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187】Vip天生的倨傲,是氏淵V
“你想起來了?”穎離的聲音,在希泠肩頭響起。
“嗯。”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
那洶涌而來的回憶,讓她好像重新活了一輩子那麼久。
“君上他,不是故意的。”穎離沒推開她,只是淡淡的接着說道。
希泠心頭驀地一酸,啓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
“其實我知道,氏淵他,是真的想殺你。”
——這種話,讓她怎麼說的出口?
沉默,在這一口枯井中蔓延。
直到,希泠清楚的感覺到穎離的身子,在她懷中無力的下滑時。
她才收回手臂,扶起他。
“師父……”
希泠其實有很多話,想問。
比如,後來阿蓮和他們的小女兒去哪兒了?
他明明沒有死,爲什麼當時卻和死沒什麼分別?
再比如,他的假死,真的冥冥中改變了一些東西嗎?
宣止與宣涼之間的換命,是你從當初就開始算計籌劃的嗎?
“怎麼?”穎離的笑容,已經是強弩之末,帶着些絕對的蒼白與虛弱。
希泠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沒什麼。”
事到如今,計較那些已經發生過的東西,已經沒有用了。
“那你聽我好好說。”
穎離忽的伸出手,死死的攥住了希泠的衣袖。
一種惶然將要失去什麼的感覺,攫住了希泠的心。
“是和氏淵有關的嗎?”她聽見自己說出口,嗓音,是該死的冷靜。
“算是吧。”穎離低下頭,若有所思,才擡眼望向希泠,“包括你這一世的記憶,你都想起來了?”
“對。”希泠已經猜到了他要問什麼,沒等他主動開口,便出聲道,“他是暗尊,可以悄無聲息的把我從玄衣侯府帶走,而且,他說,他要利用我幫他做一件事。”
雖說回想起來了所有,讓希泠對穎離的信任盡數回籠。
但暗尊告訴過她的,將來有一日,或許要用她的血,甚至是她背脊上的一層皮,去幫他……
這種事情,希泠實在是不忍心,告訴已經瀕死的穎離了。
“果然。”穎離嗓音沉沉,倦怠而挫敗。
希泠望着他的神色,沒有出聲安慰,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那暗尊,真的威脅到了氏淵的性命嗎?”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用這種語氣,淡靜的問出這個問題。
她只是忽的想起了,回憶中的泉閣,依舊是少年模樣的氏淵的不可一世。
“那要問暗尊本人了。”穎離說道。
“怎麼問?”
穎離擡起頭道:“上去。”
這深邃的枯井,如同他們最後的屏障。
希泠隨着他的眼神,朝上望去:“暗尊還在上面。”
篤定的語氣。
穎離卻不驚訝,希泠體內的力量,要逐漸爲她所用了:“帶我上去。”
希泠沒多說,只是伸手抱住了他,身子一躍,竟然輕鬆自如的奇怪,二人便從枯井中出來。
剛落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便清楚明白的落在了二人身上。
“想好了?”
幽幽的詭異的嗓音,在希泠身後響起。
她似是沒聽到一樣,安靜妥帖的將穎離放在石室中的椅子上,便淡漠的回頭。
“氏淵身上的毒,怎麼解?”
暗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希泠整個人,似乎不過瞬間,便變得厚重了許多。
他不着痕跡的皺眉,打量着穎離卻難以從他身上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只得說:“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你要我怎麼做?”希泠面無表情,對着暗尊的挑釁,充耳不聞。
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暗尊妖異的瞳眸,微微一眯,忽的改變主意了:“和我一同,迴雪山谷。希泠,你應該還記得你給我的承諾吧?”
穎離在一旁,越聽越不對勁,他寒聲問道:“泠兒,你答應了他什麼?”
暗尊啓脣,挑眉饒有興趣的朝着希泠望了一眼,意思是——他竟然還不知道?
希泠杏眸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知道他閉嘴,才淡淡的回答了穎離的問題:“不是什麼大事,不用擔心。”
她不欲說謊,但也不會說出真相。
穎離亦是知道,再怎麼逼她,她若是不想說,自己也問不出什麼來。
希泠見他沉默了,心中一鬆,含糊其辭對暗尊說:“我只是答應幫你,但此時此景,你覺得我怎麼會有能力幫你?”
要一個人的一層皮,豈不是要一個人的一條命?
暗尊勾脣,眸色妖異,在她面前比劃着手指:“非也非也,我只是想讓你去我的世界看一看,說不定哪一天,我的地盤,就會成爲你唯一的容身之所呢……”
他詭譎的笑容裡,慢慢的陰謀味道。
“難道你以爲,我會爲了你背叛全天下嗎?”希泠冷嘲道。
暗尊卻笑意愈甚,目光陰惻惻的,卻因爲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自信,而讓與他對視的人,有一種被狼盯上的寒意:“希泠,只要你背叛了氏淵,就等同於背叛了全天下,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從來都不歸屬於氏淵,從何來的背叛一說。”希泠不爲所動。
這句話,倒是讓暗尊一愣。
但旋即,他便笑了:“那我換句話說吧,若有一天魅生失去了氏淵這一個君上,肯定是因爲你。到了那一日,魅生便容不下了你,天下就沒了你的去處。”
希泠手掌,在衣袖中收緊,指甲抵住了掌心,面上卻拼命的維持着淡定:“你就這麼相信,我會聽你的話,對付氏淵?”
“要打個賭嗎?”暗尊不置可否。
“賭注是什麼?”希泠出聲,她現在連微乎其微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氏淵……
暗尊挑眉,似乎沒想到她會答應的這麼痛快:“你想要什麼賭注?”
希泠一揚眉:“賭你的一個回答。”
暗尊眸色一深:“你連打賭的內容都不問,就這麼自信?況且,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會告訴你實話。”
希泠只回答了他的第二個問題,用一種極其輕蔑的語氣說道:“如果沒有我與氏淵,你連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機會都沒有。妄想打敗氏淵,連這點說實話的風度都沒有,我勸你還是滾回你陰暗的地下世界吧。”
她冷厲的嗓音,不帶半點髒字,卻清楚的挑起了暗尊的怒火。
他陰沉的望着希泠,見她眸子毫不退讓,盡是嘲諷與輕蔑。他凌厲的脣線便愈發的緊繃:“希泠,有沒有說過你的嘴巴真的很毒?”
希泠不怒反笑,勾脣,杏眸幽深戲謔:“你處處逼我用這種口吻跟你說話,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欠虐?”
“好!”暗尊挑眉,幽深的眸子從高挑的眉峰下,冷覷着希泠。
說出的話,除了答應時的斬截,卻多了幾分殘酷卻透徹:“把你壓制的太狠了,這個遊戲就不好玩了。希泠,我就接了你這一招激將法。”
“多謝。”希泠不冷不熱的說道。
“那,你就好好聽聽,這個打賭的內容。”暗尊似笑非笑,逼視着希泠。
希泠只是看着他,一句話都沒說。
見狀,暗尊才懶懶開口:“希泠,有沒有覺得自己身邊少了一個人?”
他話音剛落,穎離臉色驀地一變。
煞白的臉色,落在暗尊眼中,讓他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譏誚而篤定的笑容。
希泠無意識的環顧四周,腦中一片亂麻,卻忽的在記憶的最深處,想起了宣止射過來的那一枚冷箭,還有她的小丫鬟想爲她擋住的那一個錯身。
“你要拿這個賭什麼?”
希泠隱約猜到了答案。
因爲,她記得她昏迷過去的時候,分明記得氏淵跟她說——放心,我會救你的,你們。
暗尊臉上是志得意滿,他已經確定希泠想起來了,那個倒黴的,連屍首都被火化得一點都不剩下的丫鬟:“我們就賭,氏淵會不會告訴你,紫蘇倒是怎麼死的?怎麼樣?”
他話音剛落,便用一種看着獵物垂死掙扎的心態,望着面無表情的希泠。
似乎要仔細的看清她臉部,每一次細微的變化。繼而從那些表情的裂縫中,窺探出,她到底有多麼的痛苦。
希泠只是靜靜的看着暗尊,眸子漆黑,如同夜色一樣濃稠。
“是我動的手,泠兒。”穎離的嗓音,卻驀地出現了。
這打破沉寂的話音,讓希泠猛地看向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懷着怎麼樣的一種心情,看向穎離的。
她只知道,她一點也不想從暗尊口中聽到事情的真相,哪怕她已經猜到了,以氏淵的性子,做出那樣的事情,也絕對有可能。
但她卻依舊在穎離出聲的一瞬間,眸子中帶着一種感激看向了他。
“你們當時的情況,只可能救一個人……”
更何況,當時他還拼命的不想讓宣涼死掉。
“紫蘇死的很痛快,先是一刀補向了她的心口,然後她就徹底的沒了呼吸……”
怎麼能算痛快呢?一個女孩子的屍首,連一個爲她收拾骨灰的人都沒有,盡數隨着枯萎燒焦的竹葉,隨風四散。
“不要……怪我。”穎離擡眼,望着希泠。
他說的話裡,倒是沒有謊話。
只是話語間滿是誤導,讓希泠相信紫蘇的死,與氏淵沒有關係。
儘管穎離不知道希泠會不會相信,但他依舊要這麼做。
就像他一直以來做的,就是補償……盡他所能的,補償二人因爲他而失散的歲月。
但,暗尊怎麼會如他的意?
穎離已經無力去阻止暗尊了。
於是,希泠便清楚明白的聽到了暗尊說,他說的話,帶着一種讓人撕碎他的悠然與閒適。
“那你怎麼不告訴他,是氏淵命令你,不準救紫蘇?”
暗尊說着這話是,眼睛一刻不離的望着希泠,等待着她精彩的表情:“你怎麼不告訴他,給紫蘇補了一刀的,是風無痕?”
許久,希泠纔開口:“他說的是真的嗎?”
問的是穎離。
這樣的問話,讓穎離一個字的假話都說不出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認了。
暗尊饒有興致的看着希泠冰塊一樣的臉色,等來等去,終於準備再出言刺激她時。
“我賭!”
他等到的,是希泠斬截的語氣。
還有她幽幽的,淡漠的嗓音:“記得願賭服輸,暗尊。”
寂靜的石室裡,沒有人聲。
希泠漠視了一切,淡淡的走回了穎離的身邊:“師父,你還能撐多久?”
“半日。”
希泠眼睫一顫,扶住他的手不自覺的一抖,卻很快被她收斂掩飾住了。
她只是沒想到,這樣清楚的期限,會這麼沉重的壓在他的身上。
穎離怎麼會看不出來她的情緒波動。
但他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麼呢?
道理每個人都懂,他到了現在再死去,不過是一種解脫。
但旁人看來的,卻只可能有傷心,而不是和將死之人一樣的解脫。
“走吧。”希泠凜冽的嗓音,響在他耳邊。
她執拗的扶起了穎離,說:“你死後,我將你和蓮姐姐葬在一起怎麼樣?”
穎離身子一僵,才說道:“她……她們的屍骨就在這個石室內,我死後,你就把我留在這個石室內就好。那時,就沒有人能進入這個石室了,也算給我一個成全。”
他乾澀的嗓音,卻終於讓希泠想帶他出去看看這四周的心思,完全碎的不成樣子。
在暗尊最沒有想到的時候,他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希泠的崩潰。
她收回了手,像是難受至極的蜷縮起了身子,蹲在了地上,雙手捂住了臉,看上去只是讓人覺得她好像在忍受什麼疼痛。
直到,她的嗓音響起時,才讓人幾近肝膽俱裂。
“爲什麼……你要死……”
她所說出的話,幾乎讓人聽不出她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乾澀而僵硬。
“都是我的錯……要是我……不存在就好了……”
她的樣子,像是一隻離羣的小獸,嗚咽而啜泣。
但她的背脊卻挺的很直,讓人連靠近她給她一個安撫的想法,都不知道是對,還是不對……
暗尊沉默的看着她,臉上的笑意終於斂去,他沒有說什麼,往日妖異的容顏,如同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他緩緩的走向石門,似乎是要離開。
穎離聽着希泠說出的話,驀地響起了自己當初,在氏淵面前對着沉睡中的希泠說出的“要是你不存在就好了”。
直到他親耳聽到了希泠這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種痛徹心扉的追悔莫及,才厚厚的籠罩上了他。
連他此刻,都恨不得殺了自己。
更遑論,當初的氏淵了……
“泠……”他伸手,似乎想要撫上希泠的背脊。
“轟隆——”
一聲碎裂的巨響,猛地從石門出傳來。
刺眼的陽光猛地照進了整個昏暗的石室!
突然起來的光,讓穎離下意識的遮住了希泠……
直到,希泠對於那強烈的陽光適應了之後,睜開眼,她才發現了,狼狽的倒在石門廢墟中的暗尊,還有他絳紫色衣袍上,一個灰色的腳印。
一襲青衫,逆光石門口,面容一半隱於陰影,一半露於陽光。
如同神祇一樣,從天而降,讓整個陰暗的石室,都有了陽光的味道。
“阿淵……”
希泠乾涸的面容,方纔沒有流淚,此刻淚水卻不自知的從她水盈盈的眼眶中,猝不及防的落下。
她只是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便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委屈的女子……
氏淵淺眸,淡淡的掃了一眼,癡癡的看着自己哭的女子,好看的眉微凝,在對上了她剔透的杏眸時,卻好似有百年時光在他眼中漫溯而過。
“希兒,你記起來了。”
他用一種平淡至極的嗓音,不容置疑的說。
天生的,好像這個男子,就沒有疑惑。
他永遠帶着三分清冷,三分淡漠,三分倨傲,和一分隱藏的深情,憑着野獸一般的只覺,馳騁在這個世界上,將上位者的遊戲,玩-弄於鼓掌之間。
“嗯……”希泠只能含糊的,從喉間溢出一聲應答。
腦袋卻重重的點了一下。
氏淵身後的風無痕,無奈的扶額。
怎麼君上不過是去了雪山谷一趟,這兩人就完全不記得,方纔發生過了什麼?
難道之前,針鋒相對相愛相殺的,不是這兩個人嗎?
至此,氏淵淺淡的視線,才落在了狼狽的暗尊身上,他冷覷着暗尊眼中的憤恨,不帶絲毫感情色彩,淡淡吐出:“本尊去了雪山谷,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