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口噴人,我在美容院,就算沒有和美女美容師照相,我也是在美容院,不信你可以去問一問美容院的前臺,她那裡是有登記的。”夏靜香激烈地辯駁着,她的神情非常緊張,越是這樣,反而越發引起了梅琳達的疑心。
她歪着頭,一瞬不瞬地盯着夏靜香看着,生怕錯過對方的每一個神情變化。
夏靜香被她這麼一看,心頭髮起慌來,她拘謹的用手整理了一下頭髮,有意識的分散着注意力,而腦子裡面則是在快速地旋轉着,搜尋着有效的應對措施。
“歐陽明銳,你不要太過分了,別忘了,這是在誰家,站在別人的地盤上,這般欺負人,你到底想要把人怎麼樣?”沈瀚文冷冽質問着,他一句更甚一句,聲聲奪人。
“沈瀚文,我想你誤會了,我沒有無地放矢,我只是在陳述一件親眼目睹的事實。”歐陽明銳不急不緩地說道,語氣中有着不容人懷疑的篤定。
聽他這麼一說,沈瀚文疑狐地看向夏靜香,無聲地詢問着自己的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拼命地揮動着一雙手,夏靜香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不住否定着,“不是的,翰文,不要聽他們胡說八道,他們就是......就是嫉妒,對,就是嫉妒,嫉妒你父親將這棟別墅給了我們,現在,你妹妹出事了,一時半會,我那可憐的孩兒是回不來了,若是再除去一個我,這棟房子就能輕鬆地落入他們手裡了。他們......他們就是想要硬生生的在我身上安上罪名,這是一個陰謀,陷害人的陰謀。”
她的話語邏輯性根本就經不起推敲,語氣也是顫顫抖抖的,讓一向無比相信母親的沈瀚文有了動搖,眼底閃過了一絲疑惑不解。
難道,母親真的做了一些不該做地事情嗎?
這個,他也無法確定,畢竟凝心再次入獄對母親的打擊真的很大,讓老人家神情恍惚了一個月之久,若不是有他的精心照顧,只怕這一次母親根本就熬不過來。
想到這裡,沈瀚文狠狠地拍了一下腦門,懊惱之情溢於言表。
“翰文,你要相信媽媽,媽媽沒有做不好的事情。”夏靜香一再的分辨着,尤其是對着自己的兒子,這個在場的唯一親人,她的眼睛裡流露着憂傷。
正是這一抹憂傷深深觸動了沈瀚文內心深處對母親的眷戀,突然增長了保護的慾望。他跨步橫在了夏靜香和梅琳達兩個人之間,如一尊堅硬的牆壁斬斷了兩個女人之間的哀怨和憤怒。
“有什麼事情跟我說,我母親畢竟是快六十歲的老人了,自從凝心出事情以來,她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好,每天都需要依靠安眠藥來強制入睡,她是真的經不起你們這麼刺激。”沈瀚文的頭扭向了一旁,不肯睜眼看向梅琳達,他這是在生氣,只不過是有些事情就算今晚不說開了,也一定還會有以後,所以,纔沒有嚴厲的下逐客令。
“跟你說,”歐陽明銳非常乾脆,“好吧,和你說也行,就讓你見識一下你可敬可愛母親的真面目。”
他的話音剛落,還沒有等沈瀚文反應過來,他身後的夏靜香卻高聲制止着,“不要!”
剎那間,偌大的房子裡面陷入了寂靜之中,此時若是掉地下一根針都能夠聽見。
突然陷入的寂靜讓沈瀚文沒來由的一陣心慌,他彷彿預感到了一些事情,可究竟是什麼,一時間卻很難猜測。
“夏靜香,原來你也會怕呀。”梅琳達笑了,笑的無比燦爛,竟然笑出聲來,傳進沈瀚文的耳朵裡,卻是巨大的諷刺。
夏靜香穩住內心的慌亂,恢復了鎮定,嗤之以鼻,“哼,沈凝眉,你的想象力總是那麼豐富,我是不想你們隨便編排出的故事沾污了我這裡。”
“是真,是假,何不等我和梅琳達講完之後,由沈先生來判斷呢。”歐陽明銳沉聲說道,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沈瀚文的臉上,凝神中似乎有着一抹挑釁。
沈瀚文一愣。
他思籌着,到底要不要這兩位不速之客繼續下去他們的表演呢?若是不,只怕日後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萬一真的涉及到母親本人,豈不是會更糟糕。
如此想來,他也不再猶豫,不客氣地說道,“有什麼事情就快點說出來,不要故弄玄虛,說完了,你們就滾蛋,我們也要睡覺的。”
這一句“滾蛋”讓歐陽明銳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他皺了皺眉頭,剛想發作,卻被瞭解他的梅琳達拉了拉手,梅琳達率先說道,“既然翰文大哥這麼想知道,那我就起個開頭。”
夜深人靜之時,仿若講故事一般,梅琳達將上週三十點多發生在沿海大橋上的那起落水事件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沈瀚文聚精會神地聽着,隨着情景起伏,而臉色陰沉變換不定。
站在一側的歐陽明銳不時的會補充上兩句,他與梅琳達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就連“講故事”都顯現出了超乎尋常的默契。
隨着這個“故事”的深入,沈瀚文的臉色變幻莫測,最後,他的身體踉蹌着,走了兩步,用手掌攙扶住了沙發護手,這才避免跌倒在地上。
“翰文,你怎麼了?”夏靜香焦急地跑過來,攙扶住兒子,“你心臟不好,經不起這麼折騰的,我去給你取藥。”
“不用。”沈瀚文聲音虛弱,不忘拉住了就要走開的母親,緩緩移動着頭顱,目光炯炯的注視着老人家,艱難的從嘴巴里擠出話語,“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夏靜香故作迷糊,爲了掩飾心虛,擡手攏了耳邊的頭髮,只是,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鬢角非常整齊,根本就沒有凌亂的跡象。
這是她的一個習慣性動作,只要她說謊就一定會不自覺的做出來,在她的身邊相處了這麼久,她的兒子沈瀚文自然對她的一舉一動都是瞭如指掌的。
沈瀚文一下子就明白了,高大的身軀瞬間癱軟在了沙發上。
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夏靜香真的企圖傷害梅琳達。
可是,現在已經既成事實,又當如何呢?
很快,他的腦子就恢復了冷靜,冷冷的目光透着理智,直視着歐陽明銳,“你們想怎麼辦?送公安局嗎?還是......”
“這個要問梅琳達。”
沈瀚文又問向梅琳達,“那麼你的意思呢?”
“我還沒有想。”梅琳達實話實說,“在來這裡之前,我並不知道那天推我下海的人就是你母親,是到了這裡,才知道的。”
“既然如此,我提個想法,你們考慮一下。”
“你說!”梅琳達說道。
“把這棟別墅給你們,做爲對你們傷害的補償,只是請你們看在父親面上,饒過我母親這一次吧,她畢竟已經是老人了,風燭殘年,時日無多,不值得你們浪費時間的。”沈瀚文字字誅心。
“不要,翰文,你在胡說些什麼。”夏靜香面露猙獰,聲音變的尖銳無比,“不要聽他們胡說八道,難道你連媽媽都不相信了嗎?”
“媽媽,我真的很想相信你,可是,你要如何讓我相信呢?”沈瀚文見夏靜香一再否定,心中不免又升起了希望,他就在想,也許是自己一時判斷失誤,僅憑着媽媽的一個小動作就斷定她在撒謊,好像是有些潦草。
“我當然能夠斷定,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上週三十點,我在美容院,你們現在不應該在我這裡在磨嘰着這個胡編亂造的故事,而應該回家消停睡一覺後,等第二天去美容院查證。”夏靜香微擡着下巴,一臉嚴肅,說出的話來也是一板一眼的,若不是梅琳達對歐陽明銳的判斷深信不疑,她一定會懷疑是不是弄錯了。
夏靜香的話音剛落,歐陽明銳的手指就動了動,隨後,他手機裡傳出來一段錄音,這是一位年輕女士的聲音,“夏靜香......我查查看,哦,找到了,她上個週三的確是來過我們美容院,不過很奇怪,她來的匆忙,走的也很匆忙,每次她都是需要做面部、眼部、頸部護理之後再來一個推拿和足底,可是上週三,她只是做了一個面部水療就離開了......離開時間大約是九點多點。對,就是九點多點,她那天來的特別早,是我們店裡的第一位客人,一開門就來了。”
說到這裡,聲音戛然而止。
“污衊,這絕對就是污衊。”夏靜香臉色剎那間就黑了下來,手指激動地指着歐陽明銳的手機,“一定是你做的手腳,找了說不上是什麼樣的人,錄下了這麼一番話,這是一個陰謀,你們早就串通好的陰謀。”
歐陽明銳沒有說話,而是安靜的將手腕一轉,手中握住的那部手機立了起來。
這個時候,在場的三個人才看清楚,剛剛播出的不是錄音,而是一段視屏,視屏的背景,不但夏靜香認識,就連沈瀚文也是認識的,他曾經不止一次的到過那家美容機構接母親。
“媽媽......”沈瀚文閉上眼睛,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夏靜香忙過來抱住他,面向歐陽明銳,言語激動,“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瀚文,他們在混淆視聽,就算我是九點多離開美容院的又如何?”
“哎!”歐陽明銳幽嘆了一聲。
看來這位老人還真的是固執,不到黃河不死心。
他伸手向腋下,抽出了一個小巧的文件包,從裡面取出了一疊方形的、扁扁的物品。梅琳達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疊照片,立時她心有所悟。
怪不得歐陽明銳會那般篤定,原來是有着這樣直接的證據。
歐陽明銳也真是不廢話,毫不客氣的將手一揚,那一疊照片瞬間散落在了地面上。
沈瀚文已經張開了眼睛,他面色鐵青,低着頭,望着一地的照片,視力極好的他能夠清晰地看見照片上的人物。
心中一緊,他忙蹲下身來,將手伸向了其中的一張照片。
“不要!”夏靜香也留意到了照片上的內容,她的聲音有些悽慘,就算是再十惡不赦的人也不希望在兒女心目中打碎慈母的形象。
照片拍的很詳細,將夏靜香推梅琳達落海的整個過程都拍了下來,雖然她帶着帽子和口罩,可是,熟悉母親的沈瀚文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媽媽,”拿着照片的手顫抖着,沈瀚文仰頭質問着,“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瀚文,我是太生氣了,太傷心了,凝心,那是你親妹妹,我的親女兒呀,同樣都是沈家的孩子,爲什麼差距就這麼大呢。”夏靜香面色猙獰,指着梅琳達惡狠狠說道,“她,沈凝眉憑什麼能夠得到那麼多,而我生的女兒卻就要低人一等。”
嫉妒會矇蔽人的心智,這個淺薄的道理,梅琳達一直都懂,可是當真的親眼目睹了之後,卻發現竟然是如此醜陋的一幕,超乎了她的認知和想象。
就在梅琳達無限感慨愣神的功夫,沈瀚文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哀求的目光讓她不得不慌亂地看向一旁,他聲音哽咽着,“凝眉,看在爸爸的情面上,就原諒我媽媽這一次吧,今後,我一定會好好的管住她,我保證不會讓她再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到底是曾經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雖然,夏靜香對梅琳達一直都有着排擠之心,可是,沈樹森活着的時候,還是會做做樣子,偶爾對她體貼入微,蠻有長輩的樣子的。若不是,剛剛歐陽明銳拿出了那麼多的證據來證明,梅琳達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她落海事情與夏靜香聯繫在一起的。
原本那麼溫柔的一個女人怎麼會在一夕之間變的如此猙獰。
抵不過沈瀚文悽楚的哀求,梅琳達蠕動了一下嘴脣,剛要將原諒的話說出口,卻不想歐陽明銳率先開口,“梅琳達不需要你這棟別墅,再說了,這棟別墅從始至終都是沈先生在世的時候送給夏女士的禮物,若是現在梅琳達接受了這棟別墅,外界又會如何評說?這種會有損梅琳達聲譽的事情,你這是在陷梅琳達於不義。”
“那你的意思是?”沈瀚文面帶期待。
“報警吧!”歐陽明銳淡淡說道,“出了這樣不幸的事情,還是交給警察來處理吧。”
聞言,不遠處的夏靜香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