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府富麗堂皇的正廳內,餘家人圍着剛剛歸來的餘長寧有說有笑,喧譁大笑不絕於耳。
“姨娘,這是我在鄂州買的胭脂水粉,專門送給你的。”
“大哥,來,上好的楠木算盤一幅,保管咱們餘家財源廣進賺得盆滿鉢盈。”
“長靜,這是蜀地的綢緞,用來做件漂亮衣衫配你一定合適。”
……
餘長寧將帶回來的禮物一件件地拿了出來,惹得大家又是一片快樂的大笑。
羅凝美目中泛出了點點淚光,頗感欣慰地笑嘆道:“我兒奉旨前去河北道公幹,姨娘一直甚是牽掛,今日見你平安歸來,我這一顆懸着的心兒終於可以放下了。”
“可不是嗎?”餘長致虎目中也有熱淚,“二弟你長這麼大來一直是很少出門,這次遠赴河北,我們全家人都是寢食難安,就連歡聲笑語都少了不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樑彩萍淺笑道:“相公,二叔好不容易回來,你提這些事情作甚?咱們全家不如備上酒席熱鬧一番,你看如何?”
話音落點,向來性格活潑的餘長靜立即拍手贊同道:“大嫂這個提議不錯,二哥這次還獲得了全國詩詞大賽第一名,我們一定要好生慶祝一下。”
餘長寧拔得詩詞大賽頭籌一事現已傳遍了京城,所作的詩詞在街頭巷尾,茶樓酒肆都是熱議不休,人們感概連連,拍案叫絕,都對餘駙馬斗酒詩百篇的豪邁行徑佩服不已,而作爲餘長寧所在的瑜林詩社,這幾日更是被那些上門求教才子們差點踏破門檻,聲名直追房玉珠所在的天淵詩社,成爲長安排名第二的詩詞淵藪。
聽到置辦酒宴的提議,歷來木訥的餘長遠也是喜上眉梢,樂呵呵地笑道:“姨娘,大哥,二哥,既然今天如此熱鬧,我去將叔父和瑞堂兄請來如何?”
羅凝美目一亮,微笑點頭:“既然都是一家人,好,你去請你叔父他們,咱們中午開宴,媳婦,你快去準備準備。”
樑彩萍對餘滿倉心有芥蒂,聞言不由撇了撇嘴,但還是點頭去了。
坐在椅子上喝茶敘談,兄妹幾人皆纏着餘長寧詢問他此番前去河北道的趣事。
餘長寧此行本是奉了密旨,而且去的也是河東道,所以只能敷衍了幾句,將話題引到了參加詩詞大賽的事情上。
全家人雖然都已知道餘長寧斗酒詩百篇獲勝的事情,但此刻聽他說來卻是另有一番身臨其境的感覺,驚歎讚歎聲不時響起。
不消片刻,餘滿倉與餘瑞攜禮前來,又是一番熱絡的寒暄。
餘滿倉執住餘長寧的手大笑道:“侄兒以欽差之身代表陛下巡狩一方,我們餘家從來都沒有如此威風過,哈哈,如此光大門楣的事情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全都可以瞑目了。”
餘長寧見餘瑞頭戴高官,身着錦衣,也是微笑道:“叔父,要說光大門楣,瑞堂兄身爲朝廷官媒執掌天下男女嫁娶婚事,比我這個無所事事的帝婿可強了不少。”
“哈哈,侄兒真是太謙虛了,”餘滿倉笑道白花花的鬍鬚亂顫,用力一拍餘長寧的肩頭道,“你與瑞兒都是官場中人,身爲堂兄堂弟一定可得相互提攜幫助,這樣纔是一家人。”
“昔日爹爹逝世的時候,叔父你可沒有把我們當作一家人。”餘長遠冷冷譏諷一句,口氣大是不屑。
餘滿倉聞言老臉一紅,神色大是尷尬。
羅凝責怪地看了餘長遠一眼,展顏笑道:“長遠這孩子不知事,叔叔不要聽他胡言亂語,快,坐下說話。”
餘滿倉順臺階而下,喏喏了兩聲微笑地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一家人團聚,羅凝大是欣慰,美目巡睃了一圈正欲開口,不料想起了什麼似地神色大變,急聲道:“糟糕,長寧,你可有將公主請來?”
餘長寧瞪了瞪眼睛,搖頭道:“我一回來便來到了餘府,還未回公主府哩。”
“你怎麼如此糊塗!”羅凝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來,“還不快去公主府請公主前來赴宴。”
餘長寧滿不在乎地搖手道:“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怎會願意與我們一般同桌而食,今日如此高興,就不要請她過來了。”
聽完此話,羅凝杏目圓瞪怒聲道:“你這小子說的甚話!公主可是我們的家人,對我們餘家也是幫助不少,豈能如此怠慢?你快快前去。”
見姨娘似乎有些生氣,餘長寧不敢忤逆,只得不情不願地出門去了。
緩步悠悠地走到公主府前,雄闊的府門卻是緊緊關閉無人進出,四名持刀衛士威風凜凜地站在門外臺階上,一動不動恍若木雕石俑。
餘長寧輕咳一聲走了過去,剛想吩咐衛士打開大門,不料一名衛士已是跨步擋在他前面抱拳道:“駙馬爺,公主有令今日府門一律不許進出。”
餘長寧好氣又是好笑:“混賬,本駙馬也算是公主府的半個主人,豈能被你們攔在門外?快快讓開!”
衛士不折不撓地稟告道:“公主之令小人不敢違抗,還望駙馬爺諒解。”
“那好,你去將婉平叫來,本駙馬要問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的正在值守,不便進府通傳,請駙馬爺諒解。”
吃了一個閉門羹,餘長寧只得原路返回準備從後園前往公主府,然而剛剛走至通往公主府的月門,誰料那裡也矗立着四個衛士,依舊彬彬有禮地請駙馬爺離開。
“擦,這臭公主究竟在搞什麼鬼名堂。”
兩番被拒,餘長寧勃然大怒了,暗道:好,既然你不讓我進去,我便就在餘府住下,看看你能奈我何!“說罷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回到正廳,羅凝詢問經過,當聽見餘長寧竟被拒之門外時,不由焦急問道:“長寧,你可是得罪了公主,爲何她不讓你回府?”
餘長寧不想讓姨娘擔心,便笑着開口道:“無妨,恐怕公主是有什麼心事,敢明兒我去哄哄她便是。”
“哎,也只能如此了。”羅凝喟然一嘆,顯然很是失望。
用罷午飯餘長寧輕車出發,進入冠帶坊來到房玄齡的府邸。
一聽是他前來,房玄齡親自出門相迎,執着他的手大笑道:“餘駙馬此行不僅順利剿滅胡人之亂,更拆穿了塗貴的真面目,實在勞苦功高。”
“房大人,你就不要誇獎我了,”餘長寧苦着臉道,“你在長安吃香喝辣,我卻在河東道九死一生,差點連性命都丟掉。”
房玄齡早已看罷餘長寧與柴秀雲送來的奏摺,知道他此行的危險,岔開話題訕笑開口道:“對了,你爲何突然不告而別?可知柴將軍爲了找你,差點翻遍了整個幷州。”
“哎,此事一言難盡,”
被抓去魔教的事情自然不能對他言明,好在餘長寧在路上早已想好了一套說辭,便說自己大意被歹人擒獲,十多天後才找到了一個機會逃了出來,當真是險之又險。
房玄齡不疑他的話,一雙白眉緊緊地擰起苦思半響:“這夥歹人究竟是何等身份?竟連朝廷欽差都該劫持,實在膽大包天。”
“我怎麼知道?”餘長寧攤了攤手,將問題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房玄齡慢慢點了點頭:“你快去換好官服隨老朽進宮,咱們一去前去覲見陛下。”
“啊?不去行不行?”餘長寧一張俊臉頓時拉得老長,滿臉的不情願。
房玄齡好氣又是好笑:“你乃陛下親自委派的欽差,回京第一件事便就應該進宮稟告差事經過,豈有不去之理?”
“房大人,我的官服可在公主府中。”
“那你趕快回去更換官服啊。”
“可現在長樂公主不讓我回府,我如何才能換衣?”
房玄齡哭笑不得地開口道:“公主爲何不讓你回去,莫非你又招惹了她?”
“公主的心思不可猜,說起來現在我也是一頭霧水。”
房玄齡沉吟了一番,老眼陡然一亮,拍手道:“我兒遺愛也是駙馬都尉,你倆身高相仿,官衣品級也是相符,你就穿他的官服前去如何?”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房大人了。”
房玄齡輕輕頷首,吩咐矗立在一旁的管家道:“去,將二少爺的朝服取來。”
白髮管家高聲領命,一溜碎步的去了。
片刻之後,管家捧着一領緋色官府走了進來侍候餘長寧換上,一名瀟灑的年輕官員頓時出現在了銅鏡之中。
餘長寧頭戴烏紗襆頭,緋紅色的官服上繡飛禽圖案,腰間束着十銙金玉帶,腳上再是一雙烏皮履,端的是一名朝廷命官的模樣。
然而可惜這廝嬉皮笑臉毫無正經,走路也是懶懶洋洋不見端莊,不說沐猴而冠,但也算得上是不倫不類了,絲毫沒有朝廷官員的威儀。
驅車趕至皇宮,冬日的太陽慵懶地掛在宮城一角灑下微弱陽光,雄闊的殿閣飛檐擺動着叮咚鐵馬,層層疊疊的宮殿巍巍然如天上宮闕。
這個時辰李世民多半在御書房批閱周折,房玄齡輕車熟路地將餘長寧帶到了御書房外,向着侍立在殿門外的內侍詢問道:“陛下可在殿內?”
眼見是房玄齡,老內侍露出了恭謙的笑容,點頭道:“房大人可要通傳?”
房玄齡頷首道:“欽差駙馬都尉餘長寧回京覆命,特來覲見陛下。”
老內侍瞄了餘長寧一眼,恭敬道:“兩位大人稍等,咱家立即進去通傳。”說罷轉身進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