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中安宮顯得格外不同,入夜之後,太子妃命人將寢宮懸掛着通亮的霓虹宮燈,她像是一個守衛,守在宮外,不允許任何不利的因素接近寢宮。
正如碧若料到,慄良娣非但不敢輕舉妄動,的確派了個機靈點兒的宮女先來中安宮一探究竟;王姝整晚上也有些恍恍惚惚,總覺得心裡堵着,安心不了;她路過畫廊時,瞅見匆匆忙忙趕來的宮女丁香,一時忘了此地的尷尬,跑着擋住丁香的路,與她打了個照面。
“丁香姐。”王姝歡喜非常,拉着丁香問長問短;丁香看到王姝還有些錯愕,不過她很快就恢復神色,顧慮左右,謹慎地說:“姝兒,你在中安宮可好?上次的傷勢怎麼樣了?”
“讓丁香姐費心了,我已無大礙,基本上痊癒。”王姝笑着說:“對了,丁香姐,你來是找我的嗎?她們……”王姝看了一眼丁香身後的宮女,有些疑惑不解。
“姝兒,今晚上我還有別的事情。”丁香抽回手,緊張地說:“就不與你說了。”
王姝沒拖着丁香,轉身目送丁香離開,她望着丁香急促的樣子,頓時心裡浮現更深的疑慮。
丁香隨同宮女轉了兩個彎,總算到了太子妃面前,她跪拜請安,畢恭畢敬地說道:“奴婢丁香叩見太子妃。”
薄蓉綺坐在偏殿等候多時,她與碧若交換神色,繼而笑着問道:“你就是丁香?”
“奴婢正是。”丁香答話,不卑不亢,意思堅定。
薄蓉綺端詳女子,莫約雙十年紀,可看起來心思不簡單,面容鎮定,瞧不出絲毫的怯意,可見她應該是個懂事的宮女,不易對付。
“起來說話吧。”薄蓉綺淡笑說道。
“多謝太子妃。”丁香站起來,垂首恭順地杵在原地。
薄蓉綺抿着嘴,含笑問道:“慄良娣要你來是做什麼的?”
“回稟太子妃,奴婢是奉了良娣之命前來中安宮傳達一句話。”丁香一五一十地說道。
“哦?什麼話?”薄蓉綺好奇地問。
“良娣想請太子殿下過昭陽殿。”丁香沒有停頓,順口就說了出來。
此話一出,令薄蓉綺胸中莫名地燃起一股怒火,然則身旁的碧若卻站出來,笑臉問道:“丁香,難道你不知道太子殿下今日已經打算留在了中安宮嗎?”
丁香緩了緩,瞥一眼碧若說道:“這個奴婢不清楚了,奴婢只是幫主子帶話,其他的事情,跟奴婢應該沒什麼關係。”
碧若走過去,若有所思地反問道:“慄良娣就要你帶這麼一句話?”
丁香面無表情地看着碧若,認真地說:“就這一句。”
碧若頓了頓,思慮片刻後,轉身對着太子妃欠身說道:“太子妃,請容奴婢帶丁香宮女進殿面見太子殿下。”
“碧若,你……”薄蓉綺震驚地看着碧若,可是碧若卻對着薄蓉綺展露笑臉,似乎正努力化解太子妃的擔心;薄蓉綺想了想,如若不讓丁香見到太子殿下,也說不過去,到時候殿下責怪下來,她也討不了好果子,倒不如此事放手交給碧若,說不定還有轉機。
得到太子妃的首肯,碧若帶着丁香走進中安宮的寢宮,劉啓和唐子
衿聊得正歡,突然有人進入打擾,唐子衿側目一看,心裡一緊,因爲她看到丁香出現,並且由碧若帶進來。
“奴婢叩見太子殿下。”碧若和丁香紛紛跪下請安,劉啓看到有人進來,於是問道:“怎麼回事?”
碧若偷瞄一眼丁香,先不說話,把機會讓給丁香解釋;丁香猶豫一會兒,覺出碧若的意思,於是俯首說道:“啓稟太子殿下,奴婢丁香是昭陽殿的宮女。”
“昭陽殿?”劉啓咬着脣,蹙眉問道:“難不成你是慄良娣派來的?”
“回稟殿下,良娣讓奴婢帶一句話。”丁香遲疑地說:“良娣說,她會一直等着殿下。”
劉啓沉默了,心思有些飄忽不定,坐在一旁的唐子衿瞅了瞅跪在下面的碧若,她之前就聽碧若提過,說今晚上或許會有慄良娣派來攪局的人,只是沒想到此人就是丁香,可她不能前功盡棄,因爲慄良娣一句話就讓自己打回原形。
“殿下。”唐子衿站起來走到劉啓身邊,莞爾笑道:“既然良娣等着殿下,那殿下還是趕緊趕去昭陽殿吧。”
劉啓轉過身看着唐子衿,輕聲問道:“你真的想要我去昭陽殿?”
唐子衿斂了笑意,落落默默地嘆道:“奴婢只是不想慄良娣生氣,奴婢只是一個小婢女,怎能與慄良娣相提並論,何況奴婢也會等着殿下的。”
“這……”劉啓猶豫起來,抿着嘴說道:“那我走了,你會不會生氣?”
唐子衿頷首說:“奴婢怎敢生氣,就是借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啊;不過……不過奴婢只是有點傷心。”說着,唐子衿走到一旁,從桌子上拿起蘭花,一邊替自己別在髮髻上,一邊幽幽地道:“蘭花盛開得再好,也只能獨自欣賞,這是奴婢的命。”
“子衿……”
丁香驚愕地看着唐子衿,實在是無法相信這些話盡然出自她的口,碧若白了一眼丁香,心中掌握七八分了。
劉啓是惜花之人,看着唐子衿委委屈屈的模樣楚楚動人,越發引起自己的憐憫之情;當下,劉啓把心一定,轉頭對着丁香說道:“你回去告知良娣,我改日會去看她,今天我暫時留在了中安宮。”
丁香應了一聲,垂首說道:“殿下,可是良娣她……”
“丁香,你是想說良娣會因此大動干戈嗎?”碧若誇張地說:“或者說,像上次那樣衝到中安宮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劉啓不悅地質問:“哼,我又不是沒有留過昭陽殿,她有什麼資格興師問罪?”
丁香扭頭瞪着碧若,冷冷地道:“碧若,良娣會做什麼,豈能是你一個婢女揣度的?”
“殿下,爲了息事寧人,您還是先回昭陽殿吧。”唐子衿收到碧若的鼓舞,繼續火上澆油。
劉啓拉着唐子衿的手,肯定地說:“不必了,我說了今晚上陪你怎能因此不算數?堂堂太子,絕不能食言。”
丁香把話嚥了回去,她知道,說再多也無意義,有碧若和唐子衿從旁作梗,她說的多反而對慄良娣更加不利;只是沒有想到,唐子衿何時與碧若她們連成一氣,看來她熟知宮裡的變化,學得倒挺快的。
碧若和丁香退出寢宮後
,劉啓的心情其實並未平復,他還是有點擔心慄妍,可礙於唐子衿的面,他不想被人看穿,更加不願被人說成由慄良娣牽着鼻子走,寵愛歸寵愛,還不至於達到忘了自個兒的身份,良娣始終是良娣,只是一個對他來說算比較重要的女人,而不是高於他,能左右他的女人。
唐子衿根本不知道劉啓想要什麼,即便殿下留下來,可是他們談笑一晚,卻始終沒有成爲太子的女人,殿下倒是君子,除了牽了手,其他的任何逾越的行爲都沒有出現。
翌日清晨,碧若帶着幾個宮女前往唐子衿的樓閣,此時王姝也剛剛前來;碧若吩咐宮女把賞賜的東西放下,然後寒暄幾句後,託辭離開了。
滿地都是太子殿下派人賞給唐子衿的東西,其中還有一瓶白玉膏,是太子殿下記着唐子衿的姐妹姝兒受了傷,於是將貢品的藥膏送過來,這等貼心真是令人怎能不感動。
王姝並不覺得唐子衿有多高興,相反,看着滿地的賞品,唐子衿露出的是過多的憂慮;她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是站在一旁默默不作聲。
“昨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唐子衿坐下來,苦悶地皺着眉頭,說道:“我想現在宮裡都一定傳遍了,說我已經是殿下的人了。”
“殿下是君子,或許不想這麼快吧。”
“可是慄良娣已經動手了。”唐子衿別過臉,啐道:“昨晚上,慄良娣居然派丁香姐前來中安宮,她說是通傳一句話,可這句話差一點就把我現在的所有都拿回去了。”
“你是說丁香姐來中安宮就爲了給慄良娣傳話?”王姝恍然大悟,想起昨晚上與丁香撞見時的情形,難怪丁香看起來面容很凝重,果然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姝兒,丁香姐一定恨死我了。”唐子衿拉着王姝的手,說道:“可是我有什麼辦法?碧若宮女事先也說了,慄良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丁香姐不會怪你的。”王姝安撫地勸道:“大家各爲其主,我相信她分得清楚。”
“是嗎?”唐子衿鬆開手,嗤笑一聲,啐道:“你也說了,大家各爲其主,也許以後我們真的沒有選擇。”
“子衿,你千萬不要這麼想,無論主子們如何爭鬥,姐妹還是姐妹,這一點無法改變。”王姝緊張地說:“我相信丁香姐一定也明白。”
“就算丁香姐明白,可是旁的人能明白嗎?”唐子衿沉重地嘆息一聲,說道:“難道你就不擔心這種誤會會讓你永遠都出不了頭嗎?”
“照你這麼說,你是想和丁香姐劃清界限?”王姝難受地問。
“姝兒,你誤會我了。”唐子衿又拉着王姝,看似誠懇地說:“其實我們還有一種辦法,既然大家是姐妹,那就應該在一起啊,我們都知道,雖然太子宮是慄良娣最得寵,然而慄良娣行事霸道,又咄咄逼人嬌縱蠻橫不易相處;想來還是太子妃最爲賢德,我們之所以能擁有現在的好,那全都是倚仗的太子妃啊,所以,所以我們是不是應該把姐妹往好的方面勸導?”
“你不會是想要丁香姐出賣慄良娣吧?”王姝驚訝地問。
“誒,這怎麼能說是出賣?”唐子衿低聲說道:“這就叫做棄暗投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