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李的屍身是在次日被發現的,地方也有些巧妙,居然是在龜田的住所。
有些驚人的是屍身有些不像話,衣裳都被撕扯的一塌糊塗,幾乎是赤身裸~體了。
阪本爲此大發雷霆,把龜田叫來之後,左右開弓狠狠地打了他數個耳光,又踢了一腳,此後幾天龜田的臉頰都是高高鼓起的。
龜田也不知道爲什麼水原居然會死在自己的住處,而且是那種姿態,他忙碌了整個夜晚,天明時候纔回去睡得,全然不知屋內還有一具屍體,一直到底下的憲兵無意中入內才發現。
但因爲龜田平日對密斯李很有意思,而密斯李又有些看不上他,兩個人之間頗有點兒糾纏,這個阪本是知情的,有幾個跟兩人親近的日軍軍官也知道……現在鬧出這種事來,雖然有人覺得匪夷所思,但是也的確不是不可能的。
龜田一時之間簡直是百口莫辯。
幸好阪本雖然大怒,卻沒有直接就拔槍崩了他,龜田是軍部指派的高材生,要阪本留在身邊好好地歷練培養的,貿然斃了難以交代。
阪本下令革了龜田的職,讓憲兵將他押起來審問,在所有真相大白之前不許放人。
龜田被關在牢房裡,將這些天來發生的事一一回想了一遍,一方面很是痛苦,——因爲水原無緣無故地就死了,而且是以那種不名譽的方式,甚至連累到他,另一方面,龜田當然也知道自己是被設計了,他想來想去,覺得有一個人十分可疑。
當然不會說楚歸,那天晚上去楚歸家裡搜人,已經讓阪本很不愉快,現在又出了這件事……龜田在悲憤交加之餘,說出了一個人名。
——柳照眉。
龜田本來不會帶人去找楚歸麻煩的,因爲水原在那天晚上之前雖然對他透露了要去跟蹤一個人,卻沒有說那人就是楚歸。
透露這個消息給他的人,是柳照眉
。
本來龜田還得意於自己的逼迫功力大有成效,且在心中笑那個懦弱的男人不中用,但是在去楚歸家裡撲了個空反被羞辱了一頓後,龜田有一種可怕的預感。
但他還不是百分百地認定柳照眉……那個可笑而無能的戲子,竟有那個膽量敢戲弄他這樣的帝國軍人?!
一直到水原喪命,自己被關押,事情發展到失控的邊緣。龜田忍無可忍,向阪本說明了自己的懷疑。
阪本當然不是傻子,在對中國作戰一直到現在經歷了這麼多年,爬上了少將的職位,在具有超乎尋常的兇殘之餘,阪本也有着極爲狡猾的頭腦。
他可以認爲龜田那天晚上唆使他去找楚歸的麻煩是因爲嫉妒那個漂亮的中國男人。
他也可以認爲龜田是在殺死水原之後故意用這一招來擺脫嫌疑。
但是,阪本卻深知水原玲子的爲人,雖然是個女人,但卻絕對比十個男人都難對付,而且如果論起單打獨鬥來,龜田絕對不會是水原的對手。
論智慧龜田也不會是對手。
驗屍的結果卻是水原死在頸骨斷裂,另外身上隱隱地也有幾處瘀傷。
能夠打敗水原的人……阪本想不到會是誰,但絕對不是龜田。
如果說龜田是色~欲攻心進行偷襲……阪本總覺得不太可能。
就如繼鸞所說,水原出事之後,錦城便戒嚴了,但出乎繼鸞意料的是,在戒嚴的第二天,日軍司令部竟派出憲兵,將錦城裡知名的幾個黑幫頭目和有些名氣的武道中人統統都逮捕了。
但這卻不算完,此後又幾天,就在立秋之前最炎熱的一天午後,阪本率領憲兵包圍了金鴛鴦。
隨行的居然還有楚歸楚三爺。
阪本下令逮捕錦城的其他黑幫頭目的時候,楚歸卻一直置身事外安然無恙,於是這幾日罵聲甚囂塵上,甚至就算是楚宅也不得安寧,有些愛國之士暗中組成“鋤奸團”,三爺是頭一號炙手可熱的人物
。
阪本冷眼旁觀,卻見楚歸依舊如故,似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一副要忠心耿耿當漢奸到底的面孔。
但是在阪本看來,就算是最狡猾的狐狸也會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除非那隻狐狸是真正忠心的。
下了車後,楚歸望着頭頂金鴛鴦那金子描漆招牌,笑嘻嘻問:“少將,怎麼來到這兒了?不會是特意來聽戲的吧?”
阪本看着他的臉,一點頭:“是的,想看一齣戲!”
金鴛鴦的客人見狀,多半都腳底抹油溜了,憲兵包圍了金鴛鴦,阪本手按刀柄,殺氣騰騰地進入。
入內坐定了,戲班班主戰戰兢兢地出來應酬,阪本道:“怎麼不見……柳老闆?”
班主急忙道:“太君,柳老闆近來有些感染風寒,不曾登臺。”
阪本一擡眼,旁邊一個憲兵上前,二話不說一個耳光甩過去,打的班主眼冒金星差點跌在地上。
翻譯忙道:“太君要見柳老闆,還不把人叫來?”
阪本卻又不急不忙地開口:“對了,聽說,陳繼鸞也跟他在一起。”說着,就看楚歸。
楚歸沒想到他會說起這個,正也看過來,四目相對,阪本的臉上露出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笑:“上回楚三爺說那是你的女人,爲什麼……居然她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楚歸不以爲然地垂眸看手上扳指:“女人嘛,新鮮過一陣兒不喜歡了也是有的。”
阪本道:“上次是夜晚見到,看的不清楚,這回要好好地看看。”
楚歸笑地輕薄:“長的也就一般,粗眉醜眼的,又不經看……您看她幹什麼啊。”
阪本按着長刀:“我聽說,這位陳繼鸞曾經跟一名高手比試!是你們的什麼‘戰龍頭’,那個龍頭我去看過,喲西……”
楚歸心頭一震,卻仍面不改色,語氣裡頭仍舊戲謔地笑:“少將是聽誰說的,我倒是也聽說過,還說陳繼鸞會飛呢,這都不過是些流言,一傳十十傳百地,一個說成十個,一分厲害說成一百分……其實不過那麼回事,少將不也是親眼見過的?她都還不是水原少校的對手……女人而已,最適合她們的其實還是呆在家裡頭……”
阪本嘴角一動,不像是笑,反倒像是牙關在磨,顯得有些猙獰
。
一會兒的功夫,樓上柳照眉果真現身,繼鸞也跟在後頭,兩人一前一後下樓,繼鸞的目光透過虛空同楚歸相對,望見後者眼中透出的一絲焦灼。
繼鸞極快將目光移開,就彷彿兩人從未對視過。
柳照眉下了樓,輕輕咳嗽數聲:“太君召我不知道有什麼事兒?”
阪本雙眼銳利,聽着他透着溫婉的聲調兒,又看向他身後的繼鸞,忽然說道:“聽說,半月前,楚三爺用槍傷了你?”他盯着繼鸞,自然是跟她說的。
楚歸一聽,臉色就變了。
繼鸞卻只道:“是的。”
柳照眉陪笑道:“醫生看過了,說這手臂差點兒都廢了,故而這段日子不敢動,一直都養在樓裡呢。”
阪本輕輕冷哼,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一番,又看向繼鸞:“你的傷,真那麼厲害?”
繼鸞還沒回答,楚歸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少將,問這個幹什麼?我當時是氣急了才動的手……沒打死她算是她走運!算了算了,看見了也眼氣,還是快點讓她滾的遠遠的吧!”
阪本看向楚歸:“急什麼,我也想看看,楚三爺生氣之下把人傷的怎麼樣,陳繼鸞,你的傷口,看一看。”
繼鸞皺眉,柳照眉也急了,蹙着眉道:“太君,這個不成吧,大庭廣衆之下,還讓人脫衣裳嗎?”
阪本獰笑:“不行嗎?”
楚歸忍無可忍,臉色陰鬱,猛地起身:“她傷的怎麼樣我還不清楚嗎?少將你這是什麼意思,是不相信我?”
兩下對峙,阪本身邊的憲兵頓時持槍相向,楚歸身邊老九幾個人也將他圍在中央,翻譯跟戲樓老闆各自抱頭要躲避,氣氛一時緊張
。
沉默裡頭,卻聽到繼鸞靜靜說道:“既然要看,那就看好了。”
衆目睽睽之下,繼鸞擡手按在左肩肩頭上,夏天衣着單薄,繼鸞手上用力,將衣衫一扯,那單薄的絹絲頓時裂開,露出半面肩頭。
楚歸來不及喝止,心提在嗓子眼裡的同時,眼睜睜見了所見的,那臉色頓時雪白一片。
原來在繼鸞的肩頭上,赫然有一個明顯的傷處,正是癒合期,又因天熱上了藥,所以外面只裹了極薄一層紗布,繼鸞乾淨利落地動手,將紗布揭開,露出底下那傷。
楚歸仔仔細細看着,目光紋絲不錯開,此刻身不由己猛地上前一步,卻又生生停下。
這邊阪本盯着繼鸞肩頭,在他旁邊的一名軍醫上前,細看了一翻,回來用日本話道:“確是槍傷無誤!”
阪本咬了咬牙,一時沒話。
楚歸轉頭看他:“少將,這傷是看到了,少將該不會是懷疑陳繼鸞怎麼着吧?就她這傷,舉一舉手怕還困難呢……我自己動的手我能不知道嗎?”
阪本看他一眼,目光下垂,終於說道:“很好!”他張口又說了幾句話,猛地起身,往外而走,身邊的憲兵上前,居然押住了柳照眉。
楚歸驚道:“少將,你這是幹什麼?”
阪本站住腳,冷冷地說:“龜田在牢裡供認,說這個人跟水原的死有關!押走!”日本兵持槍將柳照眉推搡着往外,繼鸞擰眉踏前一步,卻被楚歸死死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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