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寧與餘長致對視一眼,皆是同感點頭。餘長寧問道:“那姨娘可有想好分店建在何地?”
“洛陽!”羅凝毫不猶豫地開了口,顯然經過了長時間的斟酌。
“洛陽的確不錯啊,煌煌東都,文明淵藪,不僅位於中原腹地,更是天下貨物集散之地,商旅如織,工商發達,開店於此必定很容易賺錢。”餘長致首先出言表示了認同。
餘長寧指尖很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皺着眉頭顯然正在思索,沉『吟』了半響,他長嘆一聲道:“洛陽雖是不錯,但我認爲不是發展分店的首選。”
經過這段時間後,餘長寧的話已在餘家人心中舉足輕重起來,任誰都不敢小覷,此刻聽他出言否決,羅凝與餘長致都是大感驚奇,對視一眼還是耐下『性』子繼續聆聽。
“我雖未去過洛陽,但洛陽城畢竟爲千年古都,想必城內商旅酒肆業早已極爲興旺,可以說是酒肆的數量已經達到飽和,城內的達官貴族,平民百姓想必都已有了固定的消費酒肆,咱們賓滿樓如果『插』手其中,賺點小錢尚可,但若賺大錢必定要大費一番功夫,所以我認爲分店不應該開在洛陽城。”
羅凝聽完後良久沉默,半響後方才微微頷首,輕輕吁了一口氣道:“聽起來頗有幾分道理,原是我慮事不周了,不過分店若不開在洛陽,那你認爲應該開在哪裡?”
“江南道江都城。”餘長寧輕輕拍案,口氣堅定自信無比。
“江都城?”羅凝一陣膛目結舌,顯然覺得不可思議,正欲開口,不料餘長寧已是搖手笑道:“姨娘,大哥,你們先不要『插』話,聽我慢慢道來。”
“江都城從地理位置與繁榮角度來說,的確遠遠趕不上洛陽,但你們不要忘記江都卻有聯通南北的大運河,光這一條便可彌補所有的缺陷。”
話到此處,餘長致不服氣地爭辯道:“二弟此言差矣!說起大運河,洛陽城西苑正是運河的起點,難道竟比不上江都城?”
“江都貴爲水路要衝,官道密集,水網發達,從南到北的貨物都需要經過江都入大運河方能周流各地,這就滋生了許多商旅、手工藝人等等,你們可別小看了這些商人,若是論消費奢侈,他們一點也不會比那些達官貴族們差,爲了些許愛好往往不惜一擲千金,更難得可貴的是江都城酒肆良莠不齊,差口巨大,若是將分店開在江都,必定會大大地賺錢。”
一席話音落點,羅凝竟突然覺得似乎洛陽也沒那麼好了,蹙着眉頭一番琢磨,她驚奇地開口道:“長寧,你從未去過江都,爲何會對城內情形如此瞭解?”
餘長寧微笑解釋道:“我與陳若瑤去巴縣的那段日子裡,天南海北無所不談,這些都是她告訴我的,但所幸江南道不歸她負責,所以陳家在江都城雖有酒肆,但一直卻未引起重視。”
羅凝輕輕點頭,轉頭問道:“長致,你覺得長寧此話如何?”
餘長致嘴脣動了動,表情顯然有些茫然,愣怔半天方纔開口道:“我,我也不是很懂,姨娘,要不你與二弟決定了便是?”
見他如此毫無主見的樣子,羅凝不由暗暗失望,起身踱着步子轉悠思索良久,終於斬釘截鐵地開口道:“好,明天我便前去江都城瞭解一下情況,若無意外,分店就開在那裡了。”
餘長寧聞言點頭,輕笑開口道:“姨娘你就放心地去吧,家裡一切都有我照應,保管不會出現絲毫差錯。”
羅凝微微頷首道:“我走之後,酒肆就交給長致來負責,長致你也不要一天老呆在廚房做菜,要多來大廳關照一下生意,若有什麼不能決定的事情,多聽聽長寧的意見,知道嗎?”
餘長致聞言大是振奮,第一次有了獨當一面的感覺,用力點頭道:“姨娘放心,我一定遵照你的吩咐好好管理酒肆。”
話音剛剛落點,一名家丁大步走來稟告道:“稟告『婦』人,兩位少爺,叔老爺前來拜訪,正在府門外等候。”
羅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讓他徑直入內便可,何須前來稟告?”
家丁拱手道:“叔老爺說了,咱們餘家可是皇親國戚,該有的禮儀還是應該有,前來拜訪自然應該先通稟主人,豈能隨意入內?”
餘長致重重一哼,冷笑道:“這叔父也忒多鬼名堂,當駙馬的明明二弟,他與皇親國戚沾得了什麼關係,哼!”
羅凝瞪了餘長致一眼,對那家丁沉聲吩咐道:“快去將叔老爺請進來,就說我們在大廳恭候。”
家丁微微一躬,轉身疾步去了。
不消片刻,一身寬袖錦袍的的餘滿倉已是大笑着走了進來,剛跨入大廳門檻,便樂呵呵地高聲道:“長寧,我的乖侄兒,真是想煞叔父也!咦,大嫂和長致也在?”
羅凝微笑點頭,餘長致卻別過臉自言自語道:“看來有些人是巴不得我不在家中哩。”
“長致真會開玩笑。”餘滿倉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這次前來是專程來找長寧的。”
“找我做什麼?”餘長寧見叔父笑容滿面的樣子,頓時有些奇怪。
餘滿倉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笑容可掬地開口道:“長寧,你與公主成親已有三天,身爲你唯一的叔父,也是最關心你的長輩,我竟還未去覲見長樂公主,這於情於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所以今天想讓你替我引薦一下,也好讓公主殿下認識認識我這個叔父。”
“哦,怪不得一副笑容滿面,無事殷情,原是前來攀附權貴來的。”餘長致頓時一聲不屑冷哼。
羅凝嗔怪地盯了餘長致一眼,上前微笑開口道:“二叔哪裡的話?大家都是一家人,雖是公主,但也是你的侄兒媳『婦』,何必如此見外?”
“要的要的,常言道:禮多人不怪。我已準備了綾羅綢緞百匹,金玉首飾數件,另有各地土特產若干,專程爲長樂公主送來。”
餘長寧實在受不了他的趨炎附勢,搖手笑道:“公主很忙一般不會輕易接見他人,叔父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我向公主轉達便是。”
見自己這點小心思早已被人看透,饒是餘滿倉的厚麪皮此刻也忍不住微微泛紅,訕訕笑道:“長寧果然瞭解叔父,是這樣的,你瑞堂兄高中進士已有月餘,卻一直沒有消息,我想請公主幫我打聽一下,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聽見叔父要自己前去求公主辦事,餘長寧頓時大感爲難,但區區小事也不好推託拒絕,正在沉『吟』之際,雙目不由一亮,笑着開口道:“這事何必勞煩公主,叔父放心,我這去找房玄齡問一問,看看他是否知道消息。”
聞言,餘滿倉一雙老眼頓時瞪得老大,驚聲開口道:“長寧竟還認識尚書左僕『射』房玄齡,啊呀!當真是了不得。”
餘長致冷哼一聲開口道:“房玄齡與二弟可是很好的朋友,賓滿樓那幅楹聯便是他送給咱們的,真是少見多怪。”
餘滿倉恍然點頭,老臉上頓時浮現了幾分激動的『潮』紅:“既然長寧與房大人如此交好,那麼能否請他幫襯餘瑞一把,將瑞兒留在京城做官,不知可行?”
餘長寧點頭笑道:“那好,我就試着拜託一下,想必房大人也不會拒絕,叔父,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拜訪他。”
餘滿倉臉膛頓時笑開了花,點頭如搗道:“好,那就麻煩侄兒了。”
到了冠帶坊天已黑盡,向看門僕役說明來意,餘長寧剛在府門外轉悠了一圈,散發大袖的房玄齡已是迎了出來,站在臺階上便是一陣爽朗大笑:“哈哈,原來真是餘駙馬來了,老朽當真意外啊!”
餘長寧快步上前一拱,見他如此着裝便知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歉意微笑道:“原來房大人已經就寢,在下真是冒昧唐突了。”
“咳,哪裡的話,老朽正在與閨女博弈,所以穿着隨意了一些。”房玄齡笑着走下臺階拉住餘長寧的手,“快請快請,你可是稀客。”
餘長寧點頭一笑,跟隨着他進了府門,繞過正廳沿着走廊走了半響,在東廂一座偏廳前停下了腳步,推門入內,卻是書架環繞三牆皆白,正中一張長案上放着黑白交錯的棋枰,一身淡藍長裙的房玉珠正站在旁邊,動人的俏臉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房玄齡輕輕一笑,捋須道:“玉珠,還不快快上前參見餘駙馬。”
房玉珠蹙着眉頭白了他一眼,望向餘長寧冷冷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沒想到餘公子竟成爲天子帝婿,公主駙馬,真是讓玉珠大開眼界。”
餘長寧似乎未覺她口氣中的諷刺意味,以爲她還在爲自己那日牽了她的小手而生氣,不由拱手笑道:“說起來在下也是猶如夢中,到讓姑娘見笑了。”
房玉珠輕輕一哼,舉步正欲轉身而去,不料房玄齡已是開口道:“餘駙馬乃爹爹的貴客,玉珠,你去沏杯茶來。”
“爹爹,這些小事你喚下人來做便可,使喚我作甚?”房玉珠蹙眉大是不滿。
未等房玄齡開口,餘長寧已是笑嘻嘻地『插』言道:“都說了在下乃是你爹爹的貴客,這貴客麼自然要有貴客的待遇,就勞煩姑娘先去端盞茶來,我就先行謝過了。”
見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房玉珠大是惱怒,提起長裙氣沖沖地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