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芙姐妹二人在書院中鬧出的插曲,畢竟只是一個小角落的故事。
除了曹文山曹公子仍然耿耿於懷之外,剩下的學子們,很快就將這件事情忘了。
因爲自由交流的時間已經過去,很快就到了賽詩的時辰了。
詩會雖說以交流爲重,主要爲了讓學子們共同進步。但對於正是熱血方剛年紀的學子,一較高下才是他們最熱衷的。
一時間只見大批學子涌向詩會的會場。原本交流的正起勁的學子,此時也按照各自的學院分開了,彼此再看對方都成了競爭對手一般。
沈幼芙和沈幼蘭二人一路氣喘吁吁地逃走,直逃到一個偏僻的角落裡這才停下。
沈幼芙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五姐,咱們這次真是命大,想不到那曹文山居然這麼難纏……”
沈幼芙絮絮叨叨,抱怨了幾句。可身邊卻無人答應。她察覺不對,再回頭看沈幼蘭的神色,這才發現沈幼蘭眼睛紅紅的,一臉說不出的委屈。
沈幼蘭烈性猶如男子,幾時紅過眼掉過淚?
沈幼芙只當都是自己的錯——對於這時候的後宅小姐,就算脾氣再硬,也受不了在一羣男人堆裡被人指着鼻子質問!
“五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沈幼芙耷拉着腦袋無比內疚,“要不,咱們這就回去吧……”
她雖然想看詩會,可連累了五姐受苦。她也沒心情再玩鬧下去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將五姐帶回府去,好好像個辦法,逗她笑一笑纔是。
沈幼蘭沒有說話,仰起脖子看着天,又眨了眨眼睛,似乎要將眼淚嚥下去。沈幼芙看着更不忍心,自責之餘,也在心裡將那曹文山又罵了一遍。她拉起沈幼蘭的袖子,“五姐。我們走。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去。”
沈幼芙頑劣歸頑劣,可看見自己同伴難過,她也覺得眼眶泛酸。
傷心之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說……
“不!我不走。”沈幼蘭倔強道。“我要去看詩會。”
沈幼芙正拉着沈幼蘭的袖子。拉了兩下沒拉動。回頭恍恍惚惚:“什麼……什麼?看詩會?”
……都這樣了還要看詩會?
萬一……
沈幼芙想說萬一再撞見那個曹公子怎麼辦?可一看沈幼蘭一臉堅毅和固執……她一下就明白了!
沈幼蘭這是想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沒錯!一定是這樣。
“好!五姐,我支持你!”沈幼芙一時也覺得鬥志滿滿,“我們就去看詩會。不光要看,我們也去參加!我們還要將那曹公子比下去,讓他嚐嚐我們的厲害!”
沈幼蘭似乎沒怎麼聽明白沈幼芙的話,只吸了吸鼻子道了聲“嗯”。
她此時心裡很亂,不過有一個念頭卻無比堅定。那就是她要去詩會上,找到那位曹文山公子,然後跟對方坦白自己的謊話——哪怕之後會受到他的唾罵,她也要說清楚。
她不願意說謊,更不願意跟一個與她一樣愛好,被她視爲知己的人說謊……否則她這輩子都無法擡頭挺胸的做人了!
沈幼芙已經拉着沈幼蘭往回走了。
如果她知道沈幼蘭此時心中的想法,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打暈拖回許家去——這個時候說真話?說自己是女扮男裝?嫌命長嗎!?
可惜她並不知道……
沈幼芙四處張望着,她要找到敬亭公子和那個葉公子。
這倆人不知是哪個書院的,讓他倆想想辦法——大不了,自己將肚子裡的古詩全吐出來,保證能助他倆大出風頭!
“找到了!她們在那裡呢!”葉倫雙手一拍十分高興,丟下糊里糊塗的賀敬亭,迎上去道:“二位師弟可讓我們好找,詩會就要開始了,二位若是無恙……不如,咱們就一道過去?”
沈幼芙正是熱血的時候,聽見葉倫公子這麼說,略一思索就答應下來:“好,我們一同前去。”
詩會是什麼樣她不知道,不過應該沒有點名制度吧……
只要混進去,到時候隨機應變即可。
事情順利的有些怪異,可真正覺得怪異的只有敬亭公子一人。
他就搞不明白了,葉倫爲何對這兩個“黑乾瘦窮”的師弟這麼感興趣?拉着他硬是走了大老遠不說,現在找到人了,還要與他們一起去詩會!
難道?
賀敬亭琢磨了半天,終於明白了葉倫的苦心!
葉倫這個狡詐的狐狸,一定是想要用那二人的醜陋來襯托自己!
想到這裡,賀敬亭也趕忙朝沈幼芙身邊湊了湊。果真,這一有了對比,他立刻就覺得自己又俊逸了幾分。
詩會的會場轉眼即到。
這一路上,有不少人都朝着會場趕去。也有不少人對他們這“兩醜兩美”的組合感到奇怪,紛紛投來探究的目光。
葉倫就像好不知情,沈幼芙忙着生氣,沈幼蘭一副赴死模樣,而賀敬亭則是趁機趕緊靠近最醜的沈幼芙,藉機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大家。
麓安書院的堂前,正是好大一塊空地。在詩會開始之前,這裡就已經被佈置一新了。
兩側整整齊齊擺放着不少矮几,光潔的青石地面,也鋪上了竹蓆。
到場的學子們,有些是往年來過的。便指點着沒來過的新人,按照各自的學院逐一入場。
葉倫隨便找了個人攀談了兩句,便領着大家找了一張矮几坐下。自己則是笑眯眯地蹭到逸雲山人跟前,小聲道:“咱們不是還有空缺?我又找來兩人,這兩個看樣子會做幾首詩。一會也好讓咱們出出風頭。”
逸雲山人眼睛一轉,他從葉倫手上已經收了不少銀子了,現在聽說又來兩個會作詩的。這等名利雙收的好事,不做白不做。
反正逸雲的人才少,他本來就覺得臉上無光,就是不作詩,坐在那裡充數也好。
葉倫說服了山人,順便抄走了山人桌上的一碟子五香花生豆,回來仍舊與那三人擠在一桌。
賀敬亭打了雞血似的,伸着脖子到處尋找許家人的身影。根本沒工夫理他。他也不惱。依舊笑着,將花生往沈幼芙二人面前推了推:“不用緊張,吃點東西放鬆一下。等下開始之後,一人寫一首最拿手的教上去就可以了。”
沈幼芙對賀敬亭和葉倫十分防備。可直到這個時候。這兩人似乎並沒有認出自己。
難道這天下真有這麼巧的事情?
她正想試探這葉公子。問問對方知不知道她的名字,還沒開口,就聽葉倫神神秘秘小聲道:“你二人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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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芙一愣。隨即臉色忽然陰沉下來。一口一個師弟叫的聽親熱,卻連她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不是拿他們當猴耍呢?
“花生好吃,你來點兒,別客氣。”葉倫繼續道:“你們也是花錢進來的吧?我們倆也是!”
葉倫不等沈幼芙回答,三五句話就將自己的情況先交了底兒!
沈幼芙倒吸一口冷氣,原來是這樣!那,這兩人原來真的沒有認出自己了?
她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看看,連上天都幫她!這一下,定要叫那咄咄逼人的曹公子好看!
不過……想不到外祖傾心舉辦的一個詩會,居然還有這樣的貓膩。看來這世道像她一樣不守規矩的人也真不少。
沈幼芙正想編一套瞎話去講給葉倫公子聽。卻見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大家危襟正坐翹首以待——原來是麓安書院的許昂山人到場了!
沈幼芙與沈幼蘭對視一眼,二人終於露出了一樣的笑容——對於自己的外祖能夠主掌這樣的盛會,這兩個外孫女還是十分自豪的。
她們與其他學子們一樣,懷着崇敬又謙卑的目光,聽着外祖父燒香致辭宣佈詩會正式開始!
沈幼芙通過與葉倫的探討,得知了這詩會的規矩。
第一輪,其實與上輩子的開卷考試差不多。到場每人寫一首詩送上去。然後由各個書院山人共同組成的“評委團”評選一番。選中的,則要進入下一輪現場擬題作詩,然後再度評選。
反正這第一輪十分簡單。所有人在來之前,一定早已已經準備妥當。
就看寫得合不合評委們的意思了。
沈幼芙四人面前也有筆墨,她本來還有些猶豫,但看見身邊沈幼蘭魂不守舍的樣子,又想到那個曹公子的咄咄逼人,立刻毫無保留地寫下了一首《春望》。
之所以用杜甫的詩,正是因爲沈幼芙比較瞭解許老太爺。
老太爺喜歡規矩謹慎的。而沈幼芙所知的詩人中,大多都是恃才傲物,狂放不羈。
唯有杜甫,的確是一生謹慎。這種謹慎機會變成戰戰兢兢的憂慮,在他的詩詞之中也常有流露。
杜甫的詩原本就非常之好,通過一個初選,肯定沒有問題。再加上這是選外祖父喜歡的,一準兒沒錯!
沈幼芙歪着腦袋回憶了一會兒,然後迅速寫下詩文: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葉倫看着這姐妹兩人的樣子,簡直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他初見這兩人與人拼比書法時,就覺得這二人像是女子。後來聽見另一位公子與她們爭執,再聽見沈七小姐慌亂之下的回答——他一下就確定了,這二人卻是女子無誤。
不但如此,這聲音他還熟悉得很。
更重要的是,全天下能做出女扮男裝還理直氣壯這種事情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半夜逃家,拿着一把長劍上門救父,後又躲進客棧遲遲不歸的沈七小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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