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山上,玉世子府。
玉蒼瀾正一臉無奈的坐着,他身邊圍了太多人,以至於連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
終於,在衆人七嘴八舌的提問停了半瞬的極短空隙當中,他立刻出了聲。
“你們問了我這麼多,總得叫我一句一句慢慢回答。”
於是,大廳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玉滄瀾這才終於逮着機會喝了口茶,瞬間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各位請儘快準備一下吧,我要大婚。”
……
四下裡一片寂靜,玉滄瀾將手中茶杯緩緩放在桌上,撣了撣衣角上的並不存在的灰。
“就這樣吧,我累了。”
“……”
“玉滄瀾,你是活的不耐煩了麼?”
一室的寂靜,終於叫刻意壓制的一聲怒吼給打破。
“我在問你羽兒究竟怎麼樣了,你卻跟我說大婚?你能跟誰大婚!”
玉滄瀾微微笑了笑,似乎對玉懷翊的火氣半絲不見。
“目前,大婚比較重要。羽兒答應了我,大婚那日她一定會來。”
玉懷翊眸色一凝,眼中出現一抹沉思。
“那人是誰?”
“玉含嫣。”
“什麼時候?”
“儘快。”
這一日的談話到這裡就算是結束了。
關於段惜羽和玉滄瀾玉含嫣在落英寒池發生了什麼還是沒有人知道。
只知道段惜羽自從出了神殿,便從來沒有在人前露過面。自始至終一直在昏迷,蕭若離和子車霖輪流守在她的牀邊。
而蒼穹山上下則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着世子大婚。
眼看着定下的吉日就要到了。
也不知從哪裡傳出了一個消息,說是玉滄瀾爲了幫助段惜羽伐筋洗髓,在落英寒池中耗盡了自己的仙靈之氣卻仍舊沒能夠成功。
最後,他動用了自己本命之源才能夠維持住段惜羽魂魄不散。
自己卻已經是強弩之末,將自己也給陷進了寒池裡,半絲不得動彈。
眼看着便要成了兩敗俱傷的境地,最後是玉含嫣和冰魄出現將他們給救了出來。
段惜羽自此陷入昏迷,而玉滄瀾則因動用了太多的本命之源而靈氣盡失,幾乎已經成了個廢人。
所以,他纔會急不可耐的想要迎娶一向看不上眼的玉含嫣。
因爲他需要藉助玉含嫣身後神女殿的力量,才能夠在蒼穹山上站穩腳跟。
然而誰都知道玉含嫣是洛惠安的人,所以,這便表示玉滄瀾要向洛惠安臣服了麼?
這一日午夜,玉滄瀾剛剛吹滅了燭火,便輕輕嘆了口氣。
“您出來吧,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是沉不住氣。”
語聲一落,一個人緩緩坐在了玉懷翊屋中的茶桌旁邊。
“你以爲你是洛惠安的對手?”平靜的聲音緩緩起伏。
玉蒼瀾脣角勾了勾,桃花眼一閃顯然很是滿意:“您果然是個老狐狸,什麼都瞞不住您。”
玉懷翊眼眸一眯,盪出毫不掩飾一絲冷芒:“你以爲蒼穹山上的人都是傻子?”
“有些人原本不是傻子,但被巨大利益衝昏了頭腦的時候,難免就心甘情願成了傻子。”
“玉含嫣是怎麼回事?”
玉蒼瀾聲音頓了頓:“就那麼辦,跟我大婚。”
“之後?”
“沒有之後。”
“什麼是沒有之後?”
“我想,你懂的。”
房間裡一時之間寂靜無聲,玉懷翊神色間顯然非常不滿。
“玉含嫣是女子,並且是個出色的女子。你這麼做事毀了她的名節,她肯?”
玉蒼瀾的聲音便又頓了一頓:“她……自然肯。我許了她好處。”
玉懷翊挑了挑眉。
玉含嫣是個孤女,他也算是看着她長大,對她的性子多少有幾分瞭解。
她自小性子就很是淡漠,目下無塵,對萬事萬物都不上心,唯獨卻對玉蒼瀾不同。
他並不認爲天下間還能有什麼叫玉含嫣心動的好處。
“我答應她大婚之後,她便再不是蒼穹神女,還她自由身。”
玉懷翊看了看他:“你母親最厭惡的便是始亂終棄玩弄女子感情的人,玉含嫣那個丫頭說起來,不錯。”
玉蒼瀾卻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我與她根本不是同路人。”
“今日的話,但願你來日不會後悔。”
第二日的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冰雪覆蓋的蒼穹山上的時候,天空裡便炸響了一枚煙花。
之後鞭炮齊鳴,寂靜的蒼穹山一下子便被一片熱鬧的喧囂所覆蓋。
即便它是天下聞名的仙山,大婚的習俗與塵世間也並沒有什麼分別。
玉蒼瀾難得肯換下他豔紫繡金蓮的長袍,穿了身新郎的大紅喜服。
玉含嫣卻並沒有如其餘的新娘一般蓋着紅蓋頭,而是帶着頂珍珠花冠。珠冠的前面吊着一串串蓮子米大小的珍珠串,直直垂到了下顎,剛好遮住了她一張臉。
玉懷翊坐在主位上面,另一張椅子卻是空着的。
段惜羽也被用軟榻給擡到了喜堂中,與所有人不同的是,她是唯一一個躺着的。
“時辰到,新人交拜!”主持婚禮的是子車霖。
都說人老如童,到了子車霖那個年紀越發成了小孩子心性,愣是搶了這麼個活來幹。
一嗓子喊出來,老頭子一張臉立刻笑成了一朵花,連鬍子眉毛都似乎在跟着他一起抖動。
“一拜……”
“慢!”
一聲輕喝打斷了子車霖的話,喜堂外面的紅毯上緩緩走來了一羣人。爲首那個一身盛裝,雍容華貴的正是洛惠安。
“今日瀾兒大婚,怎麼能少了我這個主母?”
洛惠安一句話說完,所有人立刻扭頭看向了她。她的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微笑,眼睛飛快的在大廳裡一掃。
人羣中的風霜雨三位長老明顯縮了縮脖子,顯然盡力想要躲開她的目光。
洛惠安卻並沒有在她們身上流連,反倒笑看着玉懷翊。
“幸好趕上了,尊主怎的也不叫人去通知我一聲。險些就叫我誤了時辰。”
說着話,她便一步步朝着玉懷翊身邊空着的椅子走了過去,寬大的袖子一擺,便準備坐下去。
“咦?”人羣中傳來淡淡一聲咦,雖然聲音不大卻剛剛好叫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填房什麼時候可以坐在正妻的位子上?這是哪裡的規矩?我們大周是沒有的,莫非是蜀國?”
“別胡說,我們蜀國纔不會這麼沒有規矩。”
“那個不是你們蜀國的大長公主?”
“滾蛋,胡說什麼。我們先帝早就昭告天下說是惠安大長公主夭折了,哪裡又來了個大長公主?你叫她一聲大長公主,看她可敢答應?”
“哦。”
“這麼說,填房與正妻地位相當這果然不是蜀國的規矩,那大約是蒼穹山格外的不拘小節,所以什麼都不在乎。”
這話顯然說的極是刺心,即便洛惠安涵養再好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何況,她的涵養……大約從來也是沒有人見過的。
“什麼人?”
她眉峰一挑,銳利的眼風在人羣中掃過,立刻就焦灼在兩個人身上。眼底迅速盪出一絲猩紅,顯然是動了殺機。
“王妃想要做什麼?”玉蒼瀾袖子一揮,剛好擋住了洛惠安的視線:“今日是本世子大喜的日子,王妃可千萬不要做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
他脣角勾了一勾,桃花眼裡光華瀲灩:“免得對您名聲有礙。”
如今但凡是個人,誰都知道玉蒼瀾不是洛惠安所出。大婚是喜事,喜事是絕對不能見紅的。
洛惠安只要動了手,她刻薄繼子的名聲就算是實打實了。
何況,如今她正謀劃着換掉玉蒼瀾。給他扣的帽子便是修煉邪功私德有虧,哪裡又能在這方面落了人的口實?
於是,狠狠朝着人羣中某個方向瞪了兩眼,之後便扭過了頭去。
“今天是瀾兒的大日子,本妃高興都來不及,又哪裡會做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瀾兒你真是想多了。”
她的臉上頃刻間便再度浮現出一絲溫柔的笑,變臉之快讓人歎爲觀止。
玉蒼瀾便也朝着她笑了笑:“那就請王妃落座吧,不過您的座位在那邊。”
他修長指尖一劃,儼然指的是左首邊第一個座位。那是貴賓席最好的座位,但洛惠安的臉色卻再度變了。
那是貴賓席,貴賓好麼?
她是濟安王妃,是蒼穹山的當家主母。蒼穹山世子大婚,她不該坐在主母的位子上?
給她準備個貴賓席是怎麼回事?
“瀾兒,我是你母妃。”
洛惠安聲音沉了下來,雖然面頰之上仍舊帶着笑意,但聲音裡面卻分明含着警告。
“您是我的母妃?”玉蒼瀾淡淡一笑,笑容中分明有一絲嘲諷:“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洛惠安臉上的笑容一僵,終於一分一分消失了下去。
“瀾兒這麼胡鬧,尊主就不管?”她驟然扭頭看向了玉懷翊,眼神頗爲凌厲。
玉懷翊從她進來就根本沒擡眼看過她半分,到了這個時候也不過微微掃了她一眼。
“瀾兒這麼做的確不大妥當。”
溫雅的聲音終於叫洛惠安微微順過了一口氣,眼眸中便帶出一絲得意。
老子就是比兒子有腦子,非常明白自己現今的處境,所以絕對不會做作死的事情。
“那個位子是貴賓席第一位,並不適合王妃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