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姑姑帶來的消息,嘉玉轉瞬便讓人告訴了蕭景山和凌珩。
歇息得一晚,第二日一早嘉玉便請了竹姑姑與幾個孩子們一起用早膳。竹姑姑不是第一次來蕭府,卻是第一次見到嘉玉房裡有這麼多的孩子。她拿眼覷着嘉玉,看她神情自若,在心裡對嘉玉倒是又高看了一眼。
嘉玉一個一個的介紹了,又說還有個凌睿,因着一早要背學,早飯都是早早的在自個兒的房裡用的。
竹姑姑一一笑着給了見面禮,連着沒來的凌睿也有份兒。說這禮是老太太備下的,既是住到了一個府裡,老太太都關心着,得了空還應多到京都那邊兒走動走動。
竹姑姑這一番下來,對嘉玉也是不住的讚賞。哪個府裡的嫡子嫡女會有她這份心胸。主母不在,小叔攜妾外逃,一個小女兒硬是撐起了一個家,不僅管着自家事務,連着小叔家的子女也一併照顧着,不見府裡有一點兒污煙障氣。
嘉杏一邊兒吃着,一邊還瞧着奶孃抱着餵食的凌開,就擔心他一個鬧脾氣不吃飯。
嘉玉挑了一箸菜到嘉吉碗裡,溫言道:“你愛護他是對的,可別太慣了他,男孩子驕縱不得。”
嘉杏紅了臉低頭應了聲是,又說:“剛來那幾日怕是想娘,一步也不離了我,這些時日下來我倒習慣了。”
嘉玉笑看着了她,跳過這個話題,又看了看嘉可,問:“四姑娘對那琴可還滿意?”
嘉可笑聲輕脆,側看向嘉玉不住點頭道:“有了大姐姐送的琴,練習也有動力了。”嘉可是真心喜歡的,在老宅的時候哪有這麼貴重的琴給她,便是那把破琴也是她求了好久,蕭景川才答應的。
嘉蕊一邊兒聽着,一邊大口的吃着。嘉玉房裡伙食一向不錯,如今又多上這幾個,嘉玉爲着她們正長身子,又讓康姑姑做得更精緻些。嘉蕊長得比兩個姐姐要圓潤些,氣色也更好些。這段日子跟在嘉玉身邊兒,見得多了看得多了,倒不似早先那般怯懦。
嘉玉又問得公孫良和虞微,映菱道:“二公子日日早起,如今也算是進了公孫公子的屋了。璋櫺閣的書房如今成了二公子讀書的地方,公孫公子一早便給了書或者是題,讓二公子自個兒去參透。奴才瞧着,這哪是教學啊。”
嘉玉一笑,心道這纔是正經的學。公孫良要真讓凌睿做成個讀死書的樣子,她倒要看低公孫良了。
公孫良這兩日倒實實是呆在府裡不出門了,除了給凌睿講學便是抽了時間找嘉玉聊上幾句,心裡不知在盤算着什麼,一副心事忡忡的樣子。
用過早飯,人都散了,來回事人便已經在小院裡候着了。
嘉玉也懶得再去議事堂,便讓人在外廳斷了屏風,隔了屏風一個一個管事的叫進來回話。
先來回的是康姑姑,把廚房那一攤子事兒有條不紊的回了,又說最近柳苑那個吐得厲害,平常食物均是咽不下,廚房那邊兒按着例更換了些。
嘉玉聽了,便說:“一日三餐便按你說的辦,她如今月份小,營養應該跟得上。再過兩三月便按例番倍,把營養做足了,也問問雲楨可有想吃的,都隨了她的意思。”
嘉玉又想着嘉清這段時日很少出門,早前問了廚房那邊,說她也不大思飲食。嘉玉還特地請了大夫來看,也沒瞧出什麼毛病,便想着讓康姑姑在飲食上多費點心,於是又說:“二姑娘最近胃口不怎麼好,你留意着變些花樣。正長身體,少了營養可不行。”
康姑姑下去了,又陸續進來了好幾個管事的婆子。院子裡該撤下的都撤下了,便是連居華閣也一樣,如今的蕭府看上去整個的一中下貧農,一分貴氣也沒有了。等婆子們一一回了自家手上那點兒事兒,又得了些吩咐,這才都散了去。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映溪才站到了中間回話。
“老宅那邊兒莊子上耕種了,這筆銀子雖是不多,但總得從這邊兒出,統共是七百八十二兩,再算上老宅那邊幾個看宅子的人半年的例錢,一共是七百九十六兩。”
嘉玉想得片刻,道:“犁田也是要另外請人了,莊子上那些個人是不夠的,請十兩個短工,把這一季先做了,湊了整數一千兩送過去,就說開支由他們自個兒做主,餘下的便是收成前他們的生活費,也別老想着砸鍋賣鐵的,好好把心思用在田地裡,出了收成有他們高興的。”
映溪應下,又道:“這邊兒的莊子也有這麼一項,不過數目少些,只一百二十兩,除開短工的錢,留了些給莊子上管事那兩家子。”
嘉玉點頭道:“便是一百二十兩也是有餘的,便按你說這個數發下去,若發現有私藏剋扣的,一律攆了出去,再不得用。”嘉玉說得這話也是時候,這邊兒的莊子在眼前,除了自己人又有誰敢打這兩個莊子的主意,飽私囊沒關係,可也得有個度。
映溪聽了應下,翻了賬冊,又道:“老宅那邊上次清理後只餘下六個位置較好的鋪子,這個月的利都不錯,統共收了有九千四百五十四兩六錢,零頭給他們留下,收了個整數九千兩。”
嘉玉點頭道:“好,告訴他們,若是做得更好些,年中的時候便給他們分紅,這可是別家沒有的。”
賬冊又翻得一頁,映溪的臉色卻有些難看。
嘉玉瞧她的樣子,多少也猜測出幾分,問道:“這邊兒的幾個鋪子是不是還不及那邊兒幾個?”說着還拿眼瞧着映溪。
映溪多數時間都放在這邊兒的莊子和鋪子上,可這個月鋪子的利還不如那邊兒六個,臉上有些無光,聽了嘉玉問,便合了賬冊道:“雖沒不及,可依着天時地利的,這邊兒的鋪子當是有更好的利纔對。年後整頓過一次後,生意倒有些滑坡,鋪子裡管事的是老實了,可在生意上頭卻少了些奇招。”
嘉玉又將那幾個鋪子在腦子裡過了幾次。幾個管事的都是跟了蕭府多年的人了,原先趙氏在時雖然管得緊,但那時候的世道不好,能有份事做已是千恩萬謝。如今雖然也還算不上繁榮,好歹也算得上一片欣欣向榮,再按老辦法管下去,哪個管事的不眼紅。
嘉玉嘆得一聲,說:“你想個轍,他們都是生意場上的老手,萬不會是這個樣子。該給的我都給,但我求的是做長久的生意。他們若還念着蕭府的好,就別忘了蕭府可不是缺了他們不可的。”
蕭府指着的可不是這些個鋪子,幾年前盤下的那兩個纔是財源。一個是江邊淘金子,那地兒極爲隱蔽,蕭景山又派了人駐守着,蒼蠅都飛不進去一隻。裡面做工的都是軍隊裡的人,淘來的金子三分之一做了軍餉,一粒粒金子分到那些人的手裡,哪個會不閉緊了嘴。另一個是山裡邊兒的鐵礦,雖然出鐵不多,但已經是供不應求了。這鐵礦也只蕭景山和兩個郡守把持着,上繳一部份,餘下的還不是三個人均分了。
這些都還只是蕭景山難想到的。蕭景山不能想到的,嘉玉也幫他想到了。蕭景山管着這個地兒臨海,常有外族人帶了珠寶來以物易物。嘉玉得了先明之見,在這塊已是穩紮穩打的經營了三年,做得低調,但收穫卻不少。
映溪應下嘉玉的話,還想往下說事兒,外頭倒有人來說蕭管家的孫嬤嬤來了。蕭管家其實是當年跟着蕭高山出生入死的下屬,眼看着年紀大了,便沒再上前線,留下來給蕭景山管宅子。他的媳婦姓孫,都叫她孫嬤嬤。孫嬤嬤沒什麼本事,但人卻老實,一直協助着蕭管家管着前院那些男人沾不了的事兒。
孫嬤嬤進得門來,低了頭跪下,道:“大姑娘,老爺回話了。”
嘉玉心頭一抖,沒成想這麼快。側頭去看了竹姑姑,竹姑姑將嘉玉的手握在手裡,輕輕拍了拍。嘉玉穩了穩聲兒道:“說。”
那婆子雙手卻捧出書信,道:“這是老爺傳來的信。”
嘉玉接過信,仔細讀了。
大昭帝暗中受傷,蕭景山近日不敢親自出迎,卻派了凌珩去,自己還得天天在這地界上轉悠着,引開那些人的注意。凌珩暗中帶了他手下精兵,快馬奔赴,不日便會回來。
對於子女的婚事,蕭景山聽了趙家的給消息後其實是滿意的。凌珩這邊他奏請過皇上後會親自登門提親,一切按官媒那邊兒的程序來,一個也不能少。至於聘禮,請了趙家代爲詢問,總不會虧待了未來兒媳纔是。
到於嘉玉,蕭景山措詞很是兩可。大昭帝出巡宮裡是知道的,但他受傷京都裡是誰也不知的,如今大昭帝來了寧睢縣也只讓內官告訴了皇后太子,其餘人皆是不知。蕭景山還不知道大昭帝的意思,這邊兒說的又是王爺,很是難辦。
嘉玉大概也是明白了蕭景山的意思,收了信,轉身看向竹姑姑,說:“爹爹和哥哥近日忙得很,想請竹姑姑再等上幾日,不知竹姑姑可還得了老太太其他什麼差事沒?”
竹姑姑想了想,問:“你爹對那兩家是個什麼意思?”
嘉玉笑道:“爹爹倒是滿意的,說是要親自登門提親。”嘉玉拿綢帕託了糕點放在嘴裡便是一小口,全不在意竹姑姑想問的其實還有她自己的事兒。
竹姑姑嗔得她一眼,道:“還有呢?”
嘉玉故作不知,嚥下一口糕點才道:“姑姑若無事便安心在府上休養兩日,等爹爹回來了不就知道了。”
竹姑姑已是猜到情況有變,這說的可是王爺家,蕭景山便是再拿大也不會如此,想來估計真是被老太爺猜中了?她冷眼瞧着蕭府上下,做出這一派的窮酸樣是要給誰看?今日見了嘉玉處理家事,件件都是妥當的,當個王妃是綽綽有餘的,怎麼會是這個反應呢?
竹姑姑帶着一肚子的問,卻也知道嘉玉是個口緊的,再問也問不出個什麼,便沒再說話。
晚間時分,剛用過膳,得月樓裡好容易清靜一會兒,嘉杏便帶了凌開過來與嘉玉說話。
嘉玉便叫人請了虞微過來,幾個人便在院子裡搭了桌兒,上了些零食茶水,一圈兒人圍着說話。凌開如今說話還不利落,只咿咿呀呀的嘲着嘉杏笑。與嘉玉處得些時日,也親近起來,偶爾還會伸了手要嘉玉抱。
嘉玉越看心越高興,便真個將凌開抱了過來坐在自己膝上,一邊還逗弄着他那粉僕僕的小臉兒。
凌睿想姐妹們,便邀了公孫良一起到後院,剛進靈花臺的院門兒,便看見這副天真爛漫的場景。
公孫良頓住了身形,瞧着嘉玉。前世,他們好像只有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