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妖紅都是與歐陽清狂形影相隨的,倒是讓皇甫絕有一點飛醋。
落紅如雨,颯然西風吹過層層疊疊的花瓣洋洋而落,皇甫絕與歐陽清狂站立在翊荷居的外面看漫天的紅雨,杏花已經開敗瞭如今是夾雜着石榴花與春海棠,從紅牆碧瓦金琉璃之中飄落,但是煞風景的是身後的妖紅。
“清狂,你一直留他在身旁。”他的雙目,一邊思索一邊開口。
“絕,我有我的打算。”
歐陽清狂始終掛着一個莫測高深的疏離微笑,“知音說與知音聽,不是知音莫於談,暫時你還不是知音,久候就明白了。”
皇甫絕迅速擡下了眼,笑一笑,並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漫天花雨紛然而落,皇甫絕的肌膚美得就像空中的花瓣一樣,眼珠烏黑的又好像是名貴的瑪瑙石,有花瓣落在了頭髮上面。
如同絲綢般的黑上面又嵌入了醒目的淡紅色,她伸手摘下來,笑一笑,“今晨還有本奏,皇上先去忙吧,我到閬苑後面去看看花。”
“和我去看花!”
等到皇甫絕已經走遠,妖紅這才走上前來,聽到這裡他眉清目秀的臉龐立刻籠罩上一片欣然,在前面帶路。
妖紅自然品出了一點弦外之音,皇甫絕雖然不怒而威,但是那語氣分明已是有一點吃醋。
陽光從龍域殿上打落下來,千絲萬縷如同傾蓋,閬苑裡面瓊花瑤草都已經開始含苞怒放,草色遙連接天無窮碧,花瓣已經鋪了一條錦繡萬端的道路,她輕輕的踩着同積雪一樣綿軟的道路走到了閬苑裡面。
“過來吧,爲本宮找一個地方本宮坐一坐,那個地方還需要可以觀景,將景色盡收眼底開外還要可以攀折花兒——”
歐陽清狂吩咐身後的妖紅,但是等了半晌,身後依舊沒反應,歐陽清狂這才擡起眼角。
空無一人,妖紅去哪兒了?
歐陽清狂順着門扉望過去,應憐屐齒印蒼苔,周圍都是古拙的蒼松翠柏,偶爾有兩處景色絕佳,桃紅柳綠的,就是看不見妖紅去了哪裡。
“我在這裡!”
妖紅微笑,竟然已經飛到了樹上,這是在做什麼,難道又是在捉蝴蝶?
他俯前看了看坐在閬苑的歐陽清狂,“這個蝴蝶好像比昨天的那個大很多,我抓回來你看看。”
雖然已經不是很喜歡蝴蝶了,但是她的眼裡隱約有那抹狂熱,望着在空中飛來飛去追逐蝴蝶的妖紅,她笑一笑,“小心摔下來了,離地二三丈呢,不如下來看看滿園春色,做哪些有何用?”
在樹上的妖紅考慮了會,還是沒有與蝴蝶善罷甘休,這還是第一次歐陽清狂這樣子對自己說話,莫非她也是有那種情愫,不過是暫時的引而不發?
“等我捉住了再說?”
妖紅挑起眉,喃喃笑道:“我還自以爲是你每天都喜歡蝴蝶呢,你原來也是不太戀舊呢。”
幾乎是他的自語,她在閬苑裡面是一句也聽不見的,擡起頭不過是不耐地自了妖紅一眼。
就在緊要關頭,妖紅忽然看到那隻碩大的蝴蝶慢慢的落了下來,就好像是有人用內力在控制蝴蝶一樣,漸漸地蝴蝶落在了離地面還有一米的距離。
那裡有一株茱萸花,雖然是含苞待放的,但是冷香襲人,蝴蝶就落在了上面。
妖紅笑一笑,伸手正要準備抓住蝴蝶,忽然被一個黑影搶了先機。
“清狂是朕的,蝴蝶自然也是朕給清狂捉,你這般唐突不覺得可惡嗎?”
說話的人一襲明黃色盤龍紋盛裝,胸口張牙舞爪的金龍在陽光下就好像要破壁飛去一般。
他一張調侃的笑臉是那樣的陰測,兩道濃眉也泛起一種殺機,就像一片石子落在了湖中一樣,蕩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然後漣漪慢慢的落了下來。
話畢,他人已經站立在了歐陽清狂的身旁。
但是歐陽清狂並沒有驚訝,望着他俊美無儔的笑臉,她的眼睛好像一直都帶着某種笑意,彎彎的,“絕,放走它吧。”
皎潔的手腕將蝴蝶送到了空中,她白皙的指骨在陽光下面看起來那麼具有誘惑力,皇甫絕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的落下一個吻,桃紅色的嘴脣落在了美玉一樣無暇的皮膚上面。
嘴角那一絲不羈的笑紋很快就消失了,目光越過樹叢落在了面前的男子身上,“妖紅,朕的皇后你未免靠的太近了,朕不允許!顧念舊情,今日朕便隱忍不發,如若他日還是執迷不悔,兩罪俱罰,你——明白了嗎?”
殺機已經壓迫的周圍草木含悲。
有一種凝神的威嚴,讓他朗月一樣的目光泛上了一片戾氣。
妖紅下拜,然後不在意的聳肩:“畢竟,是皇后娘娘要我留在身邊的,皇后娘娘的要求是合理的,我並沒有別的意思,皇后娘娘喜歡蝶兒,我不過是幫助她抓罷了,皇上又何苦尚未察察爲明就見責小民,恕小民不知進退了!”
說完退開一步,準備走開。
皇甫絕並不發一言,嘴角的微笑已經到了一種將要失散的樣子,握着的拳頭慢慢的變成了手掌,手掌周圍的黑氣慢慢的凝聚起來,“朕確信你方纔說的,你回過頭來,朕想要與你切磋一二,你不會不想吧!”
看到情況不好,哪裡還有觀看蝴蝶的閒情雅興,歐陽清狂連忙擡首,走到了皇甫絕的面前,皇甫絕望着她的眼睛,歐陽清狂像要逃避什麼似的,慢慢的撇開他的目光。
“絕,你真的誤會了,他真的不過是爲我捉蝴蝶。”
歐陽清狂毫不遲疑地說着,皇甫絕相信歐陽清狂,但是皇甫絕實在是不喜歡妖紅靠歐陽清狂太近,如果現在不是清狂攔着,他絕對確信會不遺餘力的對他飽以老拳。
“小民並無攀龍附鳳的想法,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皇上還是明白皇后娘娘的意圖纔好!”
妖紅不軟不硬的給了皇甫絕一個軟刀子,若沒有一種目的歐陽清狂自然是不可能這樣答應妖紅離自己這麼近的,但是,他還是醋意翻涌。
皇甫絕冷笑,“雖然你沒有什麼資格,但是朕如果真的恨你入骨完全也是不需要自己動手就會要你死無全屍,甚至朕連一個正當的理由都不需要,所以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若有僭越逾矩朕也不怕矯枉過正,這一次朕算是有教無類了!”
妖紅也沒有生氣,嘴角有一個曇花一樣美麗的輕笑,甚至是天高雲淡的,說道:“小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皇上日理萬機何苦來哉,爲了小民區區一條賤命寢食難安,說出去恐怕……”
“罷了,朕不殺你並不代表朕會一直有這種耐性,你要明白適可而止!”
皇甫絕用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樹幹,樹皮就慢慢的脫落了下來,他嘴角的笑容漾得更深。
“絕,回去吧!起風了。”
他脫下自己的金線蟒袍輕而易舉的籠罩在歐陽清狂的肩上,她的臉也揚得高高的。
皇甫絕沉吟了會,輕輕的落下嘴脣在她的脣瓣上吻了一下。
而後,歐陽清狂這才擡首瞧他。
皇甫絕的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是那麼的憤憤難平,原本浮着淺薄的笑意看起來也是那麼的苦澀,歐陽清狂忽地收起了惡作劇的態度,在他的嘴脣上吻了一下。
這時候,那隻大蝴蝶又飛了過來,正好落在了妖紅身後的茱萸上面,妖紅款款拋袖,蝴蝶在勁風裡面已經飛了過來,妖紅的衣和發都飄飄揚揚的,他輕輕地在蝴蝶的翅膀上面吻了吻,蝴蝶也是很高興似的落在了他的嘴脣上。
“該死!”
皇甫絕的黑瞳迸出懾人的目光,這隻蝴蝶他卻親了就親了,但是是剛纔落在了歐陽清狂手上的,這就等於是他間接親了一下清狂的手臂。
他灼灼地盯着那隻蝴蝶。
她的目光也是纖弱的望着蝴蝶,還沒有等蝴蝶飛起來已經被他的內力震碎了,蝶翅四分五裂的從空中落了下來,落到一半的時候,又被一波內力摧毀成了齏粉,最終成了一片淡淡的粉色煙霧。
額。
歐陽清狂意味深長地注視皇甫絕好一會兒,她一直以來帶笑的脣已不再有那種微笑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喜歡蝴蝶的,這樣的生靈原本就是纖弱的,他竟然一下子就震碎了一隻自己都捨不得用力拿着的蝴蝶,歐陽清狂的眉頭深鎖半晌,終究還是如無視皇甫絕一般,離開了。
“皇上,要說到唐突美人,莫此爲甚了,草民甘拜下風!”
這時候走出來妖紅,妖紅還是那種睥睨的神態,但是皇甫絕不過是高傲的笑一笑,“她喜歡的朕就不會傷害,她要是不喜歡的蝴蝶就是蝴蝶!”說完話,妖紅也皺起了眉頭。
“你只有一個選擇,忠心耿耿的跟隨在清狂的身邊,明白了嗎?如果有什麼鬼蜮伎倆被朕識破了,朕決不輕饒!”
皇甫絕嚴肅的眼眸微微眯着,有了一種生殺予奪的凜然。
雖然是陳述句但是裡面的警告意味卻是有增無已,這一次皇甫絕是爆發了積壓很多時的憤怒。
“皇上餘勇可賈,包括皇上的教訓,小民牢記在心,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妖紅說完了就走出了閬苑,前面的日光裡面他還沒有走遠,而是走到了歐陽清狂的身旁。
歐陽清狂的眼眶裡幾乎是有了複雜,低聲喃喃,“絕,有些事情必須是這樣子做,希望你可以理解。”
剛剛站立在前面的日影裡,她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歐陽清狂並沒有回過頭。
陽光下是那雙妖異的眼眸,妖紅並沒有說什麼,就好像站立在神仙之境一樣,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