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堯誠不得不佩服歐陽明銳的大男子氣概。
就在第二天早晨,他來到公司,剛剛坐在辦公室座位上的時候,他最倚重的峰叔就走了進來,“堯誠,麥克公司昨晚回函了,你快看一下。”
孟堯誠難掩驚訝之情,他昨晚幾乎一夜未眠,就是在糾結着麥克公司這件事情,雖說在梅琳達的懇求之下,歐陽明銳答應的很爽快,可是,他的腦子裡卻久久縈繞着歐陽明銳那深濃的酸醋味道,讓他隱隱擔憂,生怕歐陽明銳言而無信,卻又感覺不至於,就在一種“風雨飄搖”的境界裡度過了一個特殊的夜晚。
現在,真的是一份特殊的驚喜。
孟堯誠欠着身子,幾乎是顫抖着手伸向了峰叔遞過來的那頁紙,大約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忙擡起眼簾,看了一眼峰叔,恰好碰上了峰叔笑眯眯的樣子,心理一下子就寬鬆了下來,迅速拿過回函,匆匆看着。
回函上面的字句非常簡短,用了英中兩種文字,即便孟堯誠的英語基礎很好,還是選擇了簡版的中文來看,就是在幾秒鐘之後,他擡起頭來,笑得春光燦爛,“峰叔,我們成了。”
“是的,成了。”峰叔年近六十歲,已經有了白頭髮,卻依舊是神采奕奕,目光裡不乏讚許,“這件事,漂亮。”
孟堯誠卻不似峰叔那般開心,他的嘴角有着一絲隱隱的嘲諷,淡淡說道,“謝謝!”
“那好,你忙吧,我出去了。”峰叔轉身離開了,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低沉着頭的孟堯誠,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隨着峰叔腳步聲的消失,辦公室裡又恢復了寂靜。
過了良久,孟堯誠這纔拿起了電話,本想給梅琳達打個電話,卻不想手指在距離手機屏幕一點點距離的時候,卻停了下來,他突然間不知道就算電話打通了,該說些什麼。
感謝嗎?他一個大男人這一次的的確確是依靠女人化險爲夷的,在梅琳達的面前自然矮上了那麼一回,更不要提,欠下了歐陽明銳一個大大的人情......
孟堯誠意識到了歐陽明銳是有備而來,這件事情即便不是歐陽明銳起的頭,卻被他抓住了機會很好的利用了起來,促成了這麼一個“陰謀”。
他這是在向他示威?挑釁?下戰書嗎?
又好像沒有那麼複雜,什麼都沒有開始,孟堯誠就自感已經敗下陣來。此時,他最需要的是一杯酒,不是歡慶勝利喜悅的酒,而是消除心頭煩悶的酒。
挽回了生意,徹底的輸掉了女人......
孟堯誠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失敗,而且還是那種無力挽回的失敗。
一時氣憤難耐,他隨手抓起了辦公桌上的幾本文件狠狠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陣聲響,驚動了辦公室外面的人。
秘書小姐推開門,小心翼翼地問道,“孟董,您有事情?”
孟堯誠單手支撐在辦公桌上,則是對着她揮了揮另一隻手,示意她離開。
“哦,那要是不舒服的話,叫我”。秘書小姐悄悄地離開了。
......
在家裡呆了整整一週的時間,難得休瞭如此長的假期,梅琳達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卻因爲意外頻生而增添了不少疲憊,恰好小冬瓜又恢復了幼兒園上學的節奏,她就索性回到了公司上班。
畢竟足足有一週沒有來公司,讓她格外感到親切,特意穿上了細細的高跟鞋和一身純白色的職業套裝,一副幹練的模樣走在員工之中,不時的會有人對她打着招呼,她皆是含笑不語輕點着頭。
推開辦公室門的那一刻,一眼就看見了辦公桌上放着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格格,總是那麼的體貼。
就在昨晚,梅琳達臨睡前發了一條微信到格格的手機裡,特意告知格格,她今天會停止休假,恢復工作,卻沒有想到,格格竟然用一杯熱咖啡來迎接她。
輕搖着頭,梅琳達隨手端起了咖啡放在鼻子處輕嗅了一下,輕嘆道,“好香呀!”
“就知道你會喜歡。”一個歡愉的男聲突然響起,這讓梅琳達所料不及,忙擡頭看過去,“格格,原來你在呀。”
“歡迎回來!”格格柔聲說道,輕拍了一下雙手。
“謝謝!”梅琳達坐下來,喝了一小口咖啡,滿足的讚歎着,“不錯。”
她可不會天真的認爲,一大清早,格格就堵在她的辦公室裡面等她就是單純的想要對她說上那麼一句歡迎詞,雙手捧着咖啡杯,感覺着從杯子壁上傳遞過來的熱度,非常舒服,“格格,說吧,有什麼事情?”
“是沈瀚文!”格格只是說了一個開頭,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一瞬不瞬的緊盯着梅琳達。
“他......怎麼了?”梅琳達微微低了低眼簾,若有所思。
“他一直都在找你,嗯.......”格格將一隻手託在下巴處做出沉思狀,想了一會兒,這才說到,“單單是你休息的這個星期就來了三次。”
“三次?”梅琳達睜大眼睛,露出大大的驚訝。
一個星期的工作日纔不過五天,他竟然來找她三次,到底有什麼緊迫的事情,會讓他如此渴望快點見到她呢?
“他有說是什麼事情嗎?”梅琳達狀似平靜地問着,內心卻是激起了很大的疑惑。
暗中則是在猜測着,沈瀚文是因爲和廖董的合作案而來嗎?上一次,被揭穿了他的欺騙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難道又有了新的花樣,還是知道迷途歸返,有了新的事情呢?
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中,絲毫沒有察覺到早已經是面由心生,一絲絲情緒顯露在了臉上,被格格盡收眼底。
認真地看着她變幻莫測的神情,格格微張着嘴巴,歪着頭,久久沒有說話。
反倒是梅琳達緩過神來,開口問他,“格格,你還沒有說呢,他來找我,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還真沒說什麼,就是告訴我,如果你回公司上班了,一定要通知他,他會來見你。”格格緩緩說道。
事實上,他也感到很奇怪,沈瀚文不至於連梅琳達的電話號碼都不知道,就算真的不知道,也可以問,再者,他畢竟在沈家也生活了那麼多年,和梅琳達是名義上的兄妹,總不至於真的不知道梅琳達的住處吧,卻執着的只是到公司來找她,怎麼想都透着一絲詭異,一時間,卻又讓人理不出頭緒來。
“好,我知道了,”梅琳達眼眸低垂,視線落在一旁,若有沉思之後,這才繼續說到,“既然他是那麼說的,就按照他說的做吧。”
“你確定嗎?”格格有所擔心。
梅琳達明白他的意思,莞爾一笑,似是在安撫着他一般,“沒關係的,你去做就可以了。”
既然梅琳達都這般說了,格格也不好再囉嗦,又和她溝通了一下上一週工作上的一些的事宜,這才退出了辦公室。
格格前腳一離開,梅琳達就忙操起了辦公桌上座機的話柄,對另一個辦公室裡的文秘下達了一個工作指令,“通知公司高級管理人員到621會議室開會。”
撂下電話之後,她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厚厚的記事本,翻開扉頁,一根手指輕點着頁面,沿着目錄索引逐字地看着。
將所有的工作事項逐一的記錄成文字形式是梅琳達長期以來的習慣,這給她的工作帶來了很好的便利,讓她愛不釋手。
匆匆掃了一遍目錄項對應的內容,心中大致有了數,確定自己能夠進入角色之後,梅琳達這才推開了621會議室的門走了進去。
到底是臨時組織的會議,讓所有人員接到通知後都有一種始料不及的慌亂,此時,會議室裡面只是零星地坐了幾位參會人員。
見此情景,梅琳達微有不悅地蹙了一下眉頭,又迅速的恢復了臉上的微笑。
對於這些公司上的高級管理人才,沈樹森老先生在位置的時候尚且不敢怠慢,就更不要說剛剛接手沈氏不久的梅琳達了,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是萬不能表露出來的。
梅琳達將手中的本子放在了辦公桌上,雙手支撐着下顎,嘴角含笑,優雅地看着一張又一張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來到橢圓形的會議桌前,這羣年紀、性別各異的高級管理人員們紛紛落座,面色卻不似最初幾次會議那般的輕浮,而是有了一絲嚴肅。
坐在會議桌一側主位的這位年輕美麗女子在一點點成熟,竟然能夠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就能夠將沈氏從困境中拉出來,化險爲夷,真的是一位商業奇才,讓人眼前一亮,看到了沈氏更加輝煌的未來,這無疑給這些依靠沈氏生存的人們打入了一支強心劑。
終於,人都到齊了。
坐在梅琳達右手側的公關部負責人輕聲說道,“沈董,我們可以開始了。”
“好!”梅琳達含笑點點頭。
沈董?
是沈董事長嗎?
梅琳達在那麼一瞬間有着恍惚之感,竟然有些不相信,她真的成了家族企業的第一負責人。
這件事情說起來,也的確是讓人大感意外。
自從沈樹森去世之後,沈氏公司的高層就是暗波洶涌,對於新一任董事長人選有了各自的想法,大有各懷鬼胎之勢,不要說沈凝心母女,就算那些資歷深厚的董事人員們,也大有躍躍欲試的意思。
本來,當時的情形讓梅琳達頗感擔憂,可是,公司前段時間又真的是出了不少事情,她一時間哪裡還顧得上爭權奪位,若是公司真的癱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卻不想,她的一系列緊急拯救公司的措施不但快而有效的挽回了公司的損失,反而乘勝追擊,依託炒作起來的新聞效應,爲公司獲得了另一番融資的機會,更是得到了股民的信賴,公司業績竟然因禍得福的平穩生長,讓所有的董事們臉上都有了笑模樣。
藉着這個契機,在廖董的極力擁護下,梅琳達成功上位,坐穩了董事長的位置。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梅琳達休假之前發生的事情,而現在,她才真的有了進入狀態的感覺。
這是她接任董事長後,召開的第一次高管會議,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她也僅是想聽一下各個部門的簡要彙報,再一次以一個新的視角瞭解公司的整個運轉情況。
會議用時稍稍長了一些,整整一個上午纔開完,梅琳達回到辦公室輕揉了一下肩膀和脖頸,酸酸的感覺非常明顯。
這才僅僅是一個開端,她突然間理解了父親一生辛勞。
她的父親沈樹森可以說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鳳凰男,出身草根,卻不甘平凡,年少有志,考進名校,在成爲一代青年才俊的同時,也意外收穫了她母親的傾慕,兩個人如膠似漆,沈樹森入贅沈家,成爲了沈家一代新的掌舵人。
老人家可以說將一生的青春年華乃至於心血都奉獻給了沈家這家從幾輩人就傳承過來的公司,甚至於創造了新的輝煌。
若是老人家這一生有所瑕疵的話,那就只有夏靜香這件事情了,這也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打開抽屜,一個四四方方的相框安靜地躺在裡面,映入眼簾的是相框的背面,而正面卻扣在了下面。
梅琳達遲疑着伸出手,猶豫了一會兒,這才緩緩的將相框拿了起來,正面對着自己。
這是一張三口之家的全家福。照片已經有些年頭了,男子英俊,女子柔美,男子懷中抱着一個小小的女童,天真可愛,那是梅琳達兒時的樣子。
手指情不自禁的輕撫着相片上的兩張面孔,他們已經離開了這個人世,卻依舊改變不了梅琳達對他們深濃的眷戀。
她低聲喃喃着,“爸爸,媽媽,你們終於在天堂團聚了,你們一定要幸福呦。”
不知不覺中,清冷的淚水順着她美麗潔白的面頰滑落下來,心頭一陣陣酸楚泛起,她難以剋制的哽咽出生。
手背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不由寬慰着自己。
幸好,她還有小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