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滴答滴答地走着,景南風渾渾噩噩洗躺在牀上,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連睜眼這樣簡單的動作,做起來都很吃力。
已經第四天了。
粉色罌粟已經連續使用四天,再有一天,如果她跟厲懷風還是一點轉機都看不到……景南風挑脣一笑,她出去或是不出去,意義已經不大了……
三聲敲門聲響起,景南風心裡咯噔一下,這是又要給她“用藥”了啊!
“景小姐,醒了麼?”輕柔的女聲響起,南風表情微變,又換人了……
之前的那個小護士,估計已經被鬼面……
“醒着呢。”南風試着坐起身,卻發現全身軟綿綿的像被卸去了所有的力氣。
小護士步履沉穩地來到牀邊,南風微微皺眉,從剛纔聽見她說話時,就感覺這個聲音有點熟悉……
現在看到她,南風又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總感覺這個人很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粉色罌粟”使用之後,人的記憶力會越來越下降,而且還會產生妄想,它的毒性也許不是最強的,可是後勁卻很猛,它會讓一個好端端的人變得面目全非,尤其是精神上和心理上……
這對於景南風來說,比要她乾脆的死掉還難受。
“你……我們見過麼?”南風試探性地開口。
小護士拿出懷錶看看時間,對南風微微一笑,“景小姐,我們從未見過。”
“哦。”南風似乎想起什麼,“之前的那個小姑娘……她現在……”
“景小姐說的是林嵐?”小護士輕問,見南風沒有什麼表情,她的眉心陡然一沉。
景南風的精神狀態很差,照比之前她見過的南風,那個明豔如火般的女人,現在像一團幹朽的枯草。
“原來她叫林嵐啊……”景南風稍稍慰藉,這孩子要是真遇上什麼不測,以後如果她還能活着離開這裡,一定要爲她建一方青冢。
“景小姐,今天感覺怎麼樣?”
景南風微微一笑,答案依然如之前一樣,“沒事,很好。”
護士點點頭,拿出注射器開始配藥。
景南風配合地輕攏頭髮,攏到一半,護士接手,“景小姐,您不用動,讓我來。”
南風沒有說話,順從地讓她接手,可是心裡微微有點彆扭,總感覺今天來的這個護士,有點不一樣。
平時給她注射,護士們都要用小剃刀把她脖頸處的碎髮刮乾淨,可是今天這個護士,雖然也拿着剃刀,但是剃的力度明顯不對。
很輕,輕到根本刮不下任何毛髮。
景南風的房間,四周都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旋轉高清攝像頭,說看到人毛孔那有點誇張,但是成像效果也絕不是吹噓的。
南風沒有吭聲,任由着小護士折騰,護士直至象徵性地做完這一切準備工作之後,景南風聽見她微籲出一口氣。
這是如釋重負?景南風越來越覺得有問題,隱藏在被子下的小手,驀地緊握成拳。
“景小姐,我、我是個新手,扎得可能不太好,您多擔待。”
景南風眉心擰得更緊,這話怎麼聽,都像是一種暗示,不過她倒是可以放心了,這個護士絕不會害她。
“沒事,我信你。”景南風話裡有話。
小護士微微一笑,笑得特別意味深長。
“一會兒要是扎疼了,您給我說……”這句話景南風當時沒明白有什麼暗示,直至下針之後,她才明白。
今天給她用的針頭是軟硅膠的,壓根就扎不進去!扎不進去自然是不疼的,既然不疼,也就是告訴她……不要說話?
“好啦!景小姐感覺怎麼樣?”小護士如常問。
“沒事,很好。”今天的好,纔是真的好。
整整一管“粉色罌粟”,全部貼着她的皮膚,順着毛細髮絲,流進了她的脖頸裡。
她今天這算是躲過一針?那她可不可以理解成,熬過四十八小時,就算戒毒了?
“景小姐,明天還是我來給你扎針,可以麼?”小護士口吻輕鬆。
“好。”南風笑了,這個笑是她連日裡露出最欣慰的一個笑。
“那我先走了。”小護士對她微微頷首,推着小車離開。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裡,景南風卻像經歷了生死兩重天般。
鬼面坐在臥室裡,看着手機中的畫面,眉梢眼角都露出一抹輕鬆。
換了這麼多護士,就今天新來的這個還算不錯,至少他能看出南風今天的表情真得很輕鬆。
“粉色罌粟”使用前幾天,確實很難受,可是這跟扎針人的手法有很大關係。如果下針下得好,位置準,深淺適中,那對血管壁的刺激就比較小。
今天是南風注射“粉色罌粟”的第四天,看她的模樣,是真的開始適應了。
徐珊妮依偎在鬼面的懷裡,俏皮地搶過他的手機,“大美女在懷,還有心情看別人?我會吃醋的!”
鬼面一點都不惱怒,對於徐珊妮,他不想去防備。一個在五年前把初次給了自己的女人,鬼面想記點她的好。
“你認識她麼?”鬼面無意地一問。
徐珊妮把玩着手機,表親十分不屑,“我認識一個情敵?我有病啊!”
“情敵?”鬼面魅惑一笑,“你就這麼沒自信,自己比不過她?”
徐珊妮的突然出現,鬼面不是不懷疑,可是林風給他交上來的調查資料上都顯示徐珊妮這五年過得很平常,在一家不錯的國企工作,算是白領,一直單身未婚。
“你怎麼找到我的?”鬼面攬着她的香肩,聲音有些飄渺。
徐珊妮瑩潤修長的美腿隨意地往他身上一搭,慵懶道:“人家對你一直念念不忘,想找你……這有何難?倒是你……五年了,杳無音訊,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說到最後,徐珊妮用塗着鮮紅甲油的食指,狠狠地戳着鬼面堅硬的胸膛,鬼面也不惱,寵溺地一笑,“生氣了?”
“哼!怎麼可能不生氣?”徐珊妮不滿地嘟着嘴,狀似不經意地關掉手機,南風的狀態雖然不是太好,但也不算太糟……
如果順利,應該今晚就可以離開這裡吧……
“寶貝,我帶你看個好玩的東西。”鬼面一把將徐珊妮抱起,這五年他過得跟和尚差不多,雖然靠近他的女人不少,可鬼面都覺得髒……
在他心裡,也只有南風才配擁有他,可惜……南風不稀罕。
徐珊妮在心裡打了個鼓,她有種預感,鬼面要帶她見的人,會是厲懷風。
果不其然,當他們進入密室時,還沒見到裡面是什麼樣,空氣裡的血腥之氣已經嗆得徐珊妮想吐。
“怎麼了?受不了?那咱們回去吧。”鬼面見她小臉煞白,不想再讓她難受。
徐珊妮心道,她又搭人又搭精力的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看看這倆人現在怎麼樣麼!南風的狀況她確定了,現在就差厲懷風了。
假惺惺噁心一番之後,小女人嬌羞之態做得也差不多了,該收場了。
“沒事沒事,剛剛有點不適應嘛!不過……這裡是哪裡啊?感覺好像拍電影呢!”
“拍電影?”鬼面表情一怔,女人的想象力還真是……
“走吧,去看好東西去了。”鬼面在前面帶路,一路上緊緊握着徐珊妮的手腕,徐珊妮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穿過一個小單間,推開門,眼前豁然開朗,只是四周的光線很暗,這所謂的“開朗”也不過是比黑暗稍稍有點光亮。
徐珊妮猛眨雙眼,簡直不敢置信厲懷風竟然被折磨成了這樣!
“天……”徐珊妮驚訝,這是實實在在流露出的。
鬼面小心地靠在她的耳邊,“怕了?”
徐珊妮誠實地點點頭,“嗯……第一次見到真人版……”
厲懷風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方,整個人都像個血葫蘆一樣,說面目全非可能有點誇張,但是徐珊妮真的很想大聲告訴厲懷風,他現在的樣子很嚇人。
厲懷風聽見有人,費勁地擡頭,潘德江剛要教訓他,鬼面卻喝斥一聲,“誰讓你動手了?”
潘德江嚇得差點跪下,趕緊撿起鞭子退到一旁。
厲懷風眯縫着雙眼,透過被血打溼的髮絲,看到徐珊妮,他心內一驚,暗猜徐珊妮竟然是鬼面的人……
“呵呵……”厲懷風輕輕一笑,他沒有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就算他咆哮徐珊妮是無間道,又能怎麼樣?
毫無意義。
“你笑什麼?”徐珊妮被他笑得心內一驚,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來到他面前,揮手就是一巴掌,打完不解恨,又補了一巴掌。
厲懷風雙眼冒金星,剛要甩甩頭清醒清醒,徐珊妮卻已經雙手捧住他的頭,驕橫道:“你看你這個欠揍的樣子,被打死也是活該!哎呀呀……髒死了!我要回去洗手!你自求多福吧!哼!”
一回身,招呼到鬼面道:“鬼面,我要離開這裡,這裡空氣好難聞,破壞我皮膚!”
鬼面一直淡笑地站在徐珊妮身後,在他看來,現在的厲懷風連條狗都不如……別說一個女人可以肆意地羞辱他,就是隨便一個乞丐、要飯的,想要怎麼樣他,鬼面都舉雙手歡迎!
他是厲家的大公子,厲建遠那個老狐狸最最最寶貝的人!
他是景南風的未婚夫,是即將要迎娶南風的男人……
他也曾是海城的守護神,在海城警界,擁有不俗的號召力。
可是這些光環有什麼用?就算是天使,掉到惡魔的手裡,還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徐珊妮徑直向外走去,鬼面又湊上前來,輕聲道:“厲懷風,被女人打耳光的滋味怎麼樣?”
厲懷風吐出口中的血水,正巧吐在鬼面的金屬面具上,“很爽!你要不要試試?”
“這麼好的機會,就留給你吧!”鬼面隨意地用手抓起一把鹽,拍在厲懷風的臉上,“這是殺菌的,我怕你死了……畢竟……死多容易,半死不活,纔是極致啊!”
“哈哈哈……”鬼面突然大笑,然後一刻不停地急着離開。
直至暗室裡重新恢復安靜,厲懷風才卸下剛剛的浮誇模樣,神情若有所思。
剛剛徐珊妮打了他的耳光,他確實懵了,然後還沒緩過來,徐珊妮又打了他第二下
,第二下之後,他感覺腦袋清醒了不少。
厲懷風不懂中醫之道,不過他猜徐珊妮應該是不小心打在了他什麼什麼穴位上了吧……
然後,徐珊妮捧住他的臉,除了說完那些廢話以後,她還對他說了脣語:好好活着,等我們救你,南風很好。
話不敢說太長,因爲時間有限,如果徐珊妮停留太久,鬼面肯定要生疑。
原來,徐珊妮是爲了他們,才故意接近鬼面的?這很危險……
“小子,你就等死吧!”潘德江揚了揚鞭子,一副人仗狗勢的模樣。
厲懷風淡淡一笑,手腕處微微一動,鐵鏈傳出嘩啦聲,嚇得潘德江往後一縮。
“哈哈!”厲懷風突然笑出聲,潘德江又甩了他鞭子。
就在鞭子落下,響起鞭響的同時,一聲細微的鎖鏈咔噠聲夾雜在鞭聲裡,一併消失。
“我讓你笑,我讓你笑!”潘德江更加賣力地發泄着私人怨恨,沒有注意到厲懷風眼中一晃而過的陰狠……
密室外,徐珊妮一臉煩躁的模樣,一邊走一邊抱怨,“那人是誰啊?真是……都這副德行了,還敢笑話別人!”
鬼面攬着她的纖腰,閒庭信步般地在別墅內轉悠,“他啊……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蠢貨,你何必跟他較真。”
徐珊妮揮開他,不滿道:“我較真?你有沒有搞錯!明明是他、他蔑視我!”
“蔑視你?”鬼面眼神一暗,口吻卻是波瀾不驚,“他又不認識你,幹嘛蔑視你?”
徐珊妮心中警鈴大作!她暗自心驚,自己是不是演得過頭了?引起鬼面的懷疑?
“還是說……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見他?”鬼面猛地捉住徐珊妮的肩膀,力道大的差點要將她捏碎。
徐珊妮暗咬銀牙,忍着疼痛,傲然地看着鬼面,“你要是這麼懷疑我……”徐珊妮猛地抽出他腰間的手槍,硬塞到鬼面的手中,“開槍打我啊!打死我啊!你老這麼懷疑我,你就弄死我啊!”
“你瘋了!”鬼面將槍重新塞回槍套裡,“你知不知道槍走火會怎麼樣!”
徐珊妮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鬼面,你這麼懷疑我,我活着有什麼意義!這五年我過得不好!你知道麼!”
鬼面一直緊緊掐住她肩膀的手,驀地一鬆,“你怎麼不好了?”
“你……因爲你,我被未婚夫嫌棄,被家裡人嫌棄,被全世界的人都嫌棄,就希冀着你能來找我,可是你呢?五年前你……你爲什麼不告而別?”
“……”鬼面沉默,他被徐珊妮問得怔在原地,無話可說。
徐珊妮這番話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她看得出來,鬼面並沒有懷疑。
當初,她但應耿千愷以身涉險,親自勾搭鬼面,其實是有私心的,耿千愷只知道她跟鬼面有過一段露水情緣,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徐珊妮還有一個女兒。
“鬼面,擡起頭,看看這是什麼?”徐珊妮拿出手機,打開一張相片,放在鬼面的眼前。
小女孩兒四歲左右的模樣,眉眼清秀,皮膚白皙,眼角微挑,有點像徐珊妮。
可是恬淡靜美的感覺,又不似徐珊妮這麼濃烈。
“這是……這是……”鬼面手有些微顫地接過手機,金屬面具下的震驚,擋也擋不住。
徐珊妮忿忿地抹了一把臉,狼狽道:“這是我女兒,徐珊珊,四歲。”
她當時給女兒起名字,就希望自己有個可以做“姐妹”般的女兒。
徐珊妮的內心,其實很強大,她不喜歡爲了一個男人哭哭啼啼,有的女人獨自生下孩子,喜歡起帶“思”啊、“念”啊之類的詞兒,徐珊妮覺得矯情。
徐珊珊,徐珊妮,好記,而且特別有種姐妹淘的感覺。
“這是我女兒。”鬼面抱着手機,大有要將手機摟在懷裡的感覺。
徐珊妮一把搶過手機,“請注意措辭!那是我的女兒!不是你的!”
“她在哪兒?帶她來見我!儘快,懂?”鬼面扔下這句話以後,快速地離開。
他要讓林風好好查查徐珊妮,爲什麼她竟然會有一個四歲大的女兒,而且隱藏得這麼深!
徐珊妮望着鬼面怒氣離開的背影,在心裡暗暗給自己比劃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女兒是真的,她說的那些辛酸也是真的,可現在撫養女兒這麼久,滿滿的幸福感早就衝甩掉了當初的無助。
徐珊妮之所以有恃無恐,就是因爲女兒在手,萬事無憂。
她相信骨血親情,就算鬼面再沒人性,再冷血,老虎還不吃自己的孩子呢!更何況他一個大男人了?
“寶貝,對不起……媽媽出賣你了!”徐珊妮捧着手機屏幕親了一口,可是看她的神情,一點都沒有自責的樣子。
她剛剛硬拉着鬼面在別墅裡轉,基本已經將這裡摸了個門清,現在她要找機會去看看景南風,可是用膝蓋都能想出來,景南風的屋子裡,肯定各種監控輪番轟炸啊!
“監控室在哪兒呢……”徐珊妮晃晃悠悠地在後花園裡溜達,倏然她看見一個人影迅速地消失在假山後,徐珊妮頓時來了精神,狀似漫不經心地跟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