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狠絕色 秋狩二三事(十九)
毒妃狠絕色,秋狩二三事(十九)
這是夏風第一次見杜蘅刺繡,忍不住多瞄了幾眼。1
那是一條手帕,湖藍的輕羅上繡着一枝白色的花卉,花尚未成形,看不出是什麼花,只幾枝纖細的淡碧花梗,已覺清新雅緻,意韻悠長。
杜蘅不動聲色,把繡繃收進笸籮,隨手便擱到了身後的牀墊上。
夏風倒不好意思再看,俊顏微微一紅。
南宮宸環顧了帳篷一眼,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起來:“這麼簡陋?榛”
帳中鋪着厚厚的地氈,挨着門的地方整齊地疊着兩牀被褥,明顯是初七和紫蘇侍夜之地。
她的牀便鋪在身後,除了一張矮几,幾隻箱籠,再無多餘之物,跟他所住的大帳,完全是天壤之別。
“山居不比家中,只能一切從簡。”杜蘅神色坦然,並無一絲扭捏,羞澀之意胰。
“殿下,請坐。”夏風拿起兩隻錦墊,遞了一隻給南宮宸。
紫蘇泡了茶過來,忙把茶盤擱在長几上:“這種粗活,還是讓奴婢做吧。”
“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麼。”夏風說着,已盤腿坐下。
南宮宸端起茶杯,才揭開蓋,一股幽香沁人心脾,不禁讚道:“好茶,可是龍山雪芽?”
杜蘅臉上微微一熱,含糊道:“嗯。”
“連殿下都誇,必是極好的茶葉了~”夏風忙把自己的茶也端過來,喝了一口:“清香馥郁,嫩綠油潤,湯色明亮,口感清醇淡雅,回甘無窮,果然好茶!”
這麼好的茶,怕是宮裡的貢茶都未必及得上了。
紫蘇看她一眼,抿着嘴笑道:“我們小姐並無別的嗜好,唯愛喝茶。”
夏風忙道:“怎麼不早說?我那倒是有幾斤上等的大紅袍,明兒給你送過去。”
“小姐只喝綠茶。”
“呃?”夏風頓感尷尬。
南宮宸微笑,放下茶杯:“二小姐,茶已品過,咱們還是談正事吧。”
紫蘇識趣地退到簾外。
“阿蘅,”夏風搶在南宮宸之前發問:“你可曾遺失了東西?”
杜蘅微愕後,立刻反應過來:“可是你撿到什麼東西了?”
夏風心細,發現她問了這句,目光下意識朝一旁的地氈上瞄去。1
南宮宸盯着她的眼睛,慢吞吞地道:“一塊玉玦,圓形,雕着龍鳳呈祥的圖案。”說着,伸出手指在几上畫了一下:“約摸,這麼大。”
杜蘅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不自然,她沒有說話,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水。
南宮宸和夏風何等樣人,看這模樣,已知夏雪並未撒謊,皇后的五彩鳳玦果然是從她這裡拿走了。
兩人心中皆是一沉。
夏風猶甚,忍不住追問:“那塊玉玦,如何會落到你的手裡?”
“反正不是偷來的。”杜蘅擰眉,表情明顯不悅,伸了掌討要:“拿來。”
“東西不在這,”南宮宸搖頭,神情冷竣:“即使在,也不可能還你。”
杜蘅怔了怔,問:“難道那塊玉,還有什麼來歷不成?”
南宮宸點頭,語氣冷硬:“那塊玉的確大有來歷,所以你必需說實話。玉從哪裡來的,誰給你的,什麼時候?”
杜蘅有些生氣,卻強忍着:“請問殿下,我現在可是犯人?”
“別誤會,”夏風忙道:“殿下也是爲澄清事實,沒有惡意。”
否則的話,根本不必親自跑這一趟,直接往刑部大牢一扔,治你個覬覦後位,圖謀不軌之罪!
“要問話,至少該告訴我實情吧?”杜蘅着惱。
這份輕微的惱火,不禁讓夏風生出幾分歡喜。
他凝視着杜蘅,溫柔地道:“不是要瞞你,實在是滋事體大,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那是五彩鳳玦,大齊皇后的身份憑證。”南宮宸忽地開口,聲音極冷,帶着幾分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挑釁的意味:“現在,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它的來歷?”
杜蘅明顯嚇了一跳,張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夏風心中不捨,埋怨地看一眼南宮宸:“殿下何苦嚇她?”
一邊安撫:“別怕,你只要把知道的事,據實說出就行。餘下的,我自會處理。”
南宮宸眸中閃過一絲嘲諷,快得來不及捕捉。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他有什麼資格處理?
杜蘅定了定神,道:“玉是初七的。”
“初七?”夏風驚詫之極。
“呃,”杜蘅淡雅的眉輕斂起來,顯出幾猶豫:“其實也不能說是初七的,因爲她自己不知道。”
“……”夏風被她搞糊塗了。
杜蘅有些不好意思,俏臉微紅,垂了頸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道:“是這樣的,昨天夜裡,一位姓宋的婦人找到我,自稱是初七的親孃。這塊玉,就是初七的身份證明。她還說……”
說到這裡,再次猶豫了一下,擡起頭,翦水雙瞳有些無措的來回看着二人。
“不要怕,一切有我。”夏風柔聲鼓勵。
杜蘅咬了咬脣,似是下定了決心:“她還說,如果三天後查不出真相,趙王非要處死初七的話,就把這塊玦拿出來,告訴趙王,初七是他的親生女兒。”
夏風倒吸一口涼氣:“還有這種事!”
“你確定沒有弄錯?”南宮宸隱隱有些猜到,卻不大肯信!
乍一聽故事的確合情合理,可哪有這麼巧的事,趙王正要殺初七,立馬就跳出一個親孃來!
但是,人可以冒充,故事也能編造,皇后的五彩鳳玦卻絕造不得假,究竟怎麼回事?
杜蘅知他不信自己,淡淡道:“我只是如實轉述,至於有沒有弄錯,我並不知道。殿下如有疑問,大可親自求證。”
“人海茫茫,本王去哪裡找那位莫須有的婦人?”南宮宸冷笑。
“她叫宋小之,就在別院裡做着漿洗之事。”杜蘅神情冷淡。
南宮宸見她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禁半信半疑:“她爲何不直接去找趙王,卻把那麼重要的信物交給你?”
而且,趙王的寵妾,必定有幾分姿色,怎麼可能淪落到在別院裡做漿洗的粗活?
杜蘅索性把臉撇過去,懶得搭理她。
“她一個漿洗的婦人,不等靠近趙王的大帳,就被侍衛拉出去砍了!”夏風立刻道:“把別院管事叫來,一問即知的事,阿蘅又何必說謊?”
說着,他起身出門去找別院的管事。南宮宸卻端坐不動,深遂的黑眸裡藏着誰也看不懂的心事,如同古井之波,深沉而冷漠。
杜蘅瞪他一眼,見他無動於衷,只好拿起繡繃,一針一線慢慢地繡着。
“小姐,宵夜來咯~”帳簾一晃,剎那間,香氣撲鼻。
紫蘇走了進來,手裡端着一隻填漆的托盤,盤子上擱着一隻甜白瓷的長形碟子,碟子裡是一隻烤得金黃燦亮的兔子,切成了薄薄的片,邊上放着一碟小醬料,擱着兩雙筷子,兩隻空碟。
南宮宸正覺得腹中有些飢餓,隨手拿起來筷子挾了一片。
就聽杜蘅笑道:“這麼點肉,還不夠初七塞牙縫呢,拿去給她吧。”
南宮宸一窒,筷子戳在醬料碟子裡,進退兩難。
紫蘇笑道:“放心吧,初七不吃兔肉,不然哪輪得到您?”
南宮宸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堂堂燕王,還得揀一個丫頭吃剩的東西?
杜蘅大爲訝異:“爲什麼?”
她以爲初七無肉不歡,不料竟然還有她不吃的東西?
“她沒說。”紫蘇豎起一根手指壓在脣上,輕輕搖了搖頭,朝外指了指,示意她初七很不高興,在生悶氣呢。
“出什麼事了?”杜蘅更驚訝了。
初七是個開心果,認識這麼久,還沒見她生過氣呢!
再說了,自東山打虎之後,初七已一戰成名,除非活膩了,誰敢來惹她啊?
紫蘇搖頭,笑道:“許是在圍場呆得悶了,想家了?不用理她,她小孩子心性,一會哄幾句就好了。”
“嗯。”杜蘅便也沒放在心上,轉過頭見南宮宸繃着個臉,冷冷地瞪着碟子。
她嘆了口氣,想也不想挾了片兔肉沾了醬料,擱到他面前的小碟裡。
動作熟捻,如行雲流水,神情那麼自然,象是早已爲他做過數千數萬遍……
南宮宸先是訝然,接着眼裡露出幾絲笑意,正要取用。
杜蘅卻忽然變色,猛地伸手打翻了他面前的小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