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樣的夜晚,江成煥真是有那麼點心驚膽戰,他真是搞不懂呢,一個瘦弱的女人膽子怎麼就那麼大呢,果真因爲她具備奇特秉性嘛,因爲她那叫什麼太極禹步法嘛?他真是搞不懂,真是個奇怪的女人,奇怪的個性,難怪那天晚上會獨自一人出現在這麼個鬼地方。
“還是上車吧,黑燈瞎火什麼也看不見,有什麼意思啊,”江成煥催促着,“還是早點回家吧。”
“咦呀,你,你這人怎麼一點不懂得浪漫呢,要知道,在這樣一種獨特的夜色裡,那是一種怎樣的情形,我告訴你說,在這樣一種情境下,是最容易催生人性深處那層薄弱意志,展現人性的本來面目,把人性中最爲美好的一面展示出來,把人性中最有價值的一部分展現出來,而這,纔是這個世界上人類生活中最應體現的一部分,我倆幹嗎不去踐行這種價值,去體驗這種感受呢,快,快下車呀!”
馬凱麗在幽暗中侃侃而談,一些是他聽懂了的,一些則似懂非懂。她不僅不上車,而且,還要拉江成煥下車。而他,哪有她這般心情,即使她說的完全有道理,卻顯然不在他的心思中,他清醒地意識到自身所承擔的無形責任,這個責任就是保證此行人車一切平安無事,最根本的保證就是上車返回。
“黑漆抹烏的,來了不就行了嘛,上來吧,我們在車子上環繞一圈,看一看沿途的風景多好啊!”
“不,你下車,我要你陪着我,我們倆就這麼沿着這條盤山路一直走下去,真切體驗夜色下的情景,多麼浪漫喲!”馬凱麗陶醉了般地不依不饒堅持着,“和男人在一起,就是要尋找這樣一種美妙的感覺。”
唉,真是不可思議,這個女人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個瘋子。
“快呀,別磨蹭了,你總不忍心讓我一個女人在外溜達吧。”
見狀,江成煥心中的怒火不打一處來,他一時氣急,脫口而出道,“鬼讓你……”但話說到一半,卡在喉嚨裡了。
這個受過刺激的女人,內心世界的確同常人不同,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他似乎搞懂了那晚上的狀況,擔心再次發生那種情形,無法收場。設若再次昏死在這裡,那可糟糕透頂,留下不是,走不是,送醫院更不是。他身上擔的責任比這個女人大得多。他甚至猜想,那晚上陪她上來的那個男人,恐怕也是出於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才一走了之的。
於是,他繼續賴在車上,就是不下車,他要把她逼上車去。
馬凱麗見狀,乾脆繞到駕駛室這邊來,拉開車門,一把揪住他的手,死拉硬拽。
“還是個大男人,還是幹那一行的呢,就這點膽量,算是怎麼回事情啊!”
她一邊拖着,一邊發嗲。江成煥左手被她攬在懷裡一直拽着,在她柔弱的身子上反覆觸碰着,他明顯感受到了女性的溫柔,還有那撲鼻的香氣,頓時架不住了,索性下了車來。
“咳,黑燈瞎火,有什麼好看的啊,在車子裡不是更好嘛。”他一邊下車,一邊嘀咕重複着。
馬凱麗也不迴應,見他一下車便順手帶上車門,挽着他胳膊說道,“我倆沿着這兒一直逛下去,在這樣的夜色下有多浪漫呀,難道,一個大小夥子就不會享受這夜色中的情趣嘛,走,陪着我。”
一番溫柔的話語,江成煥頓時搞不清楚狀況了。來之前,是被這個女人用急將法,將了來,現在,微風吹拂之後,腦海中漸漸清醒了,手臂雖是被馬凱麗挽着,卻在琢磨着兩全之策。雖然是滿天的星星,還有那如同遊絲般的新月,但整個人彷彿被羣山環抱,置身無限險境之中。那若隱若現的路基,幽暗深邃的山坳,還可能有兇猛的野獸、毒蛇和劇毒的昆蟲,總覺着此時此刻是危機四伏,萬一有什麼狀況,有什麼風吹草動,是他倆無法與之抗衡的。
“那晚,你怎麼就一個人躺在這個荒郊野外,是同誰一陣來的呢?”
“喂,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不能讓我倆享受這美好的夜晚嘛!”馬凱麗撒嬌貼得更緊。
江成煥沉默了,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不太習慣同這個女人卿卿我我,但同時又是十分享受。
當然,這種享受顯然極度有限,只是一瞬間身心中的本能反應。這麼說,並非這個女人魅力不足,而是因爲他的心理障礙,說到底,是他心神不安,在此情形之下,他無法對自己不太熟悉不太瞭解的已婚女人有非分想法。更何況,他還在琢磨這個女人究竟爲什麼不願意說出那晚上的緣由。他是寄希望她說清楚,或者,多少說出那麼一點點,讓他有個最起碼的信賴。
他倆就這樣各懷心思,默默前行着。
白天,他曾經來過這裡,大致瞭解這一帶的情形,知道路崖之下是萬丈深淵,他甚至有一種臆想,兩個人就這麼往前走着,走着,自然而然,飄飄然下到懸崖下,攜手演繹一場驚天仙遊來。然而,他不可能這麼做,再者,也由不得他這麼做。大約前行了一百來米,江成煥突然停了下來,此時,他那雙眼睛早已滴溜溜睜得溜圓,不願繼續走下去。因爲,眼前的一幕令他毛骨悚然,前方几十米開外,分明有個身影在那兒晃動,他無法確認究竟是什麼,他沒有徵求馬凱麗意見,迅捷地一把抱緊馬凱麗,十分堅定地原地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把身子轉了過來。
“咦,你、你這是幹嗎呀!”
馬凱麗突然被摟抱,她並沒有扭犟,而是順應着江成煥的手勢緊貼他發起嗲來。
“還是上車吧,你老老實實聽我的,沒錯,”江成煥悄然說着,聲音中明顯有顫抖,他一邊說着,一邊加快了步伐,“我跟你說實話,我是生怕萬一有什麼意外發生,我怕保護不了你,陷入被動局面。”
“喲,還保護我呢,你能保護誰呀,誰需要你的保護呀,”馬凱麗斜瞥着江成煥,繼續發嗲,流露癡癡的表情來,“啊,真是令人陶醉啊,多麼迷人的夜色,我簡直要暈厥了,可是,你,居然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