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漸沉,狂風肆虐,恐怕又要像昨天那樣下起大雨;不過蘭落用一下午的時候在樹林挖了好幾個大坑,將這些帶不走的侍衛全都埋葬,最高的是蒙大人的墳頭,大人的忠心耿耿令蘭落打從心底敬佩,所以她絕不能讓大人橫死荒野。
蘭落用手刨地,使得每根手指都破裂流血,於是她用自己的鮮血在木製碑上面寫上蒙杞的大名,她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兇手將其繩之於法然後再接蒙大人回去厚葬。
“嘶——”馬匹仰天長嘯,趕到的張鷗等人聽聞這一帶出現廝打,於是帶着自己的人趕緊追過來。
蘭落跪在墳前叩首,張鷗從馬背上跳下來,他看到滿地的鮮血,料想肯定出了大事;蘭落曾經給張鷗看過病,所以算是相識的朋友,他見到蘭落大義凜然地祭拜,便奔過去細看。
“蒙杞之墓。”張鷗大吃一驚,跪下去喝道:“蒙大哥,蘭落姑娘,蒙大哥他……”
“死了。”蘭落掃了一眼張鷗,鎮定地說:“蒙大人,他被人殺了。”
“怎麼可能。”張鷗愕然質問:“蒙大人的劍法幾乎無人能敵,怎麼會……”
“一對一,自然傷不了他。”蘭落站起來,扭頭說道:“可是對方人多勢衆,蒙大人當然抵擋不了。”
張鷗心一沉,追上前不解地問:“咦,蘭落姑娘,你,你不是不能開口說話嗎?”
蘭落欠了欠身,說道:“張大人,這件事說來話長,蘭落以爲首要任務是找到王夫人,至於奴婢開口說話的事情稍後再議。”
張鷗點頭說道:“這麼說你們確實遇到埋伏?王夫人有沒有事?”
“與夫人分開時,是沒有什麼大問題,不過現在奴婢也不清楚王夫人究竟怎麼樣了。”蘭落傷感地低着頭。
張鷗凝重說道:“這樣吧,我們一邊找你一邊告訴我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們不能耽擱,免得不能及時救夫人。”
“好的,張大人。”
“來,姝兒。”臧敏找來一些溪水,用大葉子捧着返回山洞裡餵給仍然犯病的王姝。
喝了藥之後本來王姝沒什麼大礙,可是還未完全康復就遇到追殺的事情,所以喝藥耽擱下來,於是病況又反反覆覆。
“我真沒用,這個時候非但幫不了忙,還連累了你們。”王姝愧疚地低喃。
臧敏將女兒扶着坐起來靠着山洞的石壁,然後拉着王姝的手,語重心長地說:“發生這些事情你也不想的,看來這一次真是生死難測。”
王姝瞅着母親的悲傷,不由得自己也跟着傷心:“其實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無緣無故說返回長陵,你和弟弟也就不會受到牽連。”
“你是一片孝心,怎能這麼說。”臧敏勸慰。
“不,不是的。”王姝別過臉,歉意地說道:“事實上我確實有私心,害得你和弟弟被人追殺。”
“姝兒,你說什麼?”臧敏皺着眉頭追問。
王姝扭頭注視母親,沉重地說:“娘,是姝兒不好,姝兒自私地利用你們幫姝兒掩人耳目。”
臧敏疑惑不解地偏着頭,耐
心地聆聽王姝娓娓道來:“姝兒得知父親去世,所以纔想到用這個辦法出宮。”
“你好端端地幹嘛非要出宮啊?”
“因爲……”王姝猶豫地說:“因爲姝兒去長陵要見一個人,這個人也是病入膏肓,若是我不去見他,他恐怕也是命不久矣。”
“什麼人這麼重要,還需要你如此大費周章地去見他?”臧敏質問道。
王姝深吸一口氣,冷靜地說:“這個人母親也認識,他就是之前的畫師周先生。”
“什麼?”臧敏蹭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喝道:“那個臭小子?”
王姝拉着臧敏的手,解釋地說:“娘,周先生對我和熙兒曾經十分照顧,你這麼說他似乎不太妥當。”
臧敏悶哼啐道:“姝兒啊姝兒,你那麼聰明,這會兒這麼變得愚蠢;這個周晨分明就是貪圖美色,要不是念在熙兒長得漂亮,他會對你們關照?哼,說到底就是個十足的僞君子。”
王姝搖頭辯解:“事情不是母親所想的那樣,其實周先生一直把熙兒看作妹妹,是熙兒對周先生一往情深。”
臧敏忿忿地罵道:“周晨他憑什麼看不上我女兒。”
“娘,周先生他喜歡的是……”王姝頓了頓,遲疑起來。
“喜歡誰?”臧敏坐下來,又問。
王姝鬆開手,靜靜地說:“周先生他傾慕於我,不過我早已經婉拒了他,但是……”
“哎喲呦,你真是好糊塗。”臧敏抓住女兒的手臂,慌張地說:“既然你知道周晨喜歡你,爲何你還要去長陵見他?你知道不知道這事情萬一被陛下所知,你就是生下一個皇子也是枉然了。”
王姝惆悵地說:“娘,你不瞭解我們三人之間的事情,我只知道我不去,這輩子我肯定會恨自己,並且爲了熙兒,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那個窮小子他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做?”
“不是他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女兒欠他的情。”王姝認真地說:“欠債最怕的就是人情債,我看得出熙兒的痛苦就瞭解了他的落寞,我不是個無情的女人,我做不得對他完全不理不睬,何況周先生他沒有做錯什麼,他對我也從未有非分之想。”
臧敏大嘆一聲,頷首說道:“這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你告訴我這些,我也不妨告訴你,當初我知道熙兒傾心於他,於是我就趁着你們不在府上的時候偷偷找了他,是我說了狠話,叫他不要纏着熙兒,不要纏着我女兒。”
“娘,你怎麼能這麼說。”王姝拉着臧敏:“周先生他從未對我和熙兒有任何的逾越的行爲,你這麼說他,豈不是太傷人,有失風度嗎。”
臧敏板着臉,嚴厲地教訓:“但是你今天欺騙陛下出宮見他,那你呢?你想沒想過你的行爲已經逾越了作爲朋友的界限?”
“我……”王姝一時頓語。
“姝兒,別怪娘不提醒你。”臧敏凝重說道:“雖然娘沒有在皇宮呆過,但是也清楚皇宮是個什麼地方,陛下那麼多嬪妃,個個都想得到陛下的專寵,這些美人都是笑裡藏刀,背後指不定有什麼陰謀
,她們都想你出事,你稍有不慎就是別人眼中的砧上肉,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臧敏的話猶如當頭一棒,敲醒了王姝,猛然間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姝兒,你沒事吧?娘這麼說是爲了你好。”臧敏看到王姝突然變化的表情,還以爲自己說得太重了。
王姝蹙着眉,自言自語道:“這不可能,怎麼可能,一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
“姝兒,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事情?”
王姝拽着臧敏的衣服,慌張地問道:“娘,你有沒有覺得這些土匪根本不是土匪,他們一來要的是人命而不是錢財。”
臧敏思慮地說:“我早就覺得不太對勁了,但是我們一路逃命,哪裡來的時間分析情況。”
“現在仔細想想,我覺得越來越不對。”王姝咬着脣,擔憂地說:“這些人不分青紅皁白,追着我們不放,像是一定要趕盡殺絕。”
臧敏贊同地說:“如果是一般劫匪,拿了錢財也沒必要像他們這樣追着我們殺,再說了蒙大人有官府的旌旗,我聽說土匪和官府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沒理由他們涉險這麼做啊。”
“所以只有一點。”王姝堅定地道:“這些人根本不是劫匪,他們的目的就是殺光我們。”
“啊?”臧敏說道:“什麼人對我們有如此深仇大恨?”
“不是對你們。”王姝扶着石壁,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凜然地說:“是對我。”
這下更令臧敏不能理解了,她支支吾吾地問:“你深居宮中,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些江湖中的人?”
王姝挺直身板,踱步說道:“哼,我在皇宮裡確實不會得罪江湖中的人,但是,剛纔孃的話讓我茅塞頓開。”
“難道你知道是誰加害你?”
“娘說得沒錯,皇宮確實有人很想我死,特別是當我懷了皇子,相信她早已經將我恨之入骨。”王姝冷笑一聲,說道:“既然連叢林裡的畜生都捨命相救,無論是什麼原因,我都不應該再放棄自己。”
臧敏走上前,鼓勵地說:“沒錯,現在我們離他們越來越遠,明日我們再找出路,經歷過生死的人才知道生命可貴,只要有一口氣在,我們都要堅持下去。”
“多謝娘。”王姝轉身擁着臧敏,兩母女此時此刻又信心倍增。
“陛下,陛下……”晏南不分場合闖入宣明殿,這時晁錯等大人都還在。
劉啓剛剛還在聽晁錯等人說諸侯國的政策,沒想到晏南居然膽大妄爲,這個時候冒冒失失地闖進來。
“晏南,你活得不耐煩了嗎?”劉啓盛怒叱喝。
“陛下。”晏南跪着求饒,戰戰兢兢地說:“出事了,出大事了。”
“晏公公,臣等正和陛下商議重要的事情,你這樣闖進來是不是太不合時宜了。”晁錯給晏南臺階,希望晏南知趣地退下。
晏南跪在地上,俯身說道:“陛下,是關於王夫人的事情,奴才不敢耽誤,只好冒着殺頭的罪闖入陛下的宣明殿。”
“姝兒?”劉啓果然中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