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淦暮塵想起那個夜晚,斷刃山脈,唐家莊火光連天,奇異的花,化爲一滴淚,他第一次看到很多人在面前死去,生命凋零,無能爲力,唐燕然臨終前的託孤,至今歷歷在目。
究其原因,死了那麼多人,到底因何而起,時至今日,真相不得而知,皇朝因爲要殺一人,殃及數億同齡無辜,誰纔是真正該死之人?
打小,所有老祖都說自己是魂帝轉世,連小金牛也說自己是界主轉生,可是,測魂後,恭維的話,淦暮塵再也沒有信過,盡當耳邊風。
有時候,恭維的話,讓人意志輕易淪陷,而那種淪陷,不知不覺,卻是可怖的。
到如今,他依舊不信,他有今天,便不是偶然,經歷了太多的心酸,忍耐,成就修魂者,至多也就是他運氣比一般人好一點,所走的路,所冒的險,維艱,曲折得多。
天堂到地獄,這感覺,他體會得比任何人都深,捧得越高,摔得也就越慘,什麼魂帝轉,界主重生,這些話,如帶毒的刃,如傷口加鹽。
淦暮塵喜歡這種在死亡邊緣徘徊後重得新生的感覺,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如果是命,死又何凡,實力,強者,都不是靠捧出來的。
那些死去的孩子,數億冤魂,就算與自己無關,不過,總須要有人替他們討個公道。
轟……。
大地震動,淦暮塵從沉思中驚醒,透過石縫向外看去,一陣驚魂。
外面,亂戰不休,又有如房屋大小般的兇物正在極速靠近,看樣子,越往後來的兇物,越強大,淦暮塵大感不妙。
在他閉目修煉的這段時間內,外面的戰場就沒有稍停過,可是,就算廝殺慘烈,傷殘無數,卻沒有一個種族死絕。
獅羣勢單力孤,此刻,已經敵衆我寡,雖爲獸王,卻已傷殘過半,獅王事先就已身受重傷,後來,差點被鬣狗王擊殺掉,血水染溼了髭鬚,滿身血淋淋,它率領獅羣,集中一起,殘喘粗氣,退守西北。
強大如野豬王,臀部也被抓掉了一大塊皮,雖然兇猛無比,卻也力有不殆,咆哮着,亂舞着兩根銀色鋒利獠牙,警告着,怒吼着,以守而攻,和金蛇蛟對視。
看樣子,它與金蛇蛟有過激烈的廝殺,兩者平分秋色不相伯仲,都不甘罷手。
花豹王也身受重傷,速度再快,它的修爲卻低了些許,右前腿,肋骨上,皮開肉綻,一道道傷痕,冒着血水,血痕觸目驚心,傷勢極重。
空中,夜鷹,蝙蝠,雪雕被擊落無數,密密麻麻,燒焦,冰凍,隕身場中。
金色蛇蛟雖後入戰場,強大如它,可也不好受,身上的鱗片掉落不少,露出血淋淋的血肉,額頭上,一隻凸起的鹿角都斷掉了,露出血紅白骨。
蛇類雖兇殘歹毒,可是,能參戰的有數,殘肢斷骸,死傷遍地。
淦暮塵看得心驚膽寒,到底是爲了什麼,平白無故的廝殺,不死不休搏命,殺到血流成河,遍體鱗傷,到如今,這般血腥場景,居然毫無退走之意,彼此咆哮着,憤怒着,卻也固守着,堅持着,到底爲何?
大地正在顫抖,金色蛇蛟,野豬王等獸王露出驚悚,不妙的表情,向外圍退避。
淦暮塵看到跟黃昏前一模一樣的怪異場面,天黑前,他清楚記得,戰死沙場的各種兇物,血跡滿天卻轉瞬消失,卵石上依舊纖塵不染,如今,屍橫遍野,這些卵石上,依然是毫無血跡,白淨如昔,連一絲血紅都沒有,怪哉。
淦暮塵揉了揉雙眼,疑惑,經過一場突破,此刻,他可於黑暗中視物,整個戰場,飄舞塵埃都看得一清二楚,絕無錯覺,這樣怪異的場景,實在是難以置信,讓人一時無法釋解。
轟……。
那些身影臨近,淦暮塵終於看清,獅王,真正的獅王之王,生三頭,高兩丈,行走間,威武霸氣,咧嘴,聲音至喉嚨中沙礫般響起,兇物退避。
每一步,地動山搖,不怒自威,其身後,居然跟着數十隻跟受傷的獅王一般大小的雄獅。
隨着獅王之王的到來,山谷四方開始劇烈震動,整個山谷兩邊的山崖底下,巨大山洞中,彷彿有東西欲要出來,一時地動山搖。
湖面上,波光沸騰,湖水晃盪,湖泊對岸,山崖下,那些巨大的山洞中,響起了刺耳的沙沙聲。
轉眼,水柱沖天,無數龐然大物露出奇形怪狀的頭顱,身軀比房子大的章魚,各種類似金蛇蛟大小的蛇類,毒蛛,棕紅毒螃蟹。
章魚觸鬚如蕉柱,數量過百,拍打着湖面,八足立地,快速爬上岸邊,越過粗大的卵石林,向戰場內衝來,行走間,舞動八足觸鬚,頓時便有無數兇物被擊飛上天,慘叫連連。
夜色中,高三米的金剛之王,拍打胸脯,咧嘴巨嘴,身後,數十個矯健的巨大星星,行走在卵石間,飛沙碎石,無數兇物退避,看得出,也是兇名赫赫之輩。
淦暮塵忽然發現,除了黃婚前的廝殺,現在,就算面前擺着敵人的屍體,這些兇物也毫無胃口,他們都羣集一起,戒備着,防守着,像是等待着什麼。
萬獸齊聚,割據一方,各類兇物之王,紛紛與場中弟子兵匯合,咆哮,嘶吼。
轟……。
獅王之王步入戰場,一腳踩在淦暮塵所在的石縫之上,淦暮塵差點被踩成肉餅。
原本的石堆早被金蛇蛟夷平,淦暮塵現在藏身之所,不過是卵石之下的一個石縫,被雄獅羣從上踏過,周身的卵石頓時再次相互擠壓,縮水。
淦暮塵的藏身所又變窄了些許,如不是他用四肢撐着石縫,此刻,只怕再無藏身之處。
忽然,前方百米外,卵石凹地下,亮起刺目的粉色光芒,這種光芒從地面冒出,繚繞着,霧氣朦朦朧朧,整個地面頓時變得流光溢彩。
“這是?怎麼回事?不對,這卵石底下,絕對有東西?”淦暮塵目光炯炯,一時愣神。
白天,他曾四處尋找藏身之地,也曾路過那塊卵石之地,那裡,比之四面要凹下數十米,不過,那地面,除了卵石,別無他物。
這亮光至何處而來,地面嗎?怎麼可能呢!
萬獸,兇物固守凹陷之地外緣,凝視着,神情凝靜,甚至蹲下,俯身,竟然有些膜拜之意。
淦暮塵用力推開蓋住頭頂的千斤卵石,露出一道可以伸出身體的石縫,伸出頭,靜悄悄,四處張望,確定無險,再次爬出。
前方,各種兇物佔據卵石凹地邊緣一方,盯着發光的卵石之地,閉目養神,期待着,呼吸着,像在修煉。
“原來是這樣,這些生物的變異,絕對跟此地有密不可分的聯繫,此地之下,到底有什麼?”淦暮塵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思緒清晰起來。
原本,他以爲是自己引動獸類相互廝殺,鬧了半天,這羣兇物的廝殺跟自己半點關係都沒有,都爲奪寶而來,自己殺的那兩隻雪豹,頂多也就是將戰火提前點燃而已。
驟然心驚,轉瞬目瞪口呆,山谷之上,雲層涌動,一個巨大的彩雲漩渦,漩渦中,雷電閃動,刺目光團照亮重疊雲層,雲層翻轉動,翻涌,甚是美觀。
一道月光破開峽谷之上的濃濃雲霧,至雲霧漩渦中的光團射了下來,凝實如練,銀光如水,清涼斑斕。
月光射入峽谷西面的山崖上,那裡,一個巨大的半截山洞,山洞內頓時發出璀璨白光,如一面鏡子,轉瞬將白光反射入東面峽谷的一個山洞內,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光線。
光線刺目,如一個放大版的電筒之光,閃爍在峽谷兩邊山崖上空,時許,兩邊懸崖峭壁上的山洞都亮了起來。
縱橫交錯的月光光線,璀璨奪目中交叉在落日大峽谷上空浮動着的雲霧之下,這些光線,兩兩相交,形成了一個鋪蓋整個峽谷的光線網,整個山谷瞬間亮了起來,雖依舊暗淡,卻已將地面照射得清清楚楚。
所有兇物露出興奮之色,山谷變得十分寧靜,這些兇物彷彿都在對天膜拜。
空中的月光光線還未停下,交錯間,整個空中光線,猶如一個巨大的蜘蛛網,網中,各條線都發着耀目銀色之光,這些光線正向中間匯聚,最終,一團白光至網線中間射向方山谷,直落所有兇物圍繞的卵石凹地中。
一剎那,整個卵石圍成的凹地璀璨斑斕起來,光芒四射,照亮四面八方,被光芒照射之地,原本白膏如玉的白雲石,正在發生奇異的變化,散發出一縷縷斑斕霧氣,繚繞着,表面,隱約透着密密麻麻的血絲。
光線照亮谷底,除了光柱落下之地,湖泊岸邊,只要有卵石的地方,都繚繞着五彩斑斕霧氣,流光溢彩,甚至,湖泊底面,也是如此。
整個山谷在這光芒的照射下,寒氣盡散,冰寒不在,一時溫暖如巢。
淦暮塵所在之地,四周卵石也是彩霧升騰,聞之,身心舒暢,神清氣爽。
他並沒有如這些兇物一樣迷醉,理智着,仔細觀察着,在這些卵石之中,不是所有卵石都發光,除了這些打磨得跟蛇蛋,鳥蛋的類似的鵝卵石外,有些鵝卵石還是黯然無光,觸之冰冷。
冒汗,他看得出,這些發光的卵石都不同尋常,只怕是一些上古異石,如不是因太過龐大,他甚至懷疑這是獸類的蛋,可是,什麼樣的生物能下這麼大的蛋呢?明顯不可能。
嘰嘰……。
一隻巨大如貓的血鼠經不住誘惑,飛躍向中間斑斕銀光凹地內,在臨近銀光凹地的光柱時,化成了粉霧。
淦暮塵驚詫,這樣的事,只怕沒少發生過,可最終都嚐到了惡果,這也許便是他們安靜蹲在旁,不敢冒進的原因。
這些生靈都在盡情的吸收着這些五彩斑斕的霧氣,噴吐着,確實是在修煉。
淦暮塵慢慢將身體縮入石縫內,閉目,遠轉日月馭天經,體內,魂海上,白光如仙霧至四面八方而來,涌入魂海之中,金藍色魂海開始快速運轉起來,將融入日月魂海中的斑斕霧氣攪入魂海之中,漸漸化爲魂液。
金藍色的魂海兩邊,魂液正在快速積累着,肉眼可見,魂海煉化魂氣的速度,居然比之前要快上千萬倍不止,這種快速的煉化,提純,積累,讓八方火焰更加旺盛,耀眼起來。
淦暮塵瞠目結舌道“到底是什麼等級的魂氣,會有這樣的效果?”
修魂者,超凡之下,練氣還力,超凡之上,真神之下,煉力成液,故真神之下皆以煉化魂氣爲主,到了真神,則化魂液爲真,氣生精,精生神,神即是真,故真神所修之氣爲真氣。
淦暮塵初步涉入修魂之道,魂海便煉化出了液態魂力,此等情況,連他都難以置信,搖了搖頭,只好歸根於所修高深功法。
淦暮塵的記憶中,自己的昏迷,不過是雙眼開閉間,諸不知,他醒來,已是兩年之後。
石縫外,隨着淦暮塵的閉目修煉,斑斕霧氣化爲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光芒,劃過卵石之間,向微微凸起的石堆下涌去。
整個山谷,星光點點,雲霧繚繞,流光溢彩,所有受傷未死,只要還有半口氣在的生靈,都從垂死中站起,傷口竟然恢復如初,斷肢重生,活蹦亂跳起來。
淦暮塵睜開眼的瞬間,正好看到這一幕,駭然,這駭人聽聞,這些光芒,居然具有起死回生之效。
“聞之長生,食之不朽,這?”淦暮塵想起唐家莊的那個夜晚,那株花,那滴淚,那些光霧,還有,唐燕然曾經說過的這一句話。
此情此景,此氣此霧,何其相似“不對,這個山谷,既然是絕地,絕不這麼簡單,這月光,這些銀色光線,像,實在是像。
陣軸?這是一個天然的大陣,隔絕了整個山谷的大陣,如不是天然的?那麼,誰有這等能力?不管怎麼說,這個陣法中,絕對隱藏着舉世無雙的寶物,而這寶物,在,就在這裡,卵石之下”
淦暮塵將腦中所知綜合,解析,睜開眼,盯着前方從天而降的月光光柱,手指動了動,心中的興奮,再也無法自控。
淦暮塵再也無法淡定,他推開蓋住頭頂的發光卵石,慢慢爬出石縫,他必須冒險了,修者,將別人的機緣化爲自己的機緣,與人爭,與天地爭,等,那是下下之策。
由於日月馭天經的作用,他身上繚繞着斑斕霧氣,身上的雪豹皮被籠罩得若隱若現,赤着足,神聖無比。
轟……。
當淦暮塵露出半個身子,一道刺目的光線至對面空中射來,那是一道劍光,劃開黑夜的劍光,雖沒有淦曉澀那般強大,卻也霸道無匹。
劍光擊落,卵石凹地外,被擊碎沙石無數,正在吸收斑斕霧氣的兇物慘叫連連,頓時慌亂,咆哮,嘶吼起來。
“有人?是她,她怎麼會出現在落日大峽谷內?不對,昨天剛剛見過,她應該沒這麼高,也沒這麼強,難道是她的姐姐,也不對……”淦暮塵擡目看去,一道身影踏空而至,豆蔻年華,紫色衣裙隨風,秀髮飛舞,流海齊眉,五官精緻,玉脖如藕,玉腿修長如竹,纖細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