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然,老丈看了。”說完,餘長寧拍了拍手,突然抓起捆紮的柴薪抗在了肩頭,步履輕捷地進入柴房,將柴薪高高舉起,丟到了最上面的一層。
“好身手!”老者高興的讚歎了一句,不禁捋須笑開了。
餘長寧笑呵呵地走了出來,毫不謙虛地說道:“幼時我沒少幹這些事情,不過小菜一碟而已。”
見餘長寧這傢伙連農活都會幹,長樂公主不由暗生敬佩,正在默默地打量着他,不想餘長寧突然轉過身來,視線已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用商量的口吻吩咐道:“娘子,你去廚房幫助一下大娘做菜如何?”
長樂公主聞言一愣,隨即瞪大了美目,什麼?他竟然讓本宮去廚房幫忙?本宮可是金枝玉葉身份高貴的大唐公主?豈會懂得做菜做飯?
一時間萬般念頭冒上了公主心頭,她猶豫半響,突然感覺自己與餘長寧在這裡白吃白住的確有些不好意思,總得要幫主人坐點什麼,想了想,終是無可奈何地朝着廚房去了。
廚房內青煙繚繞,老婦正在爐竈前自顧自地的忙碌着,長樂公主剛剛走了進去,立即被嗆人的油煙薰得連連咳嗽不止。
聽到咳嗽聲,老婦疑惑地轉過頭來,當看見是長樂公主進來之後,立即展顏笑道:“原來是小娘子來了?瞧你這模樣應該很少進入廚房吧,否則怎會聞不慣油煙味?”
長樂公主抱歉笑了笑,忍住不適的感覺走上前來看了看火苗正旺的爐子,輕吸鼻頭驚訝笑道:“呀,這是在煮什麼東西,真香啊!”
“哦,燉山豬肉而已,山野人家也只有這些東西招待貴客。”老婦露出了質樸的笑容,解開鍋蓋望着裡面沸騰的湯汁半響,這才輕籲一聲道,“終於燉熟了,馬上就可以吃,閨女只怕是早就餓了吧?”
長樂公主輕輕頷首,望着老婦正在拿着湯勺將鍋內燉山豬肉盛到一個陶盆之中,突然好奇問道:“大娘,你們一直住在這裡?”
老婦頭也不回地開口道:“是啊,不過這座村子以前有很多人的,可惜前朝煬帝三徵高麗弄得民不聊生,村裡的男丁死的死逃的逃,村子漸漸就破落衰敗,現在整個山坳裡面,也只有幾戶人家而已。”
長樂公主恍然點點頭,正在蹙眉思忖之際,老婦笑着問道:“閨女,你與那小郎君成親有多少年了?”
長樂公主如實回答道:“剛好四年。”
“可已經生兒育女?”
良久的沉默後,長樂公主纔有些沮喪地開口道:“沒有!”
一聽她還無所出,老婦出於長輩的關心,立即忍不住說叨了起來:“閨女啊,這女人如果不能爲相公生兒育女,那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不僅是夫家盡給你白眼看,而且說不定還有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想要成爲相公的小妾,到時候受苦的還不是你自己。”
長樂公主聽得微微一愣,問道:“爲夫家生兒育女真的很重要麼?”
“當然重要,難道你沒聽說過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這句話麼?”老婦肯定地點了點頭,笑道:“這男人啊,沒有幾個老老實實願意與自己娘子從一而終的,誰不吃在嘴裡,看在碗裡,想到鍋裡,就拿我那老奴來說,以前年輕的時候也沒少到市集裡去鬼混,甚至還迷上了一個姿色貌美的歌姬,若非我用擀麪杖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頓,說不定他就醉死在溫柔鄉中了,後來有了兒女以後他也老實了不少,終於能夠安安分分地過日子。”
一席話聽得長樂公主又是驚奇又是錯愕,不解地問道:“我看書籍中皆是讚美從一而終辛福美滿的愛情,書寫了許多癡男怨女鴛鴦相守的佳話,男子豈會如大娘你說的這般不堪?”
老婦淡淡笑道:“這故事始終是故事,生活卻是生活,男人就如同貓兒一般,哪有不偷腥的?閨女現在無所出,可要好好地看住你的相公,免得被那些心懷不軌的女子將你的相公勾去了。”
長樂公主所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問道:“大娘,若是有不三不四的女子想要嫁入我府中,不知該當如何?”
老婦放下手中湯勺,沉吟片刻笑道:“你可是你相公堂堂正正的結髮夫妻,怕那些狐狸精作甚?即便她們能夠成爲小妾,你也可以想辦法欺負她們,並將她們趕出家門。待到你有了兒子能夠爲夫家繼承宗廟,對付她們更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說不定整個夫家都會幫着你。”
“但是,我還是不能忍受與她人共侍一夫,若相公想要納妾,我寧遠與他和離。”長樂公主忍不住輕輕一嘆。
“傻孩子,這男人只要稍微能幹出色一點,必定會招蜂引蝶惹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你又何必執着相公對你從一而終呢?而且就你這樣不戰即退與之和離,豈不是正遂了那些狐狸精的心願?”
長樂公主美目陡然一亮,看向老婦的目光彷彿是劉備見了諸葛亮一般感覺如魚得水,急切地問道:“那麼我應該怎麼做纔是?”
老婦語重心長地說道:“遇到這種情形你千萬不要灰心,記住,你可是正妻,就如同統領羣妃的皇后一般,只要肯略施手段將相公伺候得舒舒服服,成爲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保管他對你言聽計從傾心不已,看也不會看那些狐狸精一眼。”
對啊,父皇三宮六院妃嬪衆多,母后就是憑藉她的溫柔賢惠、知書達理讓父皇對她一直敬愛有加,即便逝去多年,父皇也從未提過新立皇后,可見母后對他有多麼的重要。
想着想着,長樂公主只覺醍醐灌頂般茅舍頓開,憤憤然地暗暗道:“本宮乃是餘長寧的正妻,憑什麼要我給漢和公主、甄雲之流讓路?這老婦雖然處於山野,但對這夫妻之事看得當真是太明白了。”
心念及此,她長吁了一口氣,對着老婦沉聲道:“大娘,多謝你今日之言讓我恍然大悟,他日李麗質必有重報。”
老婦卻不知自己時才無心之言已經挽救了一段婚姻,她毫不在乎地笑了笑,繼續烹製食物來。
在老者夫婦盛情的邀請下,餘長寧與長樂公主飽餐了一頓,餘長寧甚至還喝了不少老者家自釀的果酒,這才酒足飯飽地進入了客房休息。
客房中唯有一張牀榻,餘長寧自然知道公主不會與他同塌而眠,找來一張粗布鋪在地上,然後又在上面鋪了一層被褥,作成了一個臨時的臥榻。
長樂公主坐在牀榻邊默默地看着他的舉動,沉默半響問道:“你被蛇咬了的腿傷還疼嗎?
餘長寧挽起褲管對着公主笑道:“剛纔老伯已經替我看過,原來咬我之蛇並不是毒蛇,雖然傷口有些腫脹,但也沒有大礙,敷上草藥已經好多了。”
長樂公主點點頭,不知爲何俏臉神色豔紅無比,她猶豫了良久,吶吶低聲道:“夜半寒涼,你這樣睡在地上難道不怕生病麼?”
餘長寧有些驚訝地看了長樂公主一眼,這才淡淡笑道:“這裡只有牀榻一張,公主本就體弱,我難道還忍心讓你睡地上不成?自然你睡牀上,我睡牀下。”
經過老婦今夜一番無意的開導,長樂公主對於和離的念頭已是淡了許多,也使得她重新審視了一番與餘長寧的感情,覺得若是就這般放棄了他,實在會成爲此生遺憾。
既然不願和離,那麼公主首先面對的就是得到餘長寧的喜愛,待到以後漢和公主來到長安,自己纔不至於落入下風。
故此,長樂公主纔會暗示餘長寧,讓他到榻上來睡。
然而,公主畢竟心頭羞怯,很多話都不敢說得太明,加之餘長寧做夢也沒想到長樂公主已經是爲之改變,所以並沒有領會到公主的暗示。
公主低着螓首默默然片刻,俏臉更紅了,吞吞吐吐地說道:“本宮的意思是說……你,我……不如……嗯……”
聽她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餘長寧這才發覺今夜的長樂公主有些不對勁,盤腿坐在臥榻上笑問道:“你這是怎麼了?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
長樂公主低着頭竟不敢看他一眼,纖手也在輕輕地絞動着衣角,良久的沉默後,她輕嘆一聲幽幽道:“你可否如實告訴我,你究竟有多少紅顏知己?”
餘長寧默然半響,回答道:“除去你知道的甄雲、漢和公主、若瑤,另外還有三人。”
長樂公主昔日扮作百靈姑娘與他交談的時候,便知道他紅顏知己衆多,此際聞言,心裡大覺難受,又是一聲喟嘆,她突然擡起頭目光直視着餘長寧,正容問道:“在你心中,本宮與她們孰輕孰重?”餘長寧如實回答道:“你們都是我爲之深愛的人,自然不能厚此薄彼。”長樂公主突然說道:“那如果……本宮是說如果,我們能夠不和離,你準備將本宮置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