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王姝起了個早,她坐在銅鏡前,特意在髮髻上面別了一朵桃花;真所謂人比桃花豔,嬌容麗麗映生輝,不過王姝更甚是比花解語,透着一股靈秀之氣。
去往行宮還有一段路程,壓抑的情愫令王姝十分迫切地想要看到殿下,以女人的直覺而言,自從那日在公主府的一面之緣,王姝的心時刻都在牽絆着太子殿下,她想,她的思念不是單方面的,那雙俊魅的眸光堅定而多情,令王姝魂牽夢繞。
思及此,王姝邁出的步子更大了,走得也比較急,旁邊的萍蘭不知道她突然怎麼了,只得吃力地跟上。
“啊——”猝然間,行宮上空傳來一聲慘叫,王姝和萍蘭紛紛止步,面面相覷,不明白出了什麼情況。
緊接着,衣衫不整的王熙兒從寢宮踉踉蹌蹌地跑出來,一邊跑着還痛哭流涕;王姝看到妹妹狼狽不堪,正想迎上去追問,豈料王熙兒像是沒看到她,推着旁邊的阻力,一個勁兒地往前衝。
王姝被王熙兒撞得差點摔倒,萍蘭奔過去扶住王姝,定了定神,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熙兒怎麼了?”
王姝盯着妹妹跑開的方向,頓時心中浮現不安的情緒。
事不宜遲,萍蘭拉着王姝還是繼續靠近行宮,可這時候有不少宮女退在寢宮外面,大家戰戰兢兢地低着頭,偶爾有幾個交頭接耳,也不敢大聲喧譁。
看樣子果然是出了事,萍蘭看了一眼王姝,然後走去婢女中打聽情況;片刻後,晏公公也從寢宮內走出來,他散開了不少伺候的婢女,說太子殿下還不舒服,暫時不需要盥洗。
“晏公公。”王姝推開婢女,忍不住跑上前,憂慮地說:“晏公公,奴婢是王姝,聽說昨晚上殿下要見奴婢。”
晏南認真地打量王姝,冷冷地說:“殿下昨晚上要見你,可今日早上沒說要見你,你下去吧。”
“晏公公。”王姝着急地喊了一聲,而萍蘭卻從旁邊拉住了她,將其拖到另一邊。
萍蘭也是焦急萬分,她壓低嗓子,憂心忡忡地說:“我剛纔打聽到了,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不知道。”王姝搖了搖頭。
“聽說昨晚上殿下……”萍蘭抿了抿嘴,猶豫起來。
“殿下怎麼了?”王姝抓着萍蘭急問:“萍蘭,你倒是告訴我啊,殿下怎麼了?殿下不會是出事了吧?”
“殿下沒事,我是擔心熙兒啊。”萍蘭皺着眉頭,說道:“適才我們看到熙兒衣衫不整,那是因爲熙兒從殿下寢宮離開,因爲昨晚上是熙兒在殿下的行宮侍寢啊。”
王姝吃驚地張大嘴,萍蘭頓了頓,又道:“剛纔幾個婢女都在議論這件事,我們聽到的那聲慘叫應該是熙兒的……”
“熙兒,熙兒。”王姝恍恍惚惚地念道,她迫使自己平靜下來,想到熙兒可能受了打擊,所以熙兒現在恐怕會有點危險。
來不及多想,王姝轉身拔腿就跑,萍蘭吱了一聲沒攔住王姝,於是她也急急忙忙地跟在王姝後面。
王姝氣喘呼呼地來到王熙兒的廂房,看到外面聚集不少婢女,還有珠兒她們哭訴的聲音,當下她的心都揪起來了,撥開人羣就衝
了進去。
“我的傻女兒啊。”臧敏抱着王熙兒哭喊。靠在母親懷中的王熙兒臉色蒼白,披頭散髮,看起來就像個活死人;王姝瞥見掉在房樑上的白綾,就知道剛纔肯定差一點就出了無法挽回的事情。
“熙兒。”王姝撲上去,握住妹妹冰冷的雙手,她心疼地捧着王熙兒的臉,揉了揉妹妹的青絲,噙着淚說道:“熙兒,你千萬不能這麼傻,不能啊。”
王熙兒聽到姐姐的聲音,稍微有了知覺,她僵硬地轉動脖子,悽楚地看着王姝;王姝的眼眶中堆積了淚水,見妹妹如此心碎,她也忍不住溢了出來。
劉啓像只無頭蒼蠅,在寢宮內踱來踱去,其實只有晏南一人,可他還是狂怒地喝道:“滾,全都滾。”
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可劉啓怎能拉下臉來承認,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一時半會兒也接受不了;實則上,他一直以爲身邊睡着的是王姝,怎麼到了早上就變了個人,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
長公主硬着頭皮走進來,晏南驚訝地吸了一口氣,長公主揮了揮手,示意他先退下;劉啓不明就裡,還是浮躁地低吼:“全都滾,我什麼人都不想見。”
“殿下,是我啊。”長公主扭着身子走上前,劉啓聽到皇姐姐的聲音,馬上停下來扭頭說道:“皇姐姐,我,我傷害了你府上的人。”
長公主知道太子弟弟心善,可身爲太子,似乎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以的,所以她要好好地調教調教她這個好弟弟。
“殿下,你怎麼會這麼想呢。”長公主意味深長地說:“莫說是我府上,就是全天下不都是我們劉家的嗎?你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我這公主府啊,早晚都是你的。”
“可是姐姐,我……”
“殿下,一個婢女而已,你要是喜歡,姐姐送給你不就成了?何必還弄得你如此心煩意燥。”長公主似笑非笑地說道。
劉啓躊躇地解釋:“姐姐,其實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太奇怪了,我明明晚上看到的不是她,可是早上起來卻發現身邊躺着的是個陌生女子。”
“殿下昨晚上喝太多了,難免會眼花。”長公主賠笑地說:“可是這個女子也生得花容月貌,殿下若是喜歡,把他帶去宮裡做個姬妾也是好的嘛。”
“帶她回宮?”劉啓驚愕地問。
長公主故意說道:“殿下可能還不知道,這個女子叫王熙兒,正是奴婢王姝的親妹妹,殿下沒來得及看清楚王熙兒的容貌,但是殿下是知道王姝的,她長得如何水靈,她妹妹就有幾分。”
劉啓錯愕地瞪大雙眸,震驚地反問:“你說什麼?這女子是王姝的妹妹?”
王姝爲妹妹洗了臉,然後整理身上的衣服,王熙兒像是王姝手中的木偶,任由她擺弄;秋霓看到大夥兒都聚集在房門口,於是喝令她們全都離開,而她自己卻走進了房內。
臧敏撿起地上的白綾,看到秋霓時百感交集,不過這時候也不好說什麼,拿着白綾只好暫時離去;秋霓徑直走到王氏姐妹身邊,看到王熙兒面無表情的樣子,瞬間有些愧疚感。
“熙兒,你別這樣,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就接受
了吧。”秋霓試探地勸道:“畢竟是太子殿下,想必殿下是不會虧待你的。”
“我不需要。”王熙兒憤恨地啐道:“我王熙兒不稀罕。”
王姝一直不吭聲,她靜默地爲妹妹梳頭,秋霓看了一眼王姝,無奈地嘆道:“可是殿下還在公主府,你要是尋死,這讓長公主如何向殿下交代啊。”
“我的生死與任何人無關。”王熙兒冷厲地說道。
“你錯了。”秋霓語重心長地說:“你以爲那只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那可是堂堂太子殿下,你要是尋了死,豈不是告訴天下人,你是被殿下逼死的?你讓殿下會如何想?你讓長公主該如何做?你讓你姐姐和你娘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寧嗎?”
王熙兒忿忿地喝道:“難道現在,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嗎?”
“理論上是這樣。”秋霓板着臉說道:“你非但不能死,還要去行宮給殿下請安。”
王姝的心一顫,跟着王熙兒再也坐不住了,她噌地站起來,衝着秋霓咆哮:“我不去,我不去,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再見殿下的,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
聽到動靜的臧敏從外面跑進來,她看到女兒情緒很不穩定,便拉着秋霓勸道:“秋霓姑娘,你先幫我們在殿下和長公主面前說點好話,至於熙兒,我會替你勸勸的。”
秋霓點了點頭,嘆息地說:“你多勸着點,免得她一個人害了整個公主府。”
“姐姐。”王熙兒凝視王姝的背影,突然說道:“我想離開公主府。”
王姝倒抽一氣,轉身問道:“熙兒,你說什麼?你要離開?你去哪裡?”
“我不知道,我覺得我的心像是要裂開了,我好痛好痛,他們卻不停地要我接受這樣的痛苦。”王熙兒捂着臉,抽噎地埋怨:“我快要受不了了,若是我還繼續留在公主府,遲早要瘋掉的。”
王姝的心也很痛,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下,所以她的痛會冷不丁地蔓延全身;聽到王熙兒這麼說,她又很心疼妹妹,她是知道的,妹妹心裡愛着的是別人,如今她幾乎是毀了整個人,她的世界崩塌了,所以纔會尋死。
“熙兒,你走了,我和母親還有什麼心思留在公主府?”王姝心事重重地說:“再說了,現在你要離開恐怕比登天還難,萬一太子殿下遷怒長公主,那豈不是真的害了公主府?”
“我顧慮左右,可是有誰爲我想過?”王熙兒負氣地罵道:“沒有人會爲我考慮,除了忍聲吞氣就是接受,嗚嗚,現在連我死的權利也被他們剝奪了,他們沒有人性,憑什麼要我爲他們考慮……”
“熙兒。”王姝撲過去擁着妹妹,緊緊地摟着她說道:“姐姐知道你的心,你有多痛,姐姐也有多痛啊!可是,我們都身不由己,我們本來就是螻蟻,好不容易生存下來,所以不能這麼快就放棄自己的,難道你從家裡逃出來是爲了有一天你在公主府尋死覓活的嗎?難道你忘了身邊還有愛你疼你在乎你的親人嗎?若是你死,我們這些親人難道就會好過嗎?”
“姐姐。”王熙兒失聲痛哭,兩姐妹抱成一團,或許是爲冤屈,或者是爲自己,總之,歇斯底里地發泄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