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日, 經過映溪一輪挑選下來,剩下的便只有六個。每個姑娘那兒得添一個粗使丫頭,開哥兒那兒也得有個貼身照顧的, 嘉清那還有個凡哥兒, 得多一個, 如此算來便得有七個。這六個還指不定嘉玉能不能看上, 映溪嘆一聲, 嘲身後那幾個低頭的丫頭說道:“等會兒夫人來了,問什麼便答什麼,多嘴多舌的一律不要。”
雖說不進屋侍候, 可規矩還是要的。這個大山裡,能找出幾個面兒上看得過去的已是不錯, 再要求言談可真是不容易。院子裡一排站着, 篩選下來, 相貌高矮上倒是過得去了,只不知這應答上能不能如了嘉玉的意。
除了嘉清和嘉杏, 兩人帶了開哥兒和凡哥兒在後山玩,嘉蕊和嘉可都跟着嘉玉出來了。隔了廳門,掀了簾子瞧得院子裡那一排的人,大熱天兒的站在那快半個時辰了,倒沒一個叫吃不消的。
嘉玉壓了口茶, 笑看着門口偷看的嘉蕊和嘉可, 說道:“過來坐下, 要被外頭的人瞧見成什麼樣子。”嘉蕊走向嘉玉, 坐在她身邊:“大姐, 這可站了半個時辰了,太陽可夠毒的, 萬一出個事兒可不好交代。”可不是不好交代,都是何興武手下那些人的女兒,便是出身貧苦,瞧着也是家務活從不上手的。
嘉可頗有同感的點點頭。嘉玉笑道:“別小瞧了她們,這大山裡人家的孩子,恐怕最不怕的就是這日頭。先叫一個進來問問情況吧。”說着嘉蕊便讓丫頭往外傳話。映菱站在廊下來,便讓站在第一位的女孩進了屋。她打了簾,帶着那女孩進去,對那女孩道:“這是夫人,這兩位是四姑娘和五姑娘。”
那女孩看起來有些緊張,怯怯跪了下去,說話都有些發抖的樣子:“給夫人請安,給姑娘們請安。”嘉玉問道:“姓甚名甚,可會洗衣灑掃?”按說一般農戶的女兒這些事情多半都是會的,只看這女孩不過八歲的樣子,趴在地上的雙手看起來還挺白皙。
那女孩道:“姓喬名燕,小名燕子。洗衣灑掃都會。”這時映菱附在嘉玉耳邊道:“喬老三的小女兒,心疼着呢,從不讓做重活,針線上倒是不錯。”
嘉玉點了點頭,看這模樣也還生得好,便道:“先到廊下等着。”映菱帶了那丫頭出來,指了地兒讓那丫頭待着。裡頭嘉玉便說了:“喬老三的小女兒,你們覺得可使得?”
嘉蕊道:“我聽說那喬老三識字兒,在這土匪堆裡算是長得不錯的,家裡的媳婦是山下鎮上富戶的女兒。喬老三性格怎樣不知道,不過聽外頭的婆子講,他媳婦兒卻是個好性兒的。這樣的人教出來的女兒應該不會差到哪去。”
嘉可聽嘉蕊分析得頭頭是道,這些她卻是全然不知:“咱們不就選個院子裡的粗使丫頭,打聽這麼多做什麼。”嘉玉笑道:“這山裡有句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咱們的身份本就尷尬,進院子的人都得知道底細纔是。”
嘉蕊笑道:“你可聽張仙人說過‘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如果是個人品不好的,進了院子只知道爭搶,還不帶壞了一屋子的下人。更有甚的教唆着姑娘公子學壞的也不無可能。”
嘉可聽着兩人一人一句,忍不住笑道:“我告訴大伯去,瞧你們纔來山裡多久,什麼話也敢說了。”
幾人又笑着看了餘下的幾個,到得最後一個了,嘉玉便顯出一絲疲態,道:“好了,把廊下那四個留下,其餘的給一百錢打發了吧。”好歹陪着站了那許久,在父母心裡都是塊寶來着,一百錢算是個安慰。又道:“這些人且不着急進屋,你先調.教着,等覺得可以了再放到姑娘們身邊兒去。再到鎮上打聽打聽,還有沒有好的,還得再進來三四個才行。”映溪領了命出了門,打發了那沒被選上的,領着選上的四個朝下人房裡走去。
這會兒人選好了,嘉玉嘆得一聲,看向嘉蕊:“戚元煥走了?”嘉蕊被這突然來的一問嚇得臉都紅了,點了點頭說道:“前兒就走了,說是姐夫讓他回去的。”嘉玉哪會不知,聽說是京都那邊兒出了些意外,這先進城的倒被攆了出來,後進城的都快成了土皇帝了。兩人這會兒還僵持着,說不得哪天就能動上手。公孫良哪還敢讓他留下,就怕出事。
嘉玉道:“外頭怎麼樣咱們且不用去細管,塵埃落定也還有些時候。他們是龍是蟲遲早會有個結論,我們在這兒瞎論不着。可你們得記住了,一腳踏上去了就沒得回頭路,都得想好了。”這話是說給嘉蕊聽,自然也是說給嘉可聽的。要說阻了他們之間的來往也不是不可能,但嘉玉不想這麼做。可要就此定下來,嘉玉卻又顧忌着她二叔那邊。左右都不是個事兒,兩邊兒都不能得罪。
嘉蕊聽嘉玉說得嚴肅,也正了色:“大姐,我知道的。他愛來是他的事兒,我可一回也沒應承過他。”要說還是這個五妹有些頭腦,在這些事兒上,頭腦極是清楚。她是沒應承過,可她也沒拒絕過。她知道如今這人得罪不起,可女子婚事還得父母說了算,便是他父親做不得主,她也想着得讓大姐說聲行。
聽了嘉蕊的話,嘉可卻越發的臉紅了,她何止應承,連嘴都讓人給親了去,這可如何是好。嘉玉瞧她那樣子,又道:“倒不是大姐不願成全你們,實在他是個外人,比不得那些知根知底的,都拿捏在我們手裡。我這也是防個萬一。”說着又瞧了嘉可,她臉色似乎正常了許多。
嘉蕊笑道:“我也知道這個理的,這怎麼能怪大姐。”要說嘉蕊心裡沒個倚思也不可能,可她還分得清輕重。自個兒的爹是從人家手底下找出來的,人家現在看得上她不過是因着一時的好感,等他飛黃騰達了,還記得她,那她也無話可說。
幾人正說着,嘉清和嘉杏帶了開哥兒和凡哥兒回來了,兩個孩子都是一身的汗,嘉玉瞧得一眼,又捏了捏兩個孩子的小臉:“快,去洗洗 ,瞧這一身的汗。”開哥兒抓了桌上兩個果子,給了凡哥兒一個,凡哥兒已會走路了,顛顛兒的跟在開哥兒屁股後頭,可樂了。
李嬤嬤和奶孃帶了兩個孩子下去,留下一屋子的姐妹說話。嘉清喝了兩口映溪剛上的茶水,說道:“聽說選出來了?”她這是問的選幾個下人的事兒。嘉玉笑道:“就選了四個,還不知堪不堪用。”嘉清又道:“今兒出門時碰到喬大嬸了,聽那意思可是做了長遠打算,要跟了我們走的。”嘉玉似早知道這事一樣:“若真是好的,跟着走也無不可。”嘉清又道:“喬大嬸的兒子,在桐縣衙裡當差,聽馬先生說這可是個吃喝嫖賭通來的,大姐你可別引狼入室。”
嘉玉倒沒想到這層。跟着何興武的人有想撈銀子的也有指望着出頭的。這喬老三不缺銀子,又是個喝過些墨水的,想得自然要遠些。嘉玉正想着,嘉清又道:“我可聽說了,這喬老三是何老大來這裡後許久才請上來的,一來沒多久就坐上了老三的位置。這樣的人不可小覷。”
這事兒嘉玉聽公孫良說過。公孫良當時不能兩地奔波,這邊兒便讓何興武尋個有頭腦的,還真讓他尋着了,三請四請的才請上了山,又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這才讓他死心踏地的跟着一起幹。可更讓嘉玉驚訝的是,平日裡看嘉清連院子的門都少出,怎麼就瞭解到這些情況的。
嘉杏也道:“這個馬先生來信時倒確實提過,原想着不過是他沒話找話的,從沒往後院的事上面想。”嘉玉道:“這世上的人,三教九流,十個手指頭也有長短,不能如此下定論。先用着吧,看看再說。”
晚間公孫良回來,嘉玉便把這事兒與公孫良當閒話說了一回。公孫良道:“這個喬老三,想法是有點多,不過歪點子也多,用得好了也是個人才。他早就對我說了,想跟着我走出去,沒想到他還能把心思用到女兒上了,也許這是好事。”
“好事?”倒是嘉玉不明白了。
公孫良道:“他若沒個企圖,誰還能把控得住?”多簡單的道理,嘉玉笑道:“你既是要用他,也得防他。我看他女兒長得很可愛,不若把她放到嘉清那兒。”嘉清是個看着糊塗實裡明白的人,凡哥兒又是個幼兒,她便是有些心思也掀不起浪。
公孫良道:“我看挺好。二妹那兒本就最缺人。”兩人心照不暄,知道這樣的安排最是妥當不過的。
過得五日,這四個丫頭一個進了嘉清那,嘉杏、嘉蕊和嘉可那兒也一人給了一個。
這事兒還沒了,外頭又傳話說張仙人帶了狗哥兒和麗姐兒來給夫人請安。這一說話嘉玉便多少知道張仙人是爲着何事而來了。戲子的事兒大概也有了着落,這邊的丫頭也還差着三個,這兩件事定有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