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秀雲頷首一笑,問道:“不知三位見本帥所爲何事?”
薛仁貴正色拱手道:“柴將軍,餘駙馬已前去突厥部落多日,我們一直很擔心駙馬爺的安危,所以想偷偷潛入敵營中,看看餘駙馬是否安然無恙。
柴秀雲娥眉一挑,好氣又好笑地勸阻道:“突厥大營守衛森嚴,處處皆有甲士把守,光憑你們三人如何才能潛入?”
羅瑜乃是一個急性子,聞言立即急聲道:“將軍放心,我們三人武藝尚可,一定萬分小心不會被敵人發現,請你務必恩准。”
畫眉也忍不住出聲道:“對,夫人離開時曾要求我好好保護公子,這幾日公子不在,我一直寢食難安,請將軍就讓我們去吧。”
“等等,你說你們武藝尚可?”柴秀雲美目陡然一亮。
羅瑜點頭傲然道:“不敢說千軍萬馬中來去自如,但潛入區區突厥營寨應該不在話下。”
柴秀雲霍然站起沉聲道:“那好,現在你們立即去找馬都尉,就說本帥同意你們一道前去。”
“找馬都尉?敢問將軍意欲何爲?”聞言,薛仁貴不由皺起了眉頭。
柴將軍神秘笑道:“你們前去便可,諸事本帥自有安排,保管你們明日見到餘長寧。”
薛仁貴不疑有他,對着羅瑜,畫眉點點頭,三人出帳去了。
飄揚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鵝毛大雪終於在第二天黎明停了下來,紅日初出,彤雲漸散,澄澈的碧空下一片茫茫。
今日便是雙方和談之日,處畢可汗自然起了一個大早,吃罷一盆熱氣騰騰的羊肉湯,處畢可汗大感周圍溫暖,抓起那把從不離身的鑲金彎刀便要出帳。
完息可汗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沉聲稟告道:“可汗,我們兩部六千騎兵已埋伏在了和談之地兩裡開外的河谷中,唐軍無從察覺。”
“好!”處畢可汗興奮擊掌,心裡涌出了即將面臨大事時的激動,“走,咱們現在便去河邊等着,待那美小娘一過來,哈哈……”
一想到能擊敗唐軍,完息可汗心裡也是振奮得不能自禁,兩人相視而笑,笑聲中透露着說不出的歡樂。
正在這時,帳外突然傳來了奔雷一般的急驟馬蹄聲,兩可汗驚疑地望向帳口,一個散發騎士疾步掀簾而入稟告道:“可汗,前方急報,桑乾河水正在急劇減退。”
處畢可汗只覺耳畔轟然一聲大響,不敢相信地衝上前去抓住斥候怒喝道:“什麼?好好的河水爲何會退卻,你可有看清?”
斥候被他粗大的手掌抓得生疼,強忍劇痛開口道:“此乃小的親眼所言,不敢有所欺瞞。”
驟然之間,兩可汗同時面色灰白,都覺一股冷冰冰的感覺直滲心頭。
“可汗,走,我們快去看看。”完息可汗率先回過神來,已如利箭般地衝了出去。
飛馬趕到河邊,但見原本河面甚寬的桑乾河已是快要斷流,一大片滿是鵝卵石的河牀裸露了出來,河底淤泥特有的泥腥味久久縈繞鼻尖不散,一隻碩大的肥魚正在乾涸的河牀上跳動,絕望而又無奈。
“這,這是怎麼回事?”茫然地注視着眼前這一切,處畢可汗不由有些惶恐了。
此刻,又是一隊斥候飛馬而來,弛近高聲稟告道:“可汗,我等已查明唐軍正在上游圈堵河水,以至桑乾河無水斷流。”
“混賬,現在纔來稟告頂個鳥用!”處畢可汗暴跳如雷,高大的身軀氣得不停地抖動。
望着對面旌旗招展的唐軍大營,完息可汗恍然醒悟了過來,咬牙切齒地痛罵道:“直娘賊,那惡女人好深的心計,原來所有的一切皆在她盤算之中。”
處畢可汗急不可耐地問道:“有何心計?快快道來。“
完息可汗一聲苦笑,臉色說不出的陰沉:“原本咱們盤算邀請柴秀雲過河談判,以河水阻隔唐軍救援,沒料到她竟有如此詭計,硬生生地將桑乾河上游堵住,如此一來,唐軍過來救援她簡直是如履平地,片刻便能抵達,頓時讓咱們依仗的河水優勢蕩然無存。”
話音剛剛落點,唐軍營寨中突然大旗肆虐,震天動地的戰鼓聲驚雷般地轟鳴了起來,響徹在桑乾河兩岸。
兩可汗心頭同時一顫,若非還隔了一段距離且唐軍並未出營,說不定已是嚇得轉身便跑。
處畢可汗本是粗鄙的武夫,眼下立即沒了主意,急忙問一旁的完息可汗道:“事已至此,那咱們是否立即撤退?”
“不,”完息可汗斷然搖手,正色道:“族人都知咱們今日要與唐軍和談,若是無故退縮,難保不會被族人們看不起,也會大大地打擊我們的士氣,所以一定不能有所退縮。”
“完息呵,對方大軍可在眼前,如此一來那這場和談不就變爲了鴻門宴?”
“哼,唐軍雖近,但我們埋伏之軍也不是吃素的,若柴秀雲若膽敢輕舉妄動,那咱們就與唐軍堂堂正正決戰一番。”
處畢可汗剛纔雖然有些慌亂無計,但此刻聽到完息可汗之言,一股豪氣也是陡然而起,用力點頭粗聲道:“好,狹路相逢勇者勝,那我們今日就好好地會一會這大唐女將軍。”
辰時已至,大唐軍營中依舊是戰鼓轟鳴,旗幡肆掠,絲毫沒有停歇的意味,像是正在進行着一場激烈地對抗軍演。
處畢可汗手搭涼棚正在疑惑地觀望中時,唐軍營寨中突然卷出一支百人馬隊,越過河牀向着南岸而來。
此刻桑乾河水深不過咫尺,百人馬隊過河煞是容易,根本未作等候停留便到了南岸,爲首的白馬女騎士舉起手臂剛剛示意,馬隊已是齊刷刷地停了下來。
望着對面的突厥騎兵,女騎士沓沓走馬而出,清朗的聲音飄了過來:“對面可是處畢可汗?”
聽到詢問之言,處畢可汗與完息可汗對視一眼後,朗聲回答道:“本可汗便是處畢,你可是柴秀雲將軍。”
女騎士微微冷笑道:“不錯,本帥便是天子欽封的掃北平叛元帥,大唐左驍衛將軍柴秀雲。”
處畢可汗聞言朗聲大笑道:“平叛征戰竟以女子爲帥,萬里大唐莫非已是無人可以爲將了?哈哈哈哈,柴將軍可有聽過牝雞司晨的故事?”
處畢可汗此話諷刺意味濃厚,這牝雞便是指的是雌雞,雌雞若像雄雞那樣鳴啼,便會亂了天地秩序,被看作是女人掌權禍國的象徵。
誰料柴秀雲竟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微微笑道:“我大唐不乏赫赫名將,其中聲名遐邇者,如李靖、李勣、李道宗、侯君集、程知節、尉遲恭等等,多得直如天上繁星,聽聞貴部反叛的消息,名將們雖是嗷嗷求戰,然而陛下卻哈哈笑曰:區區四個跳樑小醜安需動用朕之名將?左威衛將軍柴秀雲從軍資歷尚淺,這次就讓她領兵出戰當作是歷來一番。所以本將便只有灰溜溜地前來了。”
話音落點,唐軍將士皆是忍俊不禁,不由發出一片爽朗的笑聲。
反觀處畢可汗,聽到柴秀雲這絕妙地諷刺之言,黑臉上不由青一陣紅一陣,想要反駁卻無從下口,只得悶悶地矗在原地。
完息可汗行了一個胡禮,朗聲道:“柴將軍巾幗不讓鬚眉,此次征戰高昌更是頗有奇功,何必如此謙虛?”
柴秀雲冷冷問道:“敢問閣下姓名?”
“在下乃完息部落可汗,有一事想向元帥請教。”
“好,你說。”
“元帥,我突厥四部落雖然反叛大唐,但皆是無奈之舉,聽到王師北上平叛,心裡一直頗爲忐忑,故派遣特使向元帥傳遞想要和談的消息,殷殷之心天可明鑑,然沒想到元帥你行事卻如此卑劣,竟在桑乾河上游圍水截流,致使我們和談之時面對唐軍大營,鴻門宴之心昭然若揭,這,你作何解釋?”
聞言,柴秀雲心裡藐視意味更濃,冷冷笑曰:“你們將和談地點設在不便我軍的南岸,並要求只能帶百騎赴約,難道對我們唐軍公平?我們明白人不說瞎話,若現在桑乾河水流依舊,若本帥背後不是有着一座萬軍待出的軍營,只怕可汗已令伏軍盡出,將本帥活活生擒了。”
被她當面叫破了詭計,完息可汗臉膛不由一紅,訕訕笑道:“我們一直想要與唐軍和談,怎會暗藏伏兵?元帥恐怕是誤會了。”
柴秀雲不屑一笑,揚起手中馬鞭一指:“你們想要和談,可以!立即放下武器,下馬投降,本帥自會在朝堂爲爾等求情,饒你們不死!”
處畢可汗聞言大怒,高聲叫罵道:“鳥!我們突厥雖然弱小,但也有精騎萬餘,豈會放下武器不戰而降?柴秀雲你當真是藐視我等!”
完息可汗也憤怒嚷嚷道:“對,柴將軍此言實在託大,若條件如此苛刻,請恕我們恕不奉陪,咱們雙方現在就打馬回營,點兵出戰好好地對陣一番。”
話音落點,柴秀雲臉上突然掠過一絲神秘地笑意,淡淡道:“若是在今天之前,兩位可汗此話本帥亦是贊同,但現在,你們沒有那個資格!”
完息可汗眉頭一皺,又是一陣冷笑,正欲出言,突然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馬還爲至,騎士已是驚恐高叫道:“可汗,大……大事不好,唐軍突襲我軍大營,處畢部落與烈延部落皆已不戰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