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紹鬱瞭解的事情不算少,他很清楚周晨和蒙杞之間的關係,他們是好兄弟,如果周晨離開長安城,若是有家書一定會派人寄給蒙杞。當然,在漪蘭殿無意中看到的家書落款人是周晨,上面的內容顯而易見是寫給王夫人的。
莊紹鬱不想殺人,於是想利用這一點來幫助慄妃娘娘除掉王夫人,準確地說,只要讓王夫人得不到陛下的寵愛,那麼慄妃娘娘就不會想盡辦法傷害王夫人肚子裡的皇子,說不定會放過她們母子。之前莊紹鬱一直猶豫不決,將自己鎖在書房冥思苦想,不過正因爲如此所以纔會在書房發現被遺忘的那張帛畫,可能是天意,偏巧在這個時候掉出來,冥冥之中牽引他的還有在漪蘭殿發現的家書,這些加起來足以令他幫助慄妃娘娘達成目的。
王夫人見到莊紹鬱心事重重,不經意地問道:“莊太醫,你隔三差五地都會來檢查,真是辛苦你了?”
“這是微臣職責所在,並且陛下千叮嚀萬囑咐,微臣怎敢怠慢。”莊紹鬱站起來恭順地說:“不過王夫人體質不錯,胎兒一直很好。”
王夫人突然想起當初懷有身孕的妹妹,然後又問:“我想問一下,若是懷有身孕的這段期間我長時間吸食混有麝香的香料,不知道會不會有影響?”
莊紹鬱咯噔一沉,緊張地問:“王夫人,您怎麼會這麼問?”
“哦,莊太醫,我不瞭解,所以隨口問問,你不必這麼緊張。”王夫人淡然一笑,可是潛移默化地將目光轉移到香爐上面;這一細微的動作正巧被心細的莊紹鬱看在眼裡,他也下意識地望過去,與此同時還想起來很早之前自己所發現的一件奇怪的事情。
當初莊紹鬱在御藥房的記錄上面總是能看到昭陽殿的宮女月瑩定期去拿麝香,說是慄良娣很喜歡麝香的香料,可是自己曾經去過昭陽殿,並未聞到麝香味,況且拿了這麼多麝香,一個昭陽殿完全足夠了,慄良娣實在是沒有必要這麼做。
思路走到這個地方彷彿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不過莊紹鬱覺得他應該很接近真相,不但如此,今天王夫人也這麼問,說不定王夫人同樣想到了什麼可疑的事情。
“回稟王夫人。”莊紹鬱定了定神,頷首說道:“懷有身孕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接觸像麝香這一類的香料,如若要用香料,不如下次由微臣配一些可以安神的香草作爲香料,這些擁有藥物作用的香草既很香又能定神,如此一來,還能幫助王夫人入睡,以免遭受夢魘的困擾。”
王夫人抿嘴笑道:“我不過是隨口這麼一問,沒想到莊太醫卻想得如此周到,不過莊太醫大可放心了,最近這段時間我已經沒有做惡夢,每天都休息得很好。”
莊紹鬱抿嘴笑道:“那就好,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陛下常來漪蘭殿,自然將什麼妖魔鬼怪全都嚇跑了。”
王夫人半掩絳脣,露出甜蜜的笑顏;與此同時,柳意匆匆忙地進入寢宮,跪下來喝道:“王夫人,蒙大人求見。”
王夫人心裡一緊,照常理蒙杞並不會單獨求見自己,莫非又是……
莊紹鬱俯身說道:“微臣也該告退了。”
“柳意,送莊太醫。”
“諾。”
莊紹鬱離開的同時,蒙杞從外面走了進來,不過爲了避嫌,蒙杞只是站在門口處,不敢再靠近。
“卑職叩見王夫人。”蒙杞跪拜喝道。
“蒙大人不必多禮。”王夫人反而往外面走了一點,謹慎地問:“蒙大人,莫非又是周先生出了事?”
蒙杞站起來將衣袖裡藏着的竹簡遞上去,並說道:“卑職昨天晚上收到的,不過想了一晚上,還是覺得應該交給王夫人。”
王夫人展開了看,過後驚訝地問:“周先生出了事?你可知道出了什麼事?”
“卑職已然派人追查下落,上面有寫清楚周晨現在所住的地方。”蒙杞指了指竹簡,又道:“只不過……”蒙杞突然臉色變得有些尷尬。
王夫人卻坦然說道:“周先生想見我,我倒是可以理解;況且那日他走得匆忙,也沒有機會道別。”
“如今王夫人在皇宮,如何能出宮相見?”蒙杞猶豫地說:“這個小子,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蒙大人,周先生的安危就拜託你了。”王夫人憂心忡忡地交代:“我想他一定是遇到很大的麻煩,否則也不會寫下這封信函來求救。”
“王夫人,你放心,卑職一定會找到周晨將其安全地帶回來。”蒙杞安撫地勸道。
“拜託了。”
“咯吱——”進門後,田汾急急地關上房門,對屋子裡的老婦人說道:“娘,我聽左鄰右舍的人說,最近有幾個陌生人打聽我們家的事情。”
臧敏蹭地站起來,敏感地問:“可知道是什麼人?”
田汾搖了搖頭,又道:“上次去長陵匆匆忙忙,也沒有找機會去看看爹,你說會不會爹打聽之下跟來了?”
臧敏嚴謹地說:“若是你爹,也還好辦,反正他一個人在長陵也只是等死,真的聰明知道來長安城找我們,算他還不笨。”
田汾坐下來,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道:“大姐這件事情,我看有點懸,到目前雖然風平浪靜,但是上次回去打聽晉家之後,我也順道問了一下衙門中的情況,說晉家慘案還在查,並且由鐵面無私的李澤調查,這個傢伙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硬漢子,我看他有證據證明跟大姐有關,就算大姐在皇宮,他也會想盡辦法對付大姐的。”
臧敏撲上去,抓住田汾的手臂,着急地問:“那你還坐在這裡幹什麼?”
“我什麼都不能做,否則會打草驚蛇。”田汾遲疑地說道:“爲今之計,只能死咬着不承認,不然我看很棘手了。”
“我倒是不怕,但是你爹若是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肯定會把大姐賣給晉家的事情抖出來。”
“上次爹沒說,是擔心李澤抓他買賣人口。”田汾思慮地說道:“所以李澤也是道聽途說,找不到確實的證據證明大姐那晚也在晉家,不過爹要是抖出來,那就很難辦了。”
臧敏緊握雙拳,踱來踱去,
擔心地念道:“這該怎麼辦,這該如何是好,好不容易你大姐走到這一步,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田汾想了想,又問:“要不我回去找爹談談?”
“跟他談得清楚嗎?”臧敏氣惱地啐道:“當初要不是他如此糟蹋姝兒,也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現在就更不必爲姝兒提心吊膽。”
“這就是因果,若不是如此,大姐又怎麼會跟着娘躲在公主府?”田汾勸道:“娘,既然事情已然發生,現在懊惱於事無補,而是要靜下來好好地想想該如何辦。”
臧敏贊同地點了點頭,思慮地說道:“這樣看行不行,如果說那個李澤真的找上門,不如我們如實說出。”
“啊?”田汾驚愕地瞪大雙眼。
臧敏拉着田汾的手,狡黠地說:“當然不是說當初被賣的是姝兒,就說被賣的是熙兒,反正你二姐已去世,說到底也是死無對證,相信李澤不會跟一個死人過不去吧。”
“但是李澤不相信怎麼辦?”田汾攤開手,蹙眉說道:“李澤想看二姐的墳頭怎麼辦?難道娘要帶着李澤去皇家陵墓?”
“有何不可。”臧敏咬着脣,堅定地說:“我看這個辦法行得通,就說被賣的是二姐,那晚她殺了晉允逃到長安城,娘因爲擔心所以收留了熙兒,將熙兒藏在了長公主府上,後來機緣巧合下進了皇宮。”
田汾仍然有所顧慮,躊躇地說道:“可是爹始終知道事情的真相,難保李澤不把爹揪出來對峙,我看還是告訴爹比較穩妥。”
“汾兒。”臧敏拉住田汾的手,倏然間,腦中一閃,於是又軟了語氣,語重心長地說:“好,我答應讓你再次偷偷地返回長陵見你爹,不過……速速回來,絕不能逗留一晚。”
“爲何?”田汾不解地反問。
“你聽孃的,娘絕不會害你。”臧敏輕顫地嘴脣勉強地揚起一絲笑意。
兩人合計之下,決定今晚就行動,臧敏從酒莊買了一壺酒讓田汾帶上,說是這麼多年夫妻情分,一壺酒聊表心意;田汾走後,臧敏在家中坐立不安,她從未覺得時間過的如此之漫長,也不曾想到自己盡然會走上這條路,她想,既然自己種下的惡果那就讓自己承受,絕不能傷害王姝如今的地位。
一開始看到田汾,田氏氣憤不已,他惱怒家中所有人將其拋棄,知道他們現在在長安城過着榮華富貴的生活,更是口出惡言;田汾正考慮要不要把大姐的事情道個明白,因爲看到父親如此暴怒,萬一說給他聽,豈不是將大姐推上絕路?看來,娘說得沒錯,爹根本就靠不住,思來想後,田汾決定還是放下銀兩先走,回去與娘商量之後再作打算。
田氏看到田汾手裡拿着從長安城帶來的佳釀,於是撲上去奪走,一邊喝酒還一邊嚷着要去長安城投奔他們,其實田汾還是很希望照顧父親,讓父親也跟他們在長安城團聚,只可惜看到田氏好賭嗜酒之後,打從心底的那種厭惡之感又涌上心頭。
田汾聽從臧敏的安排,不敢逗留太久,翌日趁人不備之際又馬上返回了長安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