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去,你就去。”墨琛揮手,沒有爲難左曉月,這倒是超過了左曉月的意料之外。
有一種情況,不是恨你恨得睚眥欲裂這纔是仇恨,而是視而不見,明明恨着你,但是卻要用看不見你的方式對待你。
這纔是仇恨。
左曉月滿以爲自己逍遙的來,逍遙的去,是王爺親厚自己,哪裡知道經過今天的事情以後,一個月之內,墨琛愣是沒有與左曉月是說過任何一個字,一句話。
樑煙雲看着左曉月去了,氣鼓鼓的坐在了旁邊的位置,而墨琛呢,目光始終看着眼前的奴良,奴良提着靴子。
“都是我不好,我讓你們有了誤會,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啊,但是奴婢也是不清楚,奴婢的靴子如何就到了王妃的牀頭。”
“這是好事者的所作所爲,奴良,你無需自責,下去吧。”樑煙雲揮揮手,奴良並沒有走,而是有解釋了一句,“這果真是奴婢的靴子,您要是要責罰王妃,連奴婢也是一起責罰吧,此事歸根結底,其實是奴婢的錯。”
“以後,看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墨琛的聲音冷冷的,奴良一驚,點點頭,去了。
看到奴良也是去了,樑煙雲這才一笑,指了指對面的位置,“王爺,坐着吧,我想,我們是真的要好好的聊一聊了,這府中的生活,雖然錦衣玉食,不過我是越發膩歪起來,人人都勾心鬥角,各個都爾虞我詐,我要瘋了。”
聽樑煙雲這麼說,他已經知道,樑煙雲有去意,不過去意未決。
“府外,其實也一模一樣,你不是沒有出門過,這裡畢竟還是安全一些,更何況,你已經說過了,孩子沒有落草之前是不會離開這裡的。”他提醒一句,不錯,這是樑煙雲當初與自己的約定。
也是口血未乾的城下之盟,難不成樑煙雲這麼快就忘記了嗎?還是因爲這個小小的陰謀,觸發了樑煙雲想要離開的決心呢?他徹徹底底不清楚。
過了霎時以後,樑煙雲認真的點點頭。
晚風中,有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樑煙雲微微皺眉,想要尋找一下這是什麼香花,居然有這麼馥郁的香味,但是左右找過了,並沒有找到。
“好香,墨琛,這是什麼?”
“我不知道。”墨琛氣鼓鼓的,哪裡還有閒情逸致去找花兒?樑煙雲呢,一言不發的在花廳裡面站起身來,一邊尋找一邊走,左顧右盼了會兒,就是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植物,樑煙雲不禁駭異。
按理說,這種香飄十里的植物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得到的,但是並沒有,這居然是一種不露痕跡的植物,樑煙雲仔細的看着,過了很久很久以後,這才微微吸口氣。
走了回來,墨琛看着樑煙雲坐在了自己對面的美人靠上,這才輕微吸口氣,“你看,阿雲,世界上很多東西,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就好像這些……”
“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要是用力的去尋找總是可以找得到的。”這是樑煙雲正面的回答,完畢以後,樑煙雲又道:“只要用力找,沒有什麼是找不到的,這樣鼎盛的香味,很快就會窮途末路。”
“爲何會這樣說?”墨琛覺得好奇怪,樑煙雲爲何會這樣,分明是很好的東西,爲何短促的發出來司馬牛之嘆?
“因爲,我還是知道的,美麗的東西往往就是轉瞬即逝,無論你是溯洄從之,還是溯游從之,抓不住就是抓不住。”
樑煙雲一邊說,一邊閉上了眼睛,狠狠的吸吮了一下這樣濃郁的花香以後,這才微微的嘆口氣,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樑煙雲又道:“比如,曇花一現,比如流星雖然光華璀璨,不過轉瞬即逝。”
“雖然點亮了夜空……”好像應景一樣,樑煙雲剛剛說到這裡,天邊果然出現了一片短促的光華,接着就是一片輝煌的光芒,將半邊天給映襯的簡直如火如荼,兩個人都驚呆了。
“好看。”樑煙雲凝眸,認真的看着夜空,星星稠密,不過在這樣寶石藍色的背影上,忽而之間形成的一片光芒,還是讓樑煙雲一怔,接着,將樑煙雲的全部心神都吸引住了。
“阿雲,你是有好運氣的人,何苦自暴自棄,這府中的生活固然不是十全十美的,不過有一個十全十美愛你的人,你已經很好了,不是嗎?”墨琛低聲說。
“十全十美?”樑煙雲一笑,“我得不償失,要是我知道,這府中的生活會每況愈下,倒不如讓我去逍遙逍遙,青梅煮酒,橫槊賦詩,多好啊,女兒紅,女兒心如劍,只爲天下舞。”
“想要與趙赫在一起,對嗎?”終於,再也隱忍不住了,他到了爆發的臨界點,樑煙雲一怔,墨琛終究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現在,更加是變得血氣方剛起來,橫眉怒目用一種十分可惡的神色望着樑煙雲。
樑煙雲不甘示弱,“對,你說對了,如何呢?”
樑煙雲這不過是話趕話,實在是沒有別的意思,墨琛站起身來,玉樹臨風的身姿已經靠近了樑煙雲,樑煙雲知道今天自己得罪了墨琛,眼看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阿雲,本王原本以爲將你囚禁在身旁,你就會喜歡上本王的,沒有想到一直以來都是本王一個人的冷暖自知,一直以來都是本王作繭自縛。”
“你畫地爲牢,你要如何就如何吧?你敢說,剛剛不是你的懷疑,且不要說左曉月不左曉月的,你的懷疑足以殺了一個人。”
樑煙雲說,說完,同樣用冷漠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墨琛。
墨琛冷冷的皺眉,想要反駁但是一個字兒都沒有。
“剛剛不過是不想要你尷尬而已,本王神目如電,你果真以爲本王沒有看出來蛛絲馬跡嗎?本王剛剛到了你的屋子裡面就看到你身旁的桌上有一個茶盞,一個人怎會喝兩杯茶。”
“我在玩,玩一個遊戲。”
“你一個人是不會玩遊戲的。”墨琛反詰,樑煙雲氣結,她沒有想到墨琛這樣厲害,在那樣的分析中,早已經先入爲主,將樑煙雲的做法都看透了。
樑煙雲忽而讓一種畏懼給裹挾住了,那種恐懼感,好像你站立在高山之巔,忽而俯視中,有人摁住了你的脖頸子一樣。
“你還是懷疑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難道不知道,這麼多年你心有所屬嗎?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孩子安安全全生下來以後,你要上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
“墨琛,你……”樑煙雲皺眉,看着墨琛,過了很久很久,這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聲,她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現在,他們之間的愛已經如此淡薄,居然需要刺激對方來獲得愛的證明,滑稽死了,不過滑稽是滑稽,卻也是事實啊。
樑煙雲無意惹怒這一隻洪荒猛獸,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種比較平靜的語聲,說道:“這麼久了,你應該已經看出來了,樑煙雲與我壓根就不是一回事。”
“你究竟要說什麼?”墨琛的語氣比剛剛還要冷。
“我想要說——”樑煙雲站起身來,一個字一個字用力的強調,“左曉月說的某些東西是真的,我根本就不是你們的阿雲,在你家阿雲讓人陷害落入了翻月湖中以後,我這個孤魂野鬼已經嵌入了他的肉身,我本不是人,我是……一縷幽魂。”
“很好,很好。”不光光是氣,現在,對於樑煙雲,墨琛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怨懟與失望,這女人爲了離開自己,可謂是已經身經百戰,居然連這樣的謊言也是可以撒出來的。
這謊言簡直讓人不寒而慄,爲了離開自己,她居然湯藥僞裝出來一種自己原本就不是樑煙雲的事情。
樑煙雲啊樑煙雲,我爲何早早的就不知道你心有所屬,在你剛剛過門的兩年之中,那些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的生活都是假的嗎?難道都是逢場作戲嗎?墨琛憑空裡生出來一種悔不當初的感覺。
然後用力的揮手,勁風隨着那動作已經席捲過去,用力的揮舞袍袖,於是,手邊的一株花木已經凌亂的折斷,是茶花,花骨朵僵硬的好像一枚石頭一樣,然後,一枚一枚都相繼落在了地上。
地面上是此起彼伏的聲音,“嘭!”“嘭!”“嘭!”,一下一下又好象是敲擊在了人的心頭上一樣,樑煙雲失驚的望着墨琛,看起來墨琛今晚是真真正正生氣了,並且氣不打一處來。
好,很好。
樑煙雲也是終於發現了,這茶花就是剛剛那莫名香氛的來源,看着這樣一株美麗的植物,樑煙雲逐漸的陷入了一種淡淡的愁思,望着墨琛,夜涼如水,墨琛並沒有回眸,那雙野性難馴的眼睛望着不遠處的湖面。
湖面上,有錦鯉在跳躍,都說鯉魚躍龍門,大概這些力爭上游的鯉魚連自己爲何越龍門都不知道吧。
他忽而之間就覺得樑煙雲語言無味面目可憎起來,自己當初怎麼就會喜歡這樣一個女子,喜歡的如癡如醉,不能自拔呢,這是他徹徹底底想不清楚的。
良久良久以後,打破沉寂的還是樑煙雲,樑煙雲的目光望着墨琛的背影,很久很久以後,這才皺眉,思索了一下。
“大概,你不會相信,那麼我也沒有必要解釋,看看你這樣的神色,我已經知道,你今晚大概有殺人的心。”
“爲了離開本王,你連自己都不願意做了,你以爲,你這樣拙劣的藉口本王會相信,對嗎?”墨琛皺眉,看着樑煙雲,深深的看着樑煙雲。
樑煙雲一言不發,這怎麼就是藉口呢,這事情是千真萬確的啊,爲何她樑煙雲開玩笑的時候總是有人誤以爲真,爲何她樑煙雲一本正經的時候,總是有人會覺得不三不四。
現在,不光是墨琛開始懷疑樑煙雲,就連樑煙雲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爲人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