個病秧子,十一皇子更不必說,向來飛揚跋扈的,養的還不如尋常人家的紈絝子弟。
皇帝究竟存的是什麼心思,誰也不知道。
王庭然知道自家父親在擔心什麼,就疑惑的問道:“父親可是爲了今日之事心煩?”
內閣有票擬之權,今日他們的奏摺定然是先經過了王伯雍的手的。
王伯雍覺得有些乏,伸手揉了揉額頭,道:“我已經將自己的意見附在奏摺上一齊送上去了,你猜皇上說了什麼?”
今天早朝時皇帝的態度還是很明確的,太子會立,不過不是現在。讓他再思考思考之後再決定。
難道還有別的原因?王庭然挑眉問道:“皇上或許還是不想立太子麼?”
“不但不想立,他還想着分封幾個皇子。”王伯雍撫着鬍鬚,面上雖然有蒼老之態,但是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明亮有神,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已經年近花甲的老人,他沉沉的笑了一聲,道:“皇上的意思是,叫我上個奏摺,請命再分封幾個皇子,等再過幾年還沒有嫡子。再決定立誰爲太子。”
什麼?現在朝堂上對於立太子一事可以說已經怨聲載道了,皇帝已經年老了,一國之君是國之根本。他拖到現在還不立太子,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不少的大臣們都已經對此事耿耿於懷,平日裡來遊說王伯雍的也不少。
若是此時王伯雍按照皇帝的意思上書去分封幾個皇子爲王,那可就要得罪了滿朝上下。
指不定言官們都要指着他的鼻子罵他誤國。
皇帝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這是要王伯雍晚節不保麼?
可是若是不按照皇帝的意思來又怎麼辦?那就等於得罪了皇帝。這顯然也是不划算的......
王庭然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道:“立太子一事已經迫在眉睫了,朝中百官對於皇上遲遲不立太子一事早已經很是不滿,若是父親您真的按照皇上的意思做了,那少不得要被人指着鼻子在後頭罵的。何況,如今也確實到了立太子的時候。皇上卻一拖再拖,他是什麼個意思?”
什麼意思?王伯雍搖了搖頭,看明日皇帝的處置就知道了。
次日早朝。皇帝的態度就第一次擺在了文武百官面前。
禮部尚書全雋再次上奏:望陛下早立太子,以定國家之大計,千秋之基業。
至於太子的人選,這就不用說了吧?
既然皇后無子,那自然是立長了。如今幽王已經去了,那就是周王了吧!
皇帝的態度很明顯。不僅不允,還把全雋免職外放去了南京。
第一日的交鋒自此收場。
王庭然回了府就直奔王伯雍的書房,道:“父親!崔尚書明日也打算上奏支持全雋。”
兵部尚書崔璞玉,最是硬骨頭的一個人,這個人混了整整三十年,才混上了兵部尚書的位子,是有原因的。當時還是計如海當首輔的時候,兒子惹了事,他當時作爲刑部主事,一天一封奏疏往皇帝那裡送,差點沒把皇帝給煩死。
皇帝與計如海關係極好,就告訴計如海:你自己跟這個頑固不化的傢伙說,說完了你兒子也就沒事了。
計如海就去找崔璞玉,想着讓他網開一面,崔璞玉就兩個字:不幹!
從此以後就斷了前途,一直被當權派冷落,甚至還被派去了湘西那邊當個知縣,只是他硬氣又認死理,去就去!一去就是十二年,還是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想起他來,又把他找回來,而且升任兵部右侍郎。
他這才一路到了今日。
這個人都要上書請立太子了,說明事情確實已經到了無可收拾的地步了。
王伯雍安穩的坐着,嘆息道:“且看明日吧!”
大周朝的官員有時候貪是貪了些,敗類也多,但是硬骨頭和有骨氣的還更多。
第二日,兵部尚書崔璞玉上書,請召周王回京,立太子。
第三日,兵部給事中方世宇上書,請召周王回京,立太子。
第四日,戶部主事周敬、工部員外郎房子竟上書,請召周王回京,立太子。
皇帝罰了崔璞玉三個月的薪俸,把方世宇給掉到海南去吹風,把周敬跟房子竟打了一頓都趕回了老家。
這下態度已經算是定了。
底下的大臣們卻都紛紛憤怒了,早在幽王方纔十歲的時候,就有大臣請皇帝讓幽王出閣讀書,立太子。可是皇帝一拖再拖,拖到幾個皇子都封了王,也沒半點動靜,到現在好了,幽王因爲謀反被咔嚓了,皇帝還是沒立太子。
一國之君是根本。皇帝如此做法,實在太讓人寒心。
於是從這之後,請立太子的奏疏就雪片一般的飄到了御書房。
皇帝煩不勝煩,與此同時,看的就是內閣的態度了。
內閣首輔王伯雍,次輔林若同,還有兩個成員方青山,王百億。
王伯雍是皇帝的老師,一路陪着皇帝從太子成了皇帝,又陪着他走過了這麼多年。皇帝向來敬重他,而次輔林若同一向是個和稀泥的,其他兩個成員都是王伯雍的門生。皇帝自以爲萬無一失。
王伯雍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立太子一事,早在十年之前他都已經表明了態度:太子得立,只有立了太子,纔是國家的根本。
可是皇帝偏偏聽不進去。到了如今,皇帝依然不肯立太子。
可是當初是當初,如今皇帝已經老了,再不立太子,等到他這麼多兒子都封王了,有自己的勢力了。鬧起來了那也就不得了了。
王庭然也很煩,最近兵部的人爲了表明自己的硬骨頭,紛紛上書請立太子。並且刑部給事中更狠,上書支持方世宇不說,還洋洋灑灑的批了王伯雍一頓,說他辦事圓滑,誤國誤民。
誰不知道這是皇帝的意思?指桑罵槐就過分了。
王庭然很有些煩躁。正頭痛間,就聽魏氏說顧滿來了。正在後頭王采薇那裡。
提起顧滿,王庭然才驚訝的反應過來自己答應過她什麼,忙一拍腦袋,滿臉歉意的跟顧滿道歉:“阿滿,舅舅最近實在太忙,竟忘記了這件事。實在是對不住你了。”
顧滿微微一笑,綻出兩個小梨渦來,道:“舅舅說的哪裡話,我是過來看錶姐的,又不是專程爲了那件事而來。舅舅不必擔憂。”又問他:“舅舅,外祖父呢?”
王伯雍現下哪裡還有時間回府來?忙着應付言官的口水都夠戧。
王庭然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摸了摸顧滿的頭髮,道:“與你表姐一同玩去吧。”
若是顧滿沒有記錯,現在王庭然跟王伯雍忙的,就是大臣們請立太子的事。
上一世這個時候,六部官員、地方官員都紛紛上書請立太子,後來卻都被皇帝給罰了。
最後,這一年太子沒立成,王伯雍倒是遭了秧。
皇帝把他當自己人,斷斷不會允許他提出立太子的事來,而大臣們被皇帝的態度逼急了紛紛上書,結果卻是打板子的打板子,被流放的流放,被貶官的貶官。這樣的結果,就造成了官員們通通把矛頭對準了向來德高望重的首輔王伯雍。
他雖然勤於政事不假,雖然德行俱佳不假,但是他不能勸着皇帝立太子以固國本,反而站在皇帝那一邊(大臣們這麼認爲),這實在是不可原諒。
顧滿蹙了蹙眉,就仰頭問王庭然:“外祖父是在因爲立太子的事心煩麼?”
王庭然才提起的腳就又放回了原位,狐疑的看了她半日,才問道:“阿滿是怎麼知道的?”
深閨裡的女孩子,哪裡會知道這等大事?
顧滿自覺說漏了嘴,略思索了一會兒就道:“聽歐陽公子提起的。”
歐陽燦的爹歐陽正宏就是第一個上書請立太子的,歐陽燦會知道也不稀奇,王庭然的疑竇去了大半,嘆道:“你一個小孩子,與你說這麼多也是白說。”
最近我好像真的是流年不利啊。十月底剛丟了一個手機,新買的手機今天晚上又丟了。瞬間覺得這世上大概沒人會比我還要可憐了。
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