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從噩夢中驚醒,感覺到窒悶,便起來到院內去呼吸夜的夜裡清冷的空氣。
夜是漆黑的一片,在我的腳下彷彿橫着沉睡的大海,彎細的冷月,掃淡了黑暗的顏色。然後夜的黑色逐漸減淡。
露出雲層的羣山似島嶼般一簇簇一抹抹的懸浮着,氤氳旖旎。山浪峰濤,層層疊疊。
幽幽的花海顯的駭人的清靜和陰冷。
“殷離,你該死心了。”他輕柔的語調透出冷意。“你知道你是不能有愛的。”
他的話像一把利劍刺入心臟,斷了我所有呼吸心跳。我分不清自己是誰,到底是誰在主宰誰的命運?頭痛的如萬蟻嚼食,是誰的記憶在吞噬我。
“念嶼,你非得這樣苦苦逼我纔好嗎?”自己的聲音軟弱無力,近乎哀求的說道。
痛苦的扭起眉又被他輕輕撫平,“過了這世一切都會好的。”念嶼在身後抱起我,溫柔得就如母親的耳語,“會幸福的,你會幸福的。”
在念嶼的懷裡我無力的癱下,他的低語如同迷咒,精神逐漸散彌起來。
死亡攫住了我們,一切殘斷,沉入黑暗。.生命復生,最後還是先死都比較幸福,留下來的那個卻要承受生者死者所有的痛。
殷離我害怕,你也是在這樣的恐懼中度日的對嗎?釋神國一日不復,殷離世世不得幸福。
前世的孽後世還。當初你害了皇帝,累得釋神三分天下,混沌不安。被詛咒世世永受痛苦摧磨,今世若還不了你的債,將失去一切你所重視的,摯愛的,永遠輪迴在痛苦中。
“殷離不能完成的就由你繼續爲她完成,也爲你自己。”散漫的意識中念嶼的聲音輕渺的不真實,“我已經違天意帶你來這,其它的就要靠你自己了蘇洛。”
念嶼看着暈睡過去的蘇洛,蒼白的指尖輕撫着她眼角的淚痣,輕輕的道:“殷離,你會幸福的。”
一個嬌小的幼童站在開得如火如荼的曼沙朱華間,臉上帶着不屬於她年齡的冷漠,一雙秀目如月夜寒江,波光流麗。更似凝了千年寒冰,看得人寒徹心扉。
手中的薄劍上的血滴在花瓣中,迅速被吸收。終於殺了讓自己痛苦的人,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是更深的絕望,一種世界末日的絕望。
一個身着鮮紅華袍俊美異常的男子走近,輕輕抱起她,輕嘆道:“殷離,你逃不出命運,又何苦違逆神。”
他是釋神族新族長,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他的血統高貴純正,我的血液卻是**出的濁物,要不是殷離轉世的身份,早就被溺死襁褓之中。
恨那兩個帶我來這世界的人,他們讓我受世人恥笑,鳳凰血成爲我一生無法磨滅的恥辱。卻在失去他們以後發現他們同樣是我世上最愛的人。真的逃不出詛咒,世世孤獨痛苦。
從懂事開始,老族長就告訴我,我要找到釋神皇帝的遺血,助他重複釋神國,才能洗淨前世的罪孽。我活着,就爲那個人。
從小除了念嶼,就沒有人和我說話。包括我的侍從思魚,她也怕我。我甚至可三年不說話。我不懂那些人爲什麼笑,爲什麼流淚。
念嶼是他的名字,在我還沒繼承殷離之前他就登上族長之位。可我從沒有名字,殷離只是一個稱號。他們沒給我取名字,因爲我也是他們罪惡的見證。
“我已經算到釋神星已現在龍騰,”念嶼坐火蓮潭邊淡薄的說,“我會派人去接他回來。”
半磕的眼皮凝視着一次火蓮,微微撩起,“我自己去。”
這已經是第幾世了?釋神皇帝,我終於等到你了。怎麼能放心把你交給別人,我一定會親自接你回來。
“殷離,”念嶼手指帶着絲絲冰涼拂過我的臉頰,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東西。“這次亦是你命中大劫,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險。”
大劫?哼!就算失去一切,我也不要再這樣如行屍走肉般活下去了。
輕撩開他的手,淡淡的說:“還有事嗎?”
念嶼輕輕一笑,搖搖頭。
他是唯一願意和我說話的人,但我討厭和他說話。厭煩他掌控一切的淡定,肆意的微笑,我嫉妒他,因爲他有名字,因爲他真正受族人尊敬。但他也是這世上我的唯一。
念嶼沒有來送我,就算不承認也無法,我期盼他出現。可到最後,他還是沒有來。
大隊的人馬和我一起進了龍騰國,沿途路過些什麼我不知道。只是他們告訴我翻過前方的山就是臨城時,我時乎都能感他。那個讓我世世孤獨的血脈就在那山的那一邊。
可我沒有預見另一個人也在等着我,當族人的血液噴濺過我的眼前,當對方利器刺過我的身體,血液如綻開的曼沙朱華,如火似荼。這一刻我只想到我的血竟也是熱的,我生命裡唯一溫暖的東西,也正在流失。
可我太累了,累得不想計算下世的痛苦,就迫不及待的閉上了眼睛,享受霎那的輕鬆。
淚流滿目的醒來,殷離的寂寞孤獨壓得我快死在夢裡。淚眼朦朧中對上的是念嶼金色的雙眼,冰冷的手拂着我的額頭,“蘇洛,對不起,把你帶進這場不屬於你的紛爭。”
疲憊的閉上眼,“我再不想失去所愛的人。”若註定我愛的人因我而死,我寧可自己死。被遺留下來的人太痛苦了,我已經這樣痛苦過了,再也無法承受第二次。
“就那麼愛他嗎?”
“我不知道,只是他是除父親以外我最不想失去的人。”這就是愛吧,重要過自己生命的人就是吧。
韓商久你放棄尊嚴,放棄了個性,放下了固執,都只是因爲放不下我。
只要放下我一切都好了,而我能爲你放棄的只有愛還有生命。
念嶼的手指冰冷清冽帶着熟悉的香氣,拂動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經不住擡手握住他的手,睜開眼看着他金色的眼睛說:“念嶼,你愛着殷離對嗎?”
念嶼金色的眸子微縮,美麗的嘴角溢出淡淡的笑容,柔聲說:“但你始終不是她。”
是啊就算擁有相同的靈魂,我們終究是兩個人。殷離不懂自己的愛,所以不會迷惑,不會感到那種咫尺天涯的痛苦,而你守護在這份永遠也不能逾越的血緣面前,也只能對她微笑,因爲你也是唯一對她笑的人。
“今天去見他嗎?”
我輕微點了點頭,“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
“恨得下心來嗎?不要勉強自己。”溫熱的東西滑出眼角,被念嶼輕輕擦去。
“我可以。”自己親手做的,就不能怨恨別人,找不到後悔的理由。
侍婢們爲我換上殷紅暗繡曼沙朱華的華袍,一條淺金髮帶將長髮輕攏在身後。
韓商久焦急的跺着步子,雖然帶已經說過蘇洛要來了。但在沒親眼見到她之前,他無法安心。
太多的疑團,困住他讓他無法喘息,心裡那股感覺籠罩着他,快要壓斷他所有的心脈。
精緻客廳氣氛凝重。
只見門前的侍衛忽然跪伏在地上,一陣濃郁的醉人的花香散了進來。
韓商久箭步衝上前,卻腳步卻僵在半途。蘇洛一襲紅衣映着她如雪的肌膚,十分妖異瑰麗。彷彿不是一個人,而是搖曳着的火焰。素淨的一張臉,偏偏明豔得讓人不敢逼視。
他失神的看着她,時間也便好像靜止了一般。
神情透出冷傲,耀目攝人。韓商久看着蘇洛無波的眼睛,陌生得不敢叫她。
我擡起眼鎖住他的眼睛,感受得到他的不安,輕笑道:“商久,知道爲什麼我帶你來天狼嗎?”
眼前的人沒有說話。
“你可知道我等你多久?不是以年計算而是一世一世的算。”聲線沒有絲毫情緒起伏。
“洛洛~”韓商久痛苦的喊着我的名字,艱澀的邁出一步,又生生退了回去。“你到底怎麼了?說這些奇怪的話。”
“我不是爲取龍杖而來的,是爲帶你回來。”
“洛洛~我們回去。”
“你就是釋神血脈。”
“洛洛~我們回去。”韓商久幾乎哀求道。
“你胸前的龍印是最好的證明。”上前拉開他的衣襟,左胸上一枚硬幣大的龍形胎印。靠在他肩上,幽幽的說:“商久,我是殷離。”
釋神皇帝后裔也只有帶着龍印的人才能登上帝位,釋神星現,竟一等等了數世之久。
“夠了!蘇洛,我們回去。”韓商久暴吼了起來,震紅了雙眼,“不要再說這些話,我不想聽。”
“龍杖在手,天下可握。滅花斷了,逆天稱神。這是釋神族的傳世秘語,只有釋神皇帝后裔和釋神族地位極高的少數人知道。”
五年前被一叛教的長老傳出,引起軒然大波。最後那位長老以灌鉛之刑處死。
“夠了。”韓商久推開我,驚恐的後退,痛苦的說:“你只是蘇洛。”
韓商久頹然的跌坐在地,像被抽空的人偶。
我和韓商久兩人沉默對峙。
漫長的沉默像過了一世紀那麼久,看着金色的流蘇,淡淡的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沒什麼對我說了嗎?”
韓商久震震的笑了起來,笑聲淒厲蒼涼,有種刺人骨髓的痛。良久~擡起頭,滿臉淚痕。“你爲了什麼?”
“爲了國家。”
“哈哈——”韓商久笑得更大聲了,淚水隨着笑不絕的流下,“國家?你會嗎?蘇洛,你是爲了給海生報仇,是想報復微子啓欺騙你。”韓商久歇斯底里吼叫着,每一聲都深入我的靈魂。
商久我不會在乎國家,可我在乎你啊!
他抓起我,手指重得幾乎掐進我的骨肉,“從頭到尾你都是在利用我,對嗎?”
眼色冷冽下來,“你是我們未來的王,爲了一個女人這樣子成何體統。”
雙手死死箍着我,暴虐的笑起來,“未來的王?呵呵~好啊!我要你做什麼你都做?”韓商久扭曲的笑容,猙獰得讓我不自覺的後退。
“怕了?”韓商久一把拉我在胸前,一隻手捏住我的下顎,瞬間淤烏就浮現。
“屬下願爲皇上鞠躬盡瘁。”商久,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除了失去你。
“那本王就要你現在伺寢。”韓商久失去理智的用力的抓住我的頭髮,猛烈的咬住我的脣,一股腥甜溢滿我倆口中,他的舌狂暴的席捲我的口腔,像要吞噬我的靈魂般。他的眼裡浸潤了我的臉,流到我嘴,苦澀的。
他強壓住我到冰冷的地上,失去理智的撕扯着我的衣服,笑容中帶着從未有過的癲狂。暴虐的分開我的大腿,然後將自己的慾望刺入我體內,沒有任何愛撫的狂暴律動着,他俯下身用力抓住我頭髮,朝我的肩頭用力咬下去,殷紅的鮮血流過白皙的肩頭,妖豔異常,這讓他瘋狂。
異常的疼痛貫穿了身體,讓我經不住的顫抖,冰冷的地面的寒氣凍得我每一個細胞都在急速死亡。他的淚不斷掉如我的眼眶,又重新留了出來。是誰在代替誰哭?
韓商久看着身下的人神色清冷的承受着他暴虐的**,她黑潭的眼睛幽深得看不見任何光芒。
韓商久的淚不斷掉在她的臉上,眼眶裡,最後滑到地面,暈了開來。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誰的淚水。
“蘇洛,你從未愛過我嗎?哪怕一點點。”韓商久哭泣得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
我扶着樑柱緩緩起身,收拾好自己凌亂的衣物,“皇上要殷離做什麼都可以。”
“我要你愛我。”
韓商久從後面緊抱着我,哀求道:“洛洛~我剛剛瘋了,真的瘋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一生和我在一起。什麼御龍杖,逆天,都不管我們的事,好不好。”
閉上眼,殷離若這就是愛的話,我寧可一生不愛。它太累人,太痛苦,我的心痛得想要挖出它。將它鎖在箱裡,沉如最深的海洋裡。如果世世都要承受這樣的痛,就讓我打入地獄深處,永世不得輪迴,我也不要這樣的痛。
“洛洛~和我走吧。”
睜開眼,轉身看着他,“你若是王,天下都是你的。”
“我只要你。”
就算我現在跟你走,也不可能一生一世。商久,我沒有資格愛人。
雙膝跪地,扶起他的手放到脣邊,輕吻了一下,擡頭道:“我是你的,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是你的。”
韓商久抽回手,悽然的笑了,“你心裡終沒有我。”
“想忘了我嗎?商久。”
“你不要這樣叫我。”韓商久頹然的坐在地上,“我希望從未遇見過你。”
終於他說出來了,站起身,拍了拍手。門輕輕的被推開,釋神醫藥長老,端着殤情花熬好的藥汁,謹慎的走了進來。
殤情花百年長葉,百年開花,忘情絲斷愛意。
接過殤情,醫藥長老緩緩推了出去,合上門。又是一片沉寂,韓商久一直沒有太起頭。
“喝了它,你就再也記不得我了。”殤情只有飲者自願才能見效,我苦苦逼你,也只希望你說出想要忘記我。
低低的笑聲傳入耳,韓商久緩緩的站起身,眼睛銳利得刺穿我的心臟。
“殷離大人,真是一片苦心,連這些都準備好了。”接過我手中的藥汁,冷冷的看着我,“你真要我喝?”
轉過身,淡淡的說:“要你自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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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破碎的聲音,劃破了沉寂。
韓商久扳過我的身體,笑着說:“殷離大人,小的已經自願喝了。”
“
??”
“殷離大人,不打賞下的?”
“你是將來釋神國的皇帝,這些話實在折煞屬下了。”
“哈哈——”韓商久站不穩的扶在樑柱上,“好,很好。殷離你忠心得像只狗。”韓商久好看的手指,擡起我的臉,一字一句的說着。
垂下眼睛,淡淡的說:“殷離謝過皇上的讚賞。”
啪——臉上一陣火辣灼燒,頭暈得想吐,嘴角溢出殷紅的血痕。
看着眼前被自己打得有些站不穩的人,韓商久心痛得萎縮在一起。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自己怎麼就打了她呢。
“
?洛洛~~”小心翼翼的喚着她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迴應。
這一巴掌打得我耳朵一直嗡嗡作響,閉上眼,穩了好久才能平穩的看清眼前的人。
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淺笑,道:“屬下惹皇上生氣了。”
韓商久所有清醒的柔情被她淺笑中的一句話,狠狠的打了回去。她真的只是利用他,她甚至用自己的身體,蘇洛,在你心裡,海生和微子啓就那麼重要嗎?
我說過只要一點點,我只要你心中一點位置,我也足夠。可是你爲什麼對我那麼吝嗇,就那麼一點位子都不給我。
韓商久虛脫的倒在地上,沉沉的睡了過去。再次醒來他只是火宸,不再是韓商久。
念嶼坐在窗邊看着外邊連天的曼沙朱華,美玉般的側臉不太真實。
“他母親接回來了嗎?”躺在牀上,紅腫的臉敷上藥膏後,一陣清冷。這是在復國前我唯一能爲韓商久做的了——保護好他的家人。以後他就是爲火宸了。
我不想讓他失去自己的親人,就算他不記得自己的家人。
念嶼輕嘆道:“已經安頓好了,你不用爲這些擔心。”轉身看着我,目光透過我找尋着另一個人,“你終比她幸福,至少你愛過來。”
念嶼你只說對了一半,擁有過纔會放不下,纔會痛,就像現在的你。
“很快天狼國就會易主。”念嶼出門前,輕輕的道。
念嶼說得沒錯,天狼國很快易主。
在釋神族的操控下天狼國皇帝一直未有子嗣,爲的就是這一天。天狼皇帝火於城詔書天下,終於找到失散的皇子火宸。自己年事已高,遂繼位給太子給火宸。
整個易主過程不到半月,對於百姓而言,皇帝就是天,就是神。他說的話是不允質疑的,而朝廷全是釋神族的力量,一切時乎都是自然而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