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撿着個沒人的時候悄悄湊到了文青羽面前。
“給我吧。”文青羽伸手接過秋露遞過去的密卷,極快的從頭看到了尾。臉色越發的凝重。
“這個密卷,有多少人看過?”
“太上長老,風止雲開,蓮霜和我都看過。就是不知各人都記住了多少。”
文青羽頓了一頓:“你記住了多少?”
“不多,只知道蜀國芙花公主並不是自出生就有的封號,也不是先蜀帝給的封號,冊封她的是從前蜀國國君,現在的榮王。”
文青羽抿了抿脣,手腕微微用力。火紅的流光瞬間便包裹上了手中的密卷,頃刻之間,密卷便在那火紅的流光中一點一點的成了齏粉。
“你認爲是什麼原因?”
“蜀國傳聞,芙花公主的生母是蜀國的一個宮女。不過是先蜀帝一次醉酒之後的偶得,蜀帝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公主存在過。後來,芙花公主自己偷偷進了暗衛營,漸漸展露了頭角。得到了榮王的賞識,纔在她出營之後,給了她芙花公主的封號。並正式賜名爲洛飛鸞。”
所以說,飛鸞在先蜀帝的時候,竟是連個名字都沒有的麼?
“這事情,不要再跟人提起。”
“是。”
文青羽微微顰了顰眉,飛鸞得到了洛夜痕的賞識那是一定的,不然洛夜痕也不會允許她日日跟在自己身邊,還將整個刑律堂都叫給她來掌管。
若是密捲上說的都是真的,她的身份在蜀國實際上並不十分的高貴。至少在墨守成規的林丞相和蜀國長老的眼中,她那個公主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可是,林丞相對飛鸞的態度卻絕對不是那麼回事。而飛鸞明顯的轉變,又是因爲什麼?
還沒等她想清楚怎麼回事,陽平山行宮的宮女就來敲門了。說是世子請各位到溫泉池去放鬆一下。
文青羽多少有些猶豫,她如今是女扮男裝。去了溫泉池不得洗澡麼?那麼她去女池還是男池?只怕都不合適吧!
耐不住宮女三番四次的邀請,她便只能硬着頭皮去了。到時候隨機應變就是,她不肯洗澡,還能有人替她脫了衣服給扔進池子裡去麼?
南疆王是個會享受的,行宮的溫泉浴池修建的很是富麗堂皇。分成了前殿和後殿。
前殿是休息和用茶點的地方,後殿纔是沐浴的場所。
文青羽到的是最遲的一個,等她到了的時候,前殿裡已經坐滿了人。
她的目光極快的在屋子裡掃了一圈,連睿和濟長安葉七都不在,應該是已經進去了浴場。
伍景龍看着她進來,立刻笑着起身:“少主可算是來了,這下子人就算是齊了,大家都去後面放鬆一下吧。”
文青羽卻施施然坐了下去:“本主現在還不想沐浴,在這裡用些茶點就好。若是喜歡去的人請自便。”
伍景龍笑容頓了一頓,說道:“少主莫不是不放心?陽平山的溫泉絕對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女子用了能美容養顏。男子更是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他的笑容突然深了一深,文青羽立刻就明白了他話語中意想不到的好處是個什麼好處,於是立刻就別開了眼。身後跟着的丫鬟們則毫不客氣的鄙視他一下。
在自己老爹的葬禮之日,說這樣的話題真的沒有問題麼?
那一頭,林丞相和蜀國的長老也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個白眼。
伍景龍見自己冷了場,也並不介意:“各位是不是誤會了。景龍適才說的是後山的藥泉,習武的人用了能夠幫着疏通筋脈,有助於功力的提升。這可不就是意想不到的好處麼?”
“公主和雲盟主要不要去試試?大家都是習武之人,應該對這個感興趣。”
飛鸞淡淡瞟了他一眼:“本公主如今沒有沐浴的興致,世子若是想去儘管去好了。本公主與暗月少主還有些話要說。”
雲開立刻就顰了顰眉:“少主若是想要沐浴,可以和雲某一起進去。”
文青羽朝着他笑了一笑,雲開自然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又是自己人。這麼說,便是準備替自己打掩護了。
“不必。”她微微搖了搖頭:“既然芙花公主有話跟本主說,本主怎麼能冷待了美人?各位自便就好。”
這麼說着,伍景龍先呵呵一笑,摟着身邊兩個姿態妙曼的宮女朝着後殿去了。
雲開想了想,也站起身走了出去。
如今,前殿裡便只剩下文青羽和飛鸞兩撥人。
“我身後這兩位你該是猜到了是什麼人吧。”飛鸞並不藏着掖着,開門見山的就將話給文青羽挑明瞭。
“長老有禮。”
眼看着兩位長老從鼻孔裡淡淡哼了一聲,並不曾正眼看過文青羽。
飛鸞只當沒看見,指了指穿白衣的說道:“這位是二長老,那位是三長老。歷代蜀國國君的文治武功和帝王權謀都是來自於長老的教導。”
這便是說,眼前這些人,是絕對不好糊弄的。
文青羽笑了一笑,並沒有說話,這種時候她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說話的必要。
“你是暗月少主?”白衣服的二長老看了她一眼,眼睛裡分明有一絲毫不掩飾的嫌棄。
三長老則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打量她的眼底分明充滿了審視。
那種眼光看在人的身上是非常令人不舒服的:“兩位長老攔着我,有什麼事?”
三老張眉頭顰了一顰,二長老則毫不客氣的說道:“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規矩?”
文青羽脣畔笑容清淺,眸中的溫暖卻一點一點冷了:“鳴羽自幼喪母並不知道什麼是規矩,鳴羽只知道聖人說過。人敬者人恆敬之!”
這便是直接給了二長老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眼看着二長老一張臉孔突然就紅了。
三長老冷冷哼了一聲:“老夫很想知道,那個臭小子的眼光是不是仍舊如從前一般的厲害。”
文青羽挑眉看向三長老,這要怎麼看?
“你敢跟我比試麼?”飛鸞朝着她走了過去,妖嬈嫵媚:“我知道琴棋書畫,針織女工你什麼都不會。我不欺負你,也不跟你比那些個。剩下的東西,你想比什麼隨便說一樣,我奉陪。”
文青羽眸色一閃,飛鸞的敵意在她面前半點都不曾掩飾。連說的話裡都在不遺餘力的給她挖坑。
說什麼不欺負她,還不就是爲了告訴二位長老和林丞相,她實際上什麼都不會?
眼看着她的話剛說完,三個老頭子的臉上越發的鄙視起來。
“此生我只下過一盤棋,臨谷山上的棋局不知各位可有所耳聞?”
果然,這話一說完立刻就看到兩位長老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驚駭和沉思,飛鸞則咬了咬脣。
文青羽勾脣一笑,笑容溫良無害。就許你言語冒犯,不許人反抗的麼?
“二位長老以爲,絕塵大師守在臨谷山多年,爲什麼肯放下所有的前塵舊事,撒手紅塵?”
三長老皺了皺眉:“莫非是有人破了棋局?”
“沒錯,就是我。”
三長老眸色一閃,飛鸞輕嗤一聲說道:“你說是就是了麼?”
“我說是自然是,若沒有記錯。那個時候公主也在德溪。”
兩位長老的目光立刻就看向了飛鸞,飛鸞臉色一紅:“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這跟你我的比試又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並不是如你所說什麼都不會。會與不會完全取決於鳴羽的對手是誰。”
這便是赤裸裸的鄙視了,擺明了告訴所有人,她之所以說什麼都不會完全是因爲對手根本沒有資格跟她比試。
飛鸞眸色一沉:“你……”
“鳴羽還想問公主,你要與我比試,是以什麼立場和身份?”
她是洛夜痕的正妻,飛鸞是洛夜痕的妹妹。即便蜀國再不肯承認她這個王妃,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公主出面來教訓。
飛鸞深吸口氣,臉上的憤怒瞬間消失,隨即便又浮起往昔一般嬌媚的笑容。
“這是你非要問我的,那我便告訴你好了。”她突然挺直了胸膛,臉上的神色瞬間就變的倨傲。
“我便是洛夜痕的未婚妻。”
轟,文青羽只覺得腦中突然如同響起了一個炸雷,一下子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覺出了飛鸞的怪異和對自己的敵視,她設想過多種的理由,卻從沒有想到這個。
“可你是,蜀國的公主,洛夜痕的妹妹!”
蜀國再不講究,也不至於要兄妹成婚這麼荒唐吧。除非……!
“誰跟你說蜀國的公主就一定要是洛夜痕的妹妹?”飛鸞眼波流轉,媚眼如絲,聲音也水一般的柔軟。
“上代子車世家的家主是我的外公,起先,我是替外公來探望姨母的。”
文青羽突然回頭,眼眸眨也不眨看向了飛影和飛翩。那兩個人明顯低着頭,並不敢看她的眼睛。
再看寧芷和寧寒,眼神之中先是困惑極快的卻變作了一絲瞭然。
文青羽終於笑了一笑,笑容中有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一絲苦澀。
原來是這樣?一切竟是如此!
“你的封號是洛夜痕給的?”
“恩。子車世家的女子絕對當得起蜀國的公主。”
自然當得起,任何地方都不會拒絕子車世家的相助。
“你那樣的身份,需要進暗衛營?”
“洛夜痕不肯接受長老的指婚,我自然要讓他看看,我的本事不會辱沒了他。”
“在他身邊,你只是個普通的侍衛。你甚至眼睜睜看着他與我大婚,你能甘心?”
“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他是君王,將來的成就不可估量。爲自己的夫君廣納後宮是身爲正妻的本分。“
飛鸞話音一落,眼看着二長老和三長老都微微點了點頭。顯然對飛鸞的話很是認同。
文青羽苦笑,原來在所有人心目中,她不過就是個先行進門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