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殿外是一排排整齊劃一的石榴樹,樹下是一片小舟盪漾在湖水裡面,此刻湖水裡面盪漾的不但是小舟與花燈,更有歡聲笑語款款傳來,今天是皇宮裡面的盂蘭節。
在這樣的節日裡面,君臣同樂,就連親王以及那些鮮少露面的誥命夫人也是喬裝打扮一番被帶到了御花園的這條河這裡。
若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周圍都是脂粉香,人人歡聲笑語,有人已經下到了湖裡面去採蓮,皇甫絕也是到了湖邊,衆人山呼萬歲過後,皇甫絕淡笑,“太平盛世,諸位只管玩樂,今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不要顧忌了,痛快一把。”
皇甫絕那細緻烏黑的長髮,在風中飛舞,但是那雙明亮皎潔的星目卻是衆人不敢仰視的。
皇甫絕着了一身明黃色的織錦袞龍袍,站立在一個小舟上面,對靜軒吩咐道:“去吧清狂叫過來。”
“屬下這就去。”靜軒說着話趕緊去了。
皇甫絕的穿着雖然簡潔,但是卻能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這時候皇甫絕棄舟登岸,走到了岸上的一個水亭,“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周圍是幾個黑衣人,皇甫絕優雅的問着,黑衣人點點頭,“俺們都準備好了。”
原來是奔雷,他的任務就是擾亂這個盂蘭節,主要的是挾持小皇子,看一看這時候清狂的反應,這個計劃只有小秋靜軒與他們是知道的,其餘人等一縷蒙在鼓中。
皇甫絕吩咐好了以後,這才從御花園走到了湖水旁邊……
靜軒到了,站立在門外,“娘娘,今日盂蘭節盛會,皇上已經在通明殿御花園的湖邊等待娘娘了,娘娘梳妝打扮以後早點過來吧,肩輿都準備好了。”
她惆悵滿腹,正在想爲何晚上的晚膳皇上沒有召自己,這時候已經有了答案,忙向靜軒說道:“靜軒,你先過去吧,本宮立刻就會過來。”
於是她讓小秋梳妝,臉上薄施粉黛,穿了一身挑絲宮裝便走到了御花園。
整個人完全如同碧玉玲瓏一般,美不勝收的樣子,她邁着蓮步走到了皇甫絕的身旁,“皇上久等了,我來了。”
“今天倒是極爲淡雅的裝束,很不錯,南國多佳人!我的清狂更是佳人,今天難得有機會可以與民同樂,去湖邊吧。”
風吹過,皇甫絕的髮絲掠過頭頂,她伸手爲他拂拭,皇甫絕握住了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衣服,說道:“稍顯單薄了,雖然是數九寒天,到了晚上畢竟還是夜涼如水。”
她肌若凝脂,反握住了皇甫絕的手掌,“不冷,只要有你在,絕。”
她的氣若幽蘭一下子噴在了皇甫絕的面上,皇甫絕忽然覺得那個清狂又回來了。
難道一切都是自己在猜測,自己還要自編自導自演,如果被清狂知道了自己這樣子懷疑過她,那麼會不會傷心呢,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這樣子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究竟是真是假過了今晚大概也就是知道了。
她嬌媚無骨的站立在了皇甫絕的身旁,“絕,我們去看花燈吧。”那聲音入豔三分,果然是和以前的清狂是不同的,皇甫絕又有了懷疑。
他們走到了湖水旁邊,早有鴛鴦從蒹葭裡面游到了遠方,兩人站立在了小舟的上面,一葉扁舟慢慢的劃到了湖水中央,兩岸都是文臣武將,大家都是常服誰也看不出任何異動,靜軒在給他們划船。
皇甫絕已經說過了,今晚君臣同樂,並不要刻意拘禮,於是這些人都是其樂融融的,大家都在放花燈。
皇甫絕說道:“往年你也是要放花燈的,今年怎麼不吵着嚷着去放一個?”
清狂青螺眉聳動了下,沒有想起來曾經的那些記憶,因爲她並不是如假包換的歐陽清狂,而是歐陽冰雪,自然是沒有那些記憶的,聽到皇甫絕說到了這裡,用手扶了一把頭頂的珠花流蘇,“那麼,絕,我們一起去放一個琉璃花燈?”
她的眉宇間是那樣的濃染春煙,讓人不忍心拒絕她一樣,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讓皇甫絕實在不能懷疑她,一直以來皇甫絕都是莫能兩可的,但是現下他還是要冷靜,於是握了她的手,走到了水邊,“我們一起放一個琉璃燈。”
清狂是有着雲霧般的靈氣女子,但是面前的她好像只是刻意的模仿那種一娉一笑,沒有任何的靈氣可見而言,到底那個清狂去了哪裡?還是大病初癒腦袋不好使,這些都是皇甫絕在心裡面想的,兩人慢慢的走到了舟子的前端。
她蓮步輕移,接住了侍衛遞過來的一盞琉璃燈,然後點燃了裡面坐着的蠟燭,放在了水面上,“絕,你看看好看嗎?”
“好看,清狂,閉上眼睛許個願望吧!”
皇甫絕說道,這無疑是一種慫恿,清狂在皇甫絕的攛掇下立刻閉上了眼睛,開始許願,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變故。
“岸上何人,抱着什麼東西?”靜軒忽然大聲的喊道。
其實,一秒鐘以前,皇甫絕已經向岸上的黑衣人會意過了,他們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黑衣人聽到了靜軒的聲音,依舊不爲所動,跑得更快了。
靜軒腳上用力已經飛到了空中,一把就抓在了黑衣人的肩膀上面,“你還跑嗎?來啊,羽林郎,給我將這幾個黑衣人抓到天牢!”
羽林郎忽然涌現,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壞了衆人,哪裡還有人敢站立在河邊放花燈,都是抱頭鼠竄,倒是給這幾個黑衣人疼了一條逃生之路。
也就在這時候,黑衣人忽然從靜軒的手中跑了出去……
“皇上!”
小船的後面一沉,已經有人落在了後面,“黑衣人手裡是小皇子,他打暈了小秋搶走了小皇子!”
“還不快給朕保護好小皇子,快追。”皇甫絕恨得咬牙切齒的。
她也是配合着閉上了眼睛,“洛兒,是爲娘不好,爲娘不該……”
小舟慢慢的隨風移動着,皇甫絕抱住了她,“清狂,不要怨天尤人了,事在人爲,我們去救小皇子。”
她的手如柔荑一般,握住了皇甫絕,“皇上您是萬乘之尊,您還是不要露面了,有我就行了。”
她膚如凝脂,臉色淡淡的蒼白,是那種非常焦急的樣子,“有我就足夠了。”
“清狂,都到了這時候了,你還說這些!”皇甫絕冷然道。
小舟忽然劃到了湖水岸邊,也就在這時候,岸上的黑衣人忽然飛到了湖邊,“都不要過來,否則我會將你們的小皇子扔到湖裡淹死!”
這時候黑衣人的手已經越過了欄杆,將小皇放在了空中,搖搖晃晃着。
她齒如瓠犀,笑了笑,然後足尖微微的輕點已經飛了過去,要搶過小皇子,可惜黑衣人更加憤怒,“不要過來,否則我會將小皇子扔掉!”
她飛躍到了那裡,站立在了小皇子的身旁,巧笑倩兮的樣子,“你扔吧!”
那雙美目緊緊的盯着黑衣人,“反正你要是扔了小皇子我也不會放過你。”
黑衣人已經鬆手,只看見小皇子裹在被子裡面一下子就急速的落到了水裡……
也就是在這時候,她忽然飛了過去將小皇子託在了手中,看了看,臉色忽然一變,故意“噗通”一聲掉在了水中,還用手將小皇子的襁褓從手裡面往上送着,這時候侍衛已經三五成羣的跳進了水中,都在搶救娘娘。
娘娘就如同白蘭花一樣載沉載浮着,讓人看上去有一點懼怕,但是皇甫卻是冷眼旁觀,一點也沒有憂愁的樣子,雖然是大晚上,但是他依舊是看清楚了,皇甫絕知道清狂會武功,但是清狂絕對不會這樣子莽撞。
皇甫絕知道清狂愛子心切,但是清狂絕對不會這樣子就落在了水裡面,難道……
已經有一批人去追趕黑衣人,另外的一羣人去營救落水的小皇子與清狂,過了會兒已經有人將清狂救了起來,皇甫絕伸出纖腰玉帶一下子就綁在了清狂的腰上,從小舟上一拽,就將清狂拽到了了甲板上面。
“來人,把皇后娘娘擡到荷居,宣太醫……”
皇甫絕將小舟靠岸以後,趕緊到了那裡,自然那些放燈的人早就鬆散了,黑衣人也是混在了這羣人裡面,瞬間就消失不見了,御花園通明殿一時間都是寂靜的,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水面風平浪靜的,只有那個小襁褓上面的被子在河水裡面漂浮着……
“唉。”
皇甫絕一聲低嘆在寧靜的夜裡漾開,他也是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裡面不是不擔心的。
她的額頭上盪出了一圈一圈的細小漣漪,好像在做噩夢一樣,太醫剛剛把了脈說了沒有什麼,然後就走了,皇甫絕看了看站立在身後的小秋與靜軒,“這次如何?”
“娘娘落水了,奴婢以爲娘娘還是娘娘,不過,腦子受損而已。”小秋一邊搖晃着洛兒一邊說道。
“但是屬下卻並不覺得這樣,屬下不敢苟同,娘娘是落水了,但是怎麼樣落水的,想必皇上看得更加清楚。”
靜軒軒了軒眉。
皇甫絕龍威盡無,擺擺手,“你們出去吧,在殿外等候着,有事情我會叫你們的。”
一向備受寵愛,焦孟不離的清狂,現下還是和皇甫絕在一起,皇甫絕握着她的手滿臉焦急之色正在等待她的甦醒。
“啊--我的孩子!”
她驚呼,然後坐了起來,驚慌失措的伸手亂抓,“我的孩子,洛兒,洛兒……”
皇甫絕伸手按住了那雙胡亂抓的手,“清狂,孩子沒事,那個落在水中的是一個包袱,洛兒還好好的。”
那雙探究的眼在黑暗中打量皇甫絕好一會,“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皇甫絕看到情況在溶溶月光的映襯下那張慘白的臉,以及十分焦急的樣子,拍拍手,“小秋,快進來,讓娘娘看看小皇子。”
皇甫絕瘦削頎長的身影一轉,已經將清狂扶了起來,“你明明武功很差,爲何偏偏要自己飛到那裡。”
皇甫絕的五官俊朗耀人,望着清狂那張臉,她苦笑:“我自然不能看到小皇子被人暗害,那是我們的孩子啊!”
皇甫絕黑曜石般眼眸緊緊的盯住了清狂,“你真的不害怕自己出意外?”
“做爲人母,沒有什麼害怕的!”
清狂的晶亮眼瞳也是同樣望着皇甫絕,然後小秋走了進來,她一下子抱住了小皇子,輕輕的用臉碰了碰小皇子。
然後將小皇子遞給了小秋,小秋會意的退了下去,再退下之前,看到了皇甫絕的目光中掠過一閃即逝的犀利。
但是皇甫絕的脣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以後不要這麼莽撞了。”
她仰起晶亮亮大眼,“我知道皇上要說什麼,以前的清狂不是這樣子的,對嗎?”
皇甫絕一臉的愁雲慘霧已經消失了,“清狂,你以後不要這樣子了,很危險的。”
“我知道了。”
她說完看了看皇甫絕,很明顯的看出了他眼中染起的落寞,清狂坐到她身邊,“皇上還有什麼事情嗎?”
皇甫絕好奇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皇上並非如此淡泊之人,清狂跟隨皇上這麼久,自然可以看得出來一二。”
這句話倒是讓皇甫絕倍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