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貨期很大,步伐穩中帶急,只看着那掩不住佝僂的腰背,還有半個月前才染了的頭髮,此時兩鬢間又出現斑駁的白髮,權叔忍不住嘆氣。
這些年,老爺情況越來越不妙,卻一直強忍着,小少爺還這麼犟下去,不知道老爺還能撐多久?
楊老爺子下樓,先是讓人衝了壺上等鐵觀音,他聽着曲兒,喝着鐵觀音,氣撫順不少。
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今日情緒起伏已經屬於超支了,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他的滿腔火氣完全降了,剩下的是無限的感慨與憂患。
老人家深思熟慮地沉思着,慢慢踱上樓,先去了一趟書房,拿了一分資料袋,深深嘆了口氣,再去找楊方。
權叔拿着鑰匙打開門,楊老爺子示意他守着房間,自己進了去。
房間一片瘡痍。
這孫子,自小脾氣壞,稍有不順心,便恨不得將整個世界都摔毀,他小時候,楊老爺子念他小小年紀就失去雙親可憐,他要發泄,就任由他去,可沒想到,他這陋習一直延續到現在,也是時候做出些改變了。
不然,以後萬一自己不在,誰還能縱容他這種臭脾氣!
楊方的日子還長,可他半隻腳踏入了棺材的人,孫子一根筋,得過且過地活,他這個當爺爺的,總不能不爲這唯一的親孫,想好後路啊。
楊老爺子心思繁重地拄着柺杖,一步一步走進去,柺杖敲打在木質地板上,噠噠的聲音,聲音細微,卻額外的清脆,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老人家拿起柺杖腳戳了戳,自他進門,到走到跟前,依舊紋絲不動,跟扶不上牆的爛泥一樣癱坐在牀尾的楊方。
“死了沒?沒死,就吱一聲!”
乍衝進病房,他被人制服住,老頭二話不說,立馬就讓人將他綁了,一直到現在,還沒給鬆開,防他防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好說的?
楊方雙手背綁着,頭枕在牀邊,側向一邊,負氣地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楊老爺子哼的一聲,裝作要離開,“你現在不想跟我談,沒關係,我可以等你想說話的時候再來。”
楊方眼珠子動了動,“爺爺,算我求你,放我出去。”
孫子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跟自己服軟,可居然是這麼一個請求,楊老爺子氣不打一塊出,想再踹他幾腳泄恨,卻還是生生忍耐下來了,他遷怒地拿柺杖戳着地板,連續好幾下之後,才惱怒地問,“你想出去幹什麼?”
楊方語氣平靜,“我必須去救那女人!”
一天到晚,儘想着簡丫頭的事情,自古以來,溫柔鄉英雄冢,可這死心眼的傻小子,卻是連簡丫頭一絲甜頭都沒嚐到,就恨不得爲人賣命!
楊老爺子氣鬱得呼吸一滯,心裡直罵楊家怎麼就生養了個,這麼不成器候的混賬孫子!昔日和藹的眉眼,隱約露出濃重的煞氣。
這時候,兩爺孫氣質上,倒有幾分神似。
他緊了緊手上的牛皮紙文件袋,硬是憋着一口氣,命令自己沉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