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卿島上的灌木愈往中間生長的愈加密集,白色的小花兒點綴在其間,放眼望去倒是綠白相間,星星點點的一片美景。/\/\★?\/\小王爺說這種植物有個俗名叫做“羊角樹”,它的生命力是在沿海植物中最爲頑強的,一陣大風過去,一把種子被吹到珊瑚礁島上來,只要有太陽、有一丁點兒水,羊角樹種便會鑽進島嶼的縫隙中開始飛速的生長,稍微間隔幾天的時間再來看,原先的那些種子便已經鬱鬱蔥蔥了。
所以這裡不會像魯迅所說的那樣: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即使將羊角樹連根拔起,用不了多少天,密集的灌木叢便又恢復如初了,我們從地面上能夠找到的,只有被砍斷了的一路枯葉殘枝。
越走越難,前方的灌木根部幾乎都糾纏在一起,我們連地面都難以看的清楚了,羊角樹和羊角樹之間已經擁擠成這樣,更別說我們這些人還帶着大包小包的往裡面插隊,用不用長的如此密集啊……島上那麼大的地方,幹嘛都在這裡搶地盤呢?
小王爺擦擦腦門上的汗珠,詢問冬爺是不是要退出去從沿海那條空曠的路線前進,冬爺剛從一個小樹杈上拽下來一件不知道是誰扔在這兒的暗紅色的t恤,還沒有給出回話呢,耗子哥就吭哧吭哧的從難以下腳的地上又拎起來一個白色的物件。他吸吸鼻子聞了一下,然後非常嫌棄的表情就朝我們這邊丟了過來——
那東西皺巴巴窩成一團,搭在了幾朵白色的小花兒之上,冬爺塊頭大,走不過去,便用樹枝挑了一下,把它鋪平攤開,突然就飆起了四川話狂罵了賤笑着的耗子哥一頓。
我踮起腳尖仔細一看,我靠,那形狀,怎麼是一條白色內褲?!
“日他仙人的……還是條穿過的……誰他媽在這兒脫褲頭子耍流氓了啊!”
大家都覺得這個發現真是有些無厘頭,這內褲雖然鄒巴巴很噁心,但看顏色也沒被丟在這兒太久,這條灌木叢中的路線應該屬於幾個含有越南人的隊伍,那這條內褲,還有冬爺剛扯下來的t恤都是他們丟下的?
“這個地方倒是隱蔽性不錯,我看打一炮還蠻合適的,遮的嚴嚴實實!”耗子哥笑的很淫蕩,他從來也不避諱這種話題,“怎麼完事兒就直接光腚跑了呢?老子再找找這地上還有女士蕾絲內褲沒!”
我聽他這話實在是覺得很羞恥,說不定是有人在這兒蹲坑方便呢,還幫助羊角樹施肥了……可是上廁所也不用脫的那麼幹淨,難不成真的有倆人在這兒乾柴烈火了?
“我操,花頭巾?”
耗子像尋寶一樣,走的再遠一些,又朝我們展示了一下他發現的新物件,那兒有一塊紅底繡着紫花的方布,還有一件土黃色印滿了英文字母的短袖,我覺得那幾個越南人的穿着品位真不咋地。
我比劃了一下那件衣服的大小,奇怪的問道:“不太對啊,冬爺你剛纔找到的那件t恤不就是男款的嗎?一個人不會連套兩件這種衣服啊,這怎麼又來了件男款的?難不成兩個大男人在這兒脫了個精光……呃……”
“耗子,別往前走了!”
林醫生打斷我的話,突然大聲說道:“可能前面有一個大水池,你別走得太遠——”
“我——操——啊!”
這話在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我眼看着剛纔還像覓食的老鼠一樣興沖沖紮在灌木叢裡耗子哥,整個人姿勢很扭曲歪向了一邊,然後就那樣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中!
“我日我日!搞什麼!”
冬爺立馬就要衝上去,可是在羊角樹枝的阻礙下,我們的速度還比不上一隻王八!小王爺好不容易從臨近的方向披荊斬棘的趕到跟前,林醫生卻警告他在沒看清路面的情況下,絕對不能隨意行動!
我們掏出刀具來沿着同一個方向砍伐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耗子消失的那塊地域是懸空的!堅實的珊瑚島嶼從小王爺的腳邊就戛然而止了,羊角樹把茂密的枝葉從地面上交錯着伸了出去,使之看起來構成了另一塊前路!
冬爺砍掉了最邊沿的幾叢枝條,被遮擋住的真正的前方景象才顯現在我們的眼前——
這兒是晉卿島第二塊隆起的坡臺,雖然高度比不上我們在帳篷那裡借宿的坡臺,但是底下的路面非常深,這樣便形成了一個有一定落差的小型懸崖,而懸崖的底部則是一汪碧藍的水!
林醫生把探着身子的我往後拉了拉,說道:“麼雲說晉卿島西南方向有個唯一能提供淡水的地方,看來就是這裡了,魚眼池。”
又是萬能的麼雲!我真後悔沒能跟他見上一面,回憶起在船上看到的那張航海圖,晉卿島頭部的位置確實是有一塊像眼睛一樣的東西,但從平面圖上可看不出來它的位置居然那麼低!
“耗子哥從這兒滾下去,還好沒什麼危險,看樣子這裡像個跳水臺式的,可以直接掉進池子裡去……原來那幾個越南人脫了個精光,是從這兒跳水去游泳啊!”
我驚歎着這個構造如此巧妙的天然娛樂項目,居然也有些心癢,我們四下裡掃視了一遍,發現要想從現在這個隆起的坡臺正常走到下面,還要繞一圈好遠的路,小王爺提議,不如學習越南人的方法,大家一起打個滾兒多快好省的從哪跌倒就從哪再跌下去嘍?
不過我們穩重的隊長可沒有那麼大的玩兒心,大家拿出攀巖繩牢牢地固定了一大叢羊角樹,沿着耗子翻滾而出的痕跡,傾斜着向魚眼池滑了下去——
這個池子的面積非常大,與島嶼四周的淡藍色不同,散發出很炫目的一層寶石藍光暈,如果真的把它比作一隻眼睛,那晉卿島也算得上是個美人兒了。
由於魚眼池是島上唯一的淡水來源,難怪這些羊角樹會如此集中的生長在池水四周,我們腳踩的這個斜坡上也全數被密集的植被佔領了,幸好是沒有直接翻滾下去,那些枝條一路抽打在皮膚上會很痛的吧……看來那幾個越南鬼子也是頭一次登島,這裡可是我們中國三沙市的領地啊!
不過我到現在也想不通,鼕鼕爲什麼會跟越南鬼子搭上線,而白舒洋又是怎麼允許殺夫仇人在自己的船上跑來跑去的?我對越南人也沒什麼好印象,怪人在臺風那夜的失蹤還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原因呢!
我們已經降落到坡度很平緩的底層了,途中還能見到幾隻懶洋洋曬太陽的野貓,魚眼池近在咫尺了,它在太陽底下散發出寶石一樣光彩奪目的藍色,讓人簡直移不開目光。精力一分散,我腳底就有些打滑,目測了一下距離,我乾脆也不慢吞吞的站穩挪步了,就順着慣性鬆了手,碾壓着幾從灌木就滾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在杭州的醫院躺了那麼久,體重增加了,我的身體比想象中滾得遠多了,就像一個鐵球衝向了磁石一般,根本就剎不住衝向魚眼池的閘!我天旋地轉的都來不及做出反應,咕嘟咕嘟一陣氣泡冒出,我的身體就已經沉浸在魚眼池的碧藍水波中了!
這裡的水質非常清澈,我睜開眼睛也不像在海里感覺那麼刺痛,陽光透過晃動的水面投射到池底,灑下一大片斑駁的光斑來。我看到底層還沉沒着不少在光影之中投下奇怪輪廓的東西,大概是水下的植物?隱隱約約的我還看到一隻生了很嚴重鏽跡的車輪,是很多年前某個漁民的小推車掉下來了吧。
我張開雙手放鬆身體,由着那股自然浮力漸漸返回水面,所花費的時間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可能是水質太清澈,一眼可以看到水底的緣故,我們肉眼認爲很安全的水位其實也是可以致命的!
整個魚眼池的形狀的確很像一隻眼睛,我沒換氣就掉進來,大腦有些缺氧,看着水底下的影影綽綽感覺那就是一顆眼珠子在注視着我,這應該是一條島嶼之下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大魚在通過這個窗口,窺視着海洋之外的世界嗎?
我一下子被拎出了水面,渾身一緊。
“我操,小六一你要陪葬老子還是怎麼的,一頭扎進去還不出來了?”
我呼吸着似乎也被暈染成了藍色的空氣,胸口卻很悶:
剛纔在我離開水面的那一剎那,我怎麼感覺水底的陰影換了個方位?就像是一顆眼珠子陡然之間轉動了一下!
不對……我掙脫開同樣溼噠噠的耗子的束縛,又把腦袋伸進了水裡——一切寧靜照舊,看不出任何端倪來,剛纔可能是水流和太陽光造成的假象吧,人家只是被叫做“魚眼池”,怎麼可能真的是一隻窺探着晉卿島的眼睛!
“你不會又中邪了吧……剛纔老子也在水底下,可沒看見什麼陳子川啊!”耗子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漸漸回過神來,同伴們也陸陸續續趕到了池邊,冬爺看了一眼這裡的情況,就趕緊推着我們往高處走走。我愣頭愣腦的環顧一圈發現很奇怪,斜披上羊角樹爲了佔領水源充足的領地,都擠得跟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車似的,這池水的沿岸一圈,怎麼就寸草不生了呢?
而且那些白天裡似乎只會睡覺的貓咪也全都蜷縮在較遠的地方,只有一隻口渴的傢伙小心翼翼的湊近了池水,還好像很害怕,全身的毛都立了起來,它飛速的舔了了幾口,然後豎着尾巴特別警覺的拔腿就跑!
羊角樹和野貓是晉卿島上的常住民,它們所避諱的事情一定是有它們的道理,冬爺安頓好我們之後,也是很疑惑的搞不清原因,這裡一看就是一塊風水寶地啊,淡水是尋常生物在海洋中最爲寶貴的東西了,躲個啥勁兒!
林醫生敲了敲我們馬上就要飲盡的水壺,示意不管怎樣,淡水的補給可不能耽誤。
冬爺搓了搓鬍子,又等了一會兒確實沒什麼異常,便和小王爺捧着我們的鍋碗瓢盆往水邊走,耗子趁着一身都是水,很愜意的脫了上衣開始搓澡,還笑嘻嘻的要拉着不斷滴水的我一塊兒洗,我看着冬爺他們平安灌滿了水壺開始返程,這才放下心來跟耗子打鬧了一會兒。人啊,不能總是神經太過緊張,我覺得自己是有些敏感了,所以幹什麼都疑神疑鬼的,這樣就比較容易疲勞。
怎麼可能有大魚藏在島嶼底下啊!
“跑……跑回來!”
正在幫我擦頭髮的林醫生突然之間從旁邊站起,聲音那麼大,震得我耳朵都要聾了!
“怎麼了?”
冬爺愣了一秒鐘,根本就不用回頭,丟了手裡的水壺就和小王爺一起大步狂奔!我的目光透過耗子肩膀上的紋身看到,藍寶石一樣發光的水面,突然開始朝外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