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寂靜無聲。
皇甫絕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神色凝重,目光深沉如水。
靜軒立在一旁,也不做聲,只是目光注視着地面,漆黑深邃。
奔雷在另一旁,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忍了又忍,終於還是開了口:“王爺,請您直管吩咐。”方纔他和老狐狸已然向王爺稟報了皇甫逸軒的囂張事蹟以及目前的局勢。
而今皇甫逸軒深得皇上寵愛,身邊黨羽不斷增多,是一個正在迅速成長起來的勁敵,這一點,王爺斷然沒有不明的道理,可是爲什麼王爺聽了後卻始終不發一言?甚至沒有一絲表情呢?
雖然王爺一貫冷漠,早已是見怪不怪的,可是如今的局勢不容耽擱,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啊!
但是他的話並沒有得到皇甫絕的任何回覆,連個眼神都沒有。
奔雷心中那個急,脫口說道:“只要是您的吩咐,俺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莫說是要皇甫逸軒那小人休得猖狂,就是老皇帝,俺也敢要了他的命……”
王爺英明睿智,無論是智謀還是才能都是無人能及的,可是老皇帝不公,偏偏要寵愛那個皇甫逸軒,這他早在心中看不過去了。他是發了誓要幫王爺討回應有的一切!
“奔雷!”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聲急喝打斷,擡眼看去,開口的是老狐狸靜軒。
“有道是隔牆有耳,這話你豈可總是掛在嘴邊說?”奔雷可不是第一次開口說這樣的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警告他,可他卻是那麼不長記性。
“俺……俺這也是爲王爺屈啊!”奔雷有些委屈地喊道。
若不是爲了王爺的前程着想,奔雷也不會急得口不擇言,這點靜軒當然知道。
可看王爺面色越發的深沉冰冷,他對奔雷使了個眼色:“此事王爺自會定奪,我等還是先行退下,莫要再煩擾王爺!”
“這……不行啊!俺還有話要跟王爺說呢!”奔雷並不願意就這麼離開,他今天說什麼也要勸得王爺快些做出打算才行,決不能讓皇甫逸軒那個小兒繼續囂張下去。
“走吧!”靜軒不讓他再說下去,硬拉着他出了書房。
“你做什麼?做什麼拉俺出來?”奔雷氣憤地推開靜軒,就要在書房門口與他理論。
靜軒拉着他又走出了幾步,確定王爺聽不見了才說:“你沒看見王爺正煩着嗎?”
“俺這不是正要爲王爺解憂嗎?”知道王爺煩惱,不爲王爺解憂,反倒是把他給拉了出來,奔雷看向靜軒的眼裡全是責怪。
“就你,不給王爺心裡添堵就不錯了!”靜軒衝他一陣搖頭嘆氣。說罷,舉步離開。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站住,你給俺解釋清楚!”奔雷追着靜軒的背影而去。
皇甫絕立在窗口,窗外的一切映入眼中,又漸漸模糊開。
一雙眸子冷沉如夜,包含了太多,卻又訴說不清。
他現在必須要做些什麼,但是又是最不適合出手的時候。
……
……
凌王府中,燈火通明,午夜夢醒的皇甫逸軒把屋內所有能砸的東西全部砸在地上,一片狼藉的屋子仍是難以消除他心中半點憤懣,所有靠近他的家丁丫鬟都被打的打,罵的罵,臥房外跪滿了哭哭啼啼的人兒。
“可惡!”
皇甫逸軒大罵着,一腳踹在門上,那剛被裝飾起來的新門飛了出去,在幾丈外摔裂開。
“凌王息怒!凌王息怒……”
啼哭聲突地變成了驚恐地求饒聲,誰也不知這凌王是怎的了,爲何半夜三更發這麼大的脾氣。
別說旁人不解了,就是皇甫逸軒本人也不知,爲何他只要一閉上眼睛,便會看到那張笑容絕美的臉。
那令人窒息的美好似飛花一般,就算是醒來,也能隨時隨地碰見那張臉。
在水盆裡,在燭光打在牆上的陰影裡,在一個丫鬟的臉上……
忘不了,現在不管是看着誰,他都會想起歐陽清狂的臉!
可是隻要一想着這樣的夜裡,她身旁躺着的是別的男人,我就心如刀割,血流不止!
皇甫逸軒捂住疼痛的心口,呼吸越加濃重,他明白,就算是把整個凌王府給掀個底朝天也是沒用的,清狂還是那個混賬的妻子!
夜涼如水,冰冷了肌膚,卻是澆不滅心中的怒火。
皇甫逸軒剛房內該砸的東西都砸了之後,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直至天明。
屋外跪了一地的奴才,靜得針落地聲可聞,誰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唯恐一個不小心惹了皇甫逸軒那隻剛歇下來的老虎,弄得自己腦袋搬家。
“現在幾時了?”
良久無聲,皇甫逸軒再次開口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一驚。
無人應答,皇甫逸軒的聲音冷得嚇人:“本王問你們這些狗奴才現在幾時了?都啞巴了嗎?”
“王爺息怒!”
管家忙爬着朝前走了兩步,隔得皇甫逸軒更近了才小聲說道,“回王爺,現在辰時了!”
“辰時了,蘇青在哪兒?讓他速速來見本王!”
皇甫逸軒站起身來來,一腳踢飛眼前被打壞的凳子,朝着門外而去。
半個時辰之後,皇甫逸軒衣冠整齊地坐在書房內,把玩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在他面前躬身站着一個人,此人身形高大魁梧,一襲黑衣,握着劍,垂着頭,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就是蘇青,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殺手“鬼見愁”,不過在一次意外中救了聖駕,被招入宮中做御前侍衛。
本來很有前途,可是因爲他的出身不光彩,一再遭到皇甫絕的迫害,已然出宮,而今投靠在他門下。
此人的出身以及想混在皇宮裡,目的的確有可疑,但凡和皇甫絕有仇的,他都要重用。
“本王今日招你前來,是有一事想詢問。”皇甫逸軒手指輕輕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目光沉沉地打量着蘇青。
“王爺請講!”蘇青恭聲道。
“皇上壽辰轉眼就到,你說本王應當送什麼賀禮才合適?”皇甫逸軒緩緩開口。
蘇青身體微徵,對於皇甫逸軒的開口感到很是驚訝。
他投於皇甫逸軒門下已有些時日,可是皇甫逸軒甚少召見他,更加不曾重用過他,今天突然召見他來,竟是爲了詢問皇上壽辰送賀禮一事?
皇甫逸軒一向深得皇上寵愛,每年壽辰必會送禮,該是早有準備,今年怎麼會爲這事發愁?
就算是真的如此,也不缺爲他出謀劃策之人,怎麼會輪到他開口?甚是奇怪,他得小心作答纔是!
“這……屬下並不知皇上喜好……”
“不知嗎?你曾侍奉御駕左右,怎會不知?”皇甫逸軒打斷他,盯着他的臉,目光變冷。
“王爺說得是!”
蘇青忙改口,低頭說道,“依屬下之見,王爺您深得皇上寵愛,無論您送什麼,皇上都是喜歡的!”
這是真話,他雖只是做了短短兩個月的御前侍衛,可是有件事情他卻是看得很清楚的,老皇帝對皇甫逸軒的寵愛不是一般的,每次他覲見老皇帝,無論是爲了何事,無論是否忙碌,老皇帝都是一臉歡喜的。
有什麼好的,只是第一個想到他,待他可比親生兒子。
不,那種寵愛是皇甫絕撿都撿不到的。
“是嗎?”
皇甫逸軒聽後笑了,眯着眼睛接着問,“如此說來,皇上不喜歡誰,那人送什麼禮物都是枉費的?”
“是……”
蘇青答得有些猶豫,此時他還不知道皇甫逸軒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好!那你就去替本王辦件事!”
說着,低聲在蘇青耳邊吩咐了幾句。
“屬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蘇青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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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寒王府
“調查的怎麼樣了?”
“回殿下,皇甫逸軒果然已經準備好了一份賀禮。”
他回答的不卑不亢,看着主人那雙墨眸,陰晴不定的,皇甫絕的手指握緊了欄杆,“知道了,你有辦法掉包嗎?”
皇甫絕目光中永不爲人而融化的冰霜加深一層,打蛇打七寸他還是明白的,爲今之計只有……
池塘裡面,荷葉田田,鴛鴦的臉與頸緊緊的貼合着,進而又散開。
歐陽清狂站起身走了過來,她的麗顏被夕陽暈染的有一點高深莫測,鉛華弗御的臉頰高貴顯榮,絲毫沒有被任何的胭脂水粉關照過,天生雪嫩的肌膚有一點泛紅,“掉包?絕,你已經有了對策?”
皇甫絕笑了笑,“依照他的性格,估計也做不出什麼好事來。”
靜軒說道,“據卑職所查,凌王準備的賀是有一點鋌而走險,這一次倘若真的送出去……”
歐陽清狂髮髻上的步搖晃動着,微微眯眼,“說下去!”
靜軒看一眼歐陽清狂婀娜的身姿,轉過了頭,“他的賀禮包藏禍心,是用了西域的一種秘製毒/藥,常人沾到皮膚就會毒發身亡,很快的。”
與她的想法並無太大的差異,果然是無所不用其極。
皇甫絕低聲一笑,“我們還有時間,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皇甫絕得天獨厚的智慧導致他做什麼事情都是計出萬全的。
“靜軒,明日官家盛宴,你當與我好生周旋!”皇甫絕淺笑。
靜軒退了下去。
歐陽清狂施施然坐在了涼亭上面,依偎在了美人靠上,如鏡般的湖面上倒映着兩個人的身影,皇甫絕忍不住冷冷泛出抹笑,“他真的要殘害當今聖上,人心難測,可惜皇上是不會想得到的,有朝一日竟然會被自己的兒子暗算!呵,皇甫逸軒會不會——”
皇甫絕的話遭到了歐陽清狂的腰斬,“皇甫逸軒早就已經喪盡天良,知之爲知之,就算是不知又能怎麼樣?況且對於景王的事情還是耿耿於懷的,雖然目今他已經冊立爲凌王,但是很難看得出他與皇上是不合,這樣下去,不一定會針尖對麥芒!”
皇甫絕沒有說話,而是目光幽深,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