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二天雖然是週末,我還是聯繫了鄭主任,大致說了些情況,鄭主任家聽說是這個事情,讓我直接去他家裡再詳細談。
雖然這麼多年鄭主任一直關心和幫助我,我還從來沒有到他家裡去過。出發之前,想了想,我還是帶了兩罐老家特產的茶葉。
到了鄭主任家,只有她一個人在家。我把兩罐茶葉遞給他,他見是茶葉,笑了笑,並沒有拒絕。
我向鄭主任詳細地說了杜永濤跟我說的評估報告的問題後。鄭主任聽後陷入了沉思。過了半晌,他才說:“沒有想到這裡面的問題這麼嚴重啊。”
“是啊,這裡面問題不小啊。”
鄭主任又沉思了一下,對我說:
“這樣審計評估報告你不忙簽字蓋章交,先想辦法拖着。我來想想辦法。”
有鄭主任的話,接下來潘貴泉幾次打電話來催,我都口頭答應說快了,但以各種理由拖着。
就這樣我推脫着耐心等待鄭主任的消息,可是一直沒有等到鄭主任的消息。這週週末,我晚上剛趕回家,打開門,卻赫然看到岳父舒仲全坐在沙發上,看到我回來,臉上臉色很不好。
我小心翼翼地叫了聲“爸”,舒仲全卻“哼”了一聲,這也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有這樣的態度。
“你是不是找過鄭主任?”他盯着我問道。
“是找過,怎麼了?”我不好意思否認。
“怎麼啦?!你還好意思問,你乾的好事,鄭主任馬上要被調到民宗委當副主任去了。”
怪不得沒有他的消息,原來鄭主任要調走了,自然沒有心思來管這件事情了,我心裡想,民宗委的副主任雖然級別還是副廳級,但很多人都認爲含金量遠比不上國資委的副主任,可他調到民宗委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岳父爲什麼要這樣說呢。
“還覺得和你沒有關係是嗎?!要不是你去找了鄭主任,鄭主任又聽了你一面之詞,按你的錯誤想法去想改變一些事情的話,會是這個結果嗎?”
我倒確實沒有想過這個事情有關聯。後果這麼嚴重而且來得這麼快。
“你就繼續頑固吧,教訓就擺在眼前,鄭主任雖然是副廳級,但好歹是國資委副主任,能量比你大吧,最後結果怎麼樣?還好他比較清廉。否則結果會更慘。”
“現在你看看,你要繼續頑固下去,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你害了鄭主任還不夠嗎?你到底要害多少對你有恩和關心你的人你才滿足。真不是嚇唬你,你再不收手,很快鄭主任的命運就會落在你頭上,不,你只會比他更慘。要不是看在小雅和陽陽的份上,我真的不想管你了。”
“跟你說後面的力量是你無法抗衡的,你再怎麼想辦法也是白費力氣,只會把自己搭進去。”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傳言兩家投資方本來背後的背景就是同一家,不過是披着不同的外衣而已,目的是使外在形式更加合法化。而背後的力量聽說王省長在他辦公室都要恭恭敬敬站着,雖然只是傳言,但動一個廳級幹部易如反掌的力量你自己想想吧。”
“收起你那些小聰明和錯誤的思想,現在還來得及,最長不過一個月,甚至兩三週就真的來不及了。”
岳父的話讓我震驚,我沒有想到我會面臨從未遇到過的如此嚴峻的局面和考驗。該怎麼辦,我得儘快作出決定了。否則真來不及了。思考之後我還是答應了我岳父,儘快提交簽字蓋章的審計評估報告。因爲這一步我再堅持已經沒有作用,反而如果先把我套進去的話,那就再也沒有人來阻止這個事情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必須留着有用之身後面再來想辦法。
由於評估的問題沒有辦法了,我反覆思考後,還是覺得只有按杜永濤說的找其他投資方來競價是唯一可行的路了。好在我在日化行業現在還有些人脈,在我看來,日化行業的老闆是有可能對投資我們感興趣的投資意向方。
時間不等人,思路明確之後,我就準備去拜訪這些老闆。當然,爲了保密的角度,我沒有帶任何人,都是我自己去的。
連續拜訪了下來,是喜憂參半,有明確不想來投資的,其中竟然有一家老闆明確說:“你們那裡水很深,我們不敢來。”我沒有想到,竟然外地都知道我們這個項目的內幕了。
不過經過多次我飛到當地與幾個老闆的密談,總算有一家日化集團和一家化工集團的老闆願意來投資,我也給他們提供了詳盡的資料。這兩家集團在全國有很大的影響力,比我們的實力強得多。對國資委定的投資條件他們也認同。我這才鬆了口氣。但沒有想到,事情遠沒有我想的這麼簡單。
在審計評估報告,報到國資委以後,改革處很快組織了專家進行評估報告評審覈準程序。出乎我意料的是,專家評審後評估機構對評估報告進行了調整,評估值並沒有一成不動,而是增加了2000多萬元,雖然離低估的值比起來差距還很大,但是我感到還是有人有骨氣在盡力維護國有資產的利益。
評估報告定了之後,國資委就在張羅掛牌的事情了。而我也在暗地裡和我聯繫的兩家集團溝通,讓他們抓緊做好來報名的準備。
但沒有想到我還是太天真了。沒過幾天,改制工作組將國資委準備到產權交易所掛牌的申請表報給我,說是國資委徵求我們的意見。我拿到後仔細地看起來,剛開始還一切正常。但看到報名資格條件一欄的時候,不禁讓我整個人都驚呆了。只見裡面赫然寫了八條條件,除了兩條比較正常是原來談好的條件外,每一條都是爲國資委引入的意向投資方量身定做的,比如:需系外資企業或外資企業在我國的分支機構;要有投資或從事日化行業的經驗。我注意到其中還專門加了“投資”兩個字,原因我當然清楚,其中曼羅羣島的基金公司不可能有經營日化行業的經驗,但其恰好就投資過日化行業。而這些條件,有好幾條是我談的那兩家集團都不具備的。
我雖然心裡無比憤慨,但我明白我必須保持冷靜,而且要據理力爭。想清楚之後,我還是決定和改革處的潘處長交涉。
我直接給潘貴泉打了電話,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顯得很熱情和客氣。爲了不正面衝突,我先跟他討論了兩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後才提到資格條件的問題了。
“汪董,這可是委裡經過慎重考慮才確定的條件。着眼點是要對你們企業發展有利才行,而不是隨隨便便有資金就可以來投。”
“不是政策規定不能限制性條件嗎?”我對他冠冕堂皇的說法心裡有氣,但還是沒有表露出來。
“是這樣的,規定是說不能設置違背公平競爭的限制性條件,而我們這個條件是出於對企業發展有利的原則,並沒有違反公平競爭的原則。”
“設置了條件就可能違背公平競爭嘛,怎麼說沒有違反公平競爭呢。”我堅持道。
“如果一味價高者得的話,就怕引進的投資人干預你們的經營,甚至對你們的經營造成負面影響,這就得不償失了。委裡也是經過慎重考慮才決定的。”
“那麼說委裡已經定下來了?!”
“是的,已經開過辦公會通過了。”
“那還發給我們徵求意見幹嘛。”我開始有點帶氣地說道。
“發給你們主要是整個申報表需要你們對你們公司的一些情況覈對一下是不是正確,同時也是尊重你們嘛。”
原來如此,他說得有些話也沒有錯,這個申報表,是產權持有單位簽字蓋章的,也就是說是國資委簽字蓋章,而不是我們,所以根本就沒有我發表意見的權利。我明白這一點後便不再與潘貴泉糾纏。但我心底明白,這背後有一張無形地大網正向東方化工公司籠罩過來,這張網是我根本無力抵抗和逃脫的,我現在是一步一步失守,到最後可能真沒有任何辦法抵抗了。潘貴泉也好,評估機構也好,不過都是前臺的一些小人物而已,而背後或許真有像我岳父舒仲全說的龐大的力量在佈局和張網。
面對如此嚴峻地局面,我還是決定不放棄抗爭。鑑於時間已經非常緊迫,我沒有絲毫的耽擱,又抓緊飛到我談的兩家意向投資集團去準備和兩個老闆商量應對之策。畢竟,這些資格條件有一部分在我看來是可以抓緊補起來的,至於還有些條件能不能補得起來就要和他們商量了。這也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和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