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鏡湖,其平無瀾,偶爾一股清風拂面,夾着水中的涼意,沁人心脾;花船之中,兩人依偎相擁,你儂我儂之間,道不盡多少風流;但見明月羞於難掩,藏身烏雲之後,天地間忽然陷入如罩的黑影。
許是黑影的效應令莊紹鬱眉宇間浮現掃不去的陰霾,長公主凝神盯着他,關心地問:“你是怎麼了?一晚上心事重重,也不見你多說話。”
“我沒事。”莊紹鬱閒散一笑,端着酒樽遞給長公主,而後他先乾爲敬。
長公主擦拭莊紹鬱嘴角的酒水,楚楚動人地說道:“你騙不了我的,我知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這樣偷偷摸摸,所以不高興?”
莊紹鬱握着長公主的手,淡淡說道:“我真的沒有不高興,我只是……爲公主你擔心。”
“爲我擔心?”長公主驚愕地問道:“紹鬱,你擔心我什麼?”
莊紹鬱沉聲說道:“我聽聞王美人曾經是你府上的婢女?”
“是啊。”長公主點了點頭,說道:“準確地說,她母親曾經在公主府做過廚娘,後來王美人從家鄉來到長安投奔她母親,輾轉之下才入了我公主府,不過她天資聰穎,深得我心。”
莊紹鬱皺着眉,惆悵地說:“也就是說,長公主將她送到皇宮?送到太子殿下身邊?”
“那是當然。”長公主站起來,得意地說道:“她能有現在的成就多半都是我的功勞,別說王美人了,就連太子殿下都要感謝我這個公主姐姐呢,正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莊紹鬱也站了起來,踱步說道:“長公主有沒有想過,這麼一來您無緣無故與慄良娣產生對立。”
長公主一怔,忿忿地說:“慄良娣目中無人,哼,是她先不把我這個長公主放在眼裡,我何必對她客氣。”
“其實不然。”莊紹鬱說道:“就算慄良娣囂張跋扈,但是長公主犯不着與其爲敵,不管怎麼說,慄良娣也是太子殿下的寵妃。”
長公主冷冷叱喝:“那又如何,之前我還有些忌憚,可是現在王美人也懷了孩兒,我相信王美人的恩寵也不會低於慄良娣。”
莊紹鬱凝重地提醒:“長公主怎麼還不明白?就算現在王美人生下一子,那又如何?說到底也只是一個諸侯王,而慄良娣的公子榮就不同了,雖然不是太子妃所生,可是按照排序,公子榮是太子殿下的長子,也是皇長孫,等到皇上駕崩,太子殿下登基之後,你說是誰有最大可能成爲皇太子?”
真是一語道破玄機,令長公主茅塞頓開,震驚非常。
“照你這麼一說,那我,我之前所做一切都是白費?”長公主驚愕地呢喃:“難道我將王美人送進宮也保不住自己的地位?”
莊紹鬱轉了轉眼珠子,慎重說道:“長公主,其實您也並沒有做錯,現在王美人的確深受太子殿下的寵愛,只不過長公主也要想想慄良娣,正所謂兩邊都不得罪,她們在皇宮鬥得你死我活,與您何干啊。”
長公主咬着脣,深思說道:“沒錯,你說
得沒錯,我犯不着爲了王美人得罪了慄良娣,爲了慄良娣開罪了王美人,事實上我與她們都無關,她們做什麼,都根本不關我事。”
“無論是誰最後贏了這場局,只要長公主在恰當的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那就絕不會有事。”莊紹鬱勾脣冷笑,狡黠地說:“所以長公主當務之急還是要修好與慄良娣之間的隔閡,免得誤會越大,以後就很難彌補了。”
長公主抿着嘴啐道:“你以爲我沒有想過與慄良娣修好關係嗎?事實上我做了很多事情都毫無用處,這個慄良娣仗着自己是太子殿下的寵妃,處處跟我作對,並且還故意刁難我,看到她的嘴臉,我一整天都會心情不好,現在我根本就不曉得該如何跟她修好關係了。”
莊紹鬱自信滿滿地笑了笑:“這個長公主不必擔心,以前是沒有辦法,可是現在不同,現在你有我,我會幫你。”
長公主斜睨一眼莊紹鬱,似笑非笑地問道:“咦,真是奇了怪了,這會兒你怎麼對宮裡這些權欲之爭感了興趣,莫非你也想從中撈點好處?”
莊紹鬱咧嘴大笑地說:“長公主啊長公主,我現在所做一切還不都是爲了你,你說得好像我就是爲了撈好處的小人了。”
長公主嘖嘖笑道:“瞧不出,你除了醫術高明,頭腦也不簡單。”
莊紹鬱曖昧地擁着長公主,湊上去親了一口,低喃:“還不是公主你教得好?”
“咯咯……”長公主小手緊握,輕輕地捶在莊紹鬱的胸口,嬌羞地說道:“那這件事情我就交給你了,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公主放心吧。”莊紹鬱俯身又準備再將長公主推到雲雨巔峰,豈料他剛壓着長公主,突地眼前浮現另一個人的臉頰,嚇得莊紹鬱渾身一顫,還以爲中了邪。
長公主明顯感覺到莊紹鬱的身子一僵,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擔憂地問道:“紹鬱,你沒事吧?怎麼了?”
莊紹鬱吞了一口唾液,尷尬地笑了笑:“沒,沒事。”
怎會沒事,明明身下壓着的是長公主,可是剛纔眼中卻出現了蘭落的樣貌;莊紹鬱心有餘悸地緩了緩思緒,看來他爲此事奔波勞累得開始產生了幻覺,只是有些後怕的是,產生的幻覺盡然是那個老女人,不行,得調整一下比較妥當。
“微臣叩見慄良娣。”莊紹鬱跪拜喝道;慄良娣笑着打量他,故作姿態地說道:“莊大人不必多禮,平身吧。”
“多謝慄良娣。”莊紹鬱站起來,慄良娣又走近兩步,笑着問:“怎麼?這麼快就想通了?”
莊紹鬱頓了頓,嚴謹地說:“莊某今日來不是爲了自己的事情,而是爲了長公主。”
“爲了長公主?”慄良娣微蹙眉,不屑地問:“你平白無故地做起了說客?”
“絕不是平白無故。”莊紹鬱淡定說道:“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爲了慄良娣,也是爲了在下。”
慄良娣冷哼一聲,啐道:“有點意思,那你說說看。”
莊紹鬱凝神片刻,認真地說道:“
在下知道,因爲王美人和唐姬是長公主獻給太子殿下,所以慄良娣心中多少有些疙瘩,不過經過微臣瞭解得知,其實長公主也是爲難,當時進獻美人的計劃其實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長公主也不敢違背。”
“那又如何,她們母女倆串通一氣。”慄良娣切齒冷喝:“全都一個樣。”
“慄良娣可否想過,就算太子殿下百般不願,可始終不能忤逆皇后娘娘。”
“因爲她是皇后,如何忤逆?”
“既然慄良娣心中也明瞭,那更應該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莊紹鬱煞有其事地分析:“若是慄良娣今日與長公主撕破臉,那長公主只能與王美人和太子妃聯手,雖然說她們聯手也興不起什麼風浪,但微臣聽過一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長公主和太子妃,再加上一個王美人,她們三個人若是真的串通一氣,想必慄良娣一人應對,多少有些吃力;何況現在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她究竟向着哪一方,但是微臣能肯定的是,皇后娘娘一定會站在長公主身邊,畢竟是一家人,說起話來也足夠分量。”
慄良娣對莊紹鬱頓時刮目相看,他倒是說得頭頭是道,不可否認,這些自己也都想過,只是不願拉下臉來。
“微臣說這麼多,慄良娣受累了。”莊紹鬱客客氣氣地說道。
慄良娣舒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沒想到你一個小小的藥丞,盡然看得這麼透徹。”
“微臣只是瞭解一點皮毛,相信剛纔說的話,慄良娣心中都很清楚。”莊紹鬱討好地說:“實不相瞞,之前在公主府爲長公主醫治舊患的時候,長公主也提起過慄良娣,看似長公主心裡還是挺記掛慄良娣的,也不知道該如何重修舊好。”
慄良娣心一緊,急問:“長公主當真這麼說過?”
“微臣不敢欺瞞慄良娣。”莊紹鬱頷首說道。
慄良娣冷傲笑道:“這個長公主還不是看到我的利用價值,所以纔會這麼想。”
“可是長公主的價值又何止一點?”莊紹鬱小心地提點。
“不錯。”慄良娣側目凝睇莊紹鬱,勾脣笑道:“將王美人身邊的人逐個擊破,相信她孤立無援之後再也不敢如此囂張。”
“王美人沒有長公主,等同於除掉她的右臂。”莊紹鬱堅定地道:“一個失去右臂之人根本就夠不上太大的威脅,到那個時候……”
“到那個時候。”慄良娣興奮地喝道:“你再給我除掉王美人肚子裡的孩子,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左臂,我要將其一一除掉,絕不能再讓他翻身。”
除掉肚子裡的孩子?莊紹鬱着實還沒想到這麼殘忍的事情。
“怎麼?”慄良娣陰冷地質問:“你不是想通了嗎?難道你不想替父報仇嗎?”
“罪不至孩子,畢竟是殿下的骨肉。”莊紹鬱猶豫地說。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慄良娣奸佞地斥道:“你已經跟我站在同一戰線,脫不了身了,從今天開始,你沒得選擇,記住,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