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嶽寧萱望着身上的肌膚漸漸變了顏色,還真是應了瑾玉那句‘白裡透紅’不由得面色憤懣,朝着站在對面的人低喝着,“你究竟是對我做了什麼?”
“說來着其實也不能全怪本王。”瑾玉似是全然看不着她的怒意,只雲淡風輕道,“是太妃娘娘您自己動的手啊。”
她自己動的手?
嶽寧萱面色一怔,倏然間想起方纔從李鈺彤手中接過的雪蓮香露,“難道是那雪蓮香露……”
“那可不是什麼雪蓮香露啊。”瑾玉朝她淡淡一笑,“那可是本王精心研製的全新三鹿沐浴露,素聞太妃娘娘喜愛沐浴,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湘王殿下莫要太過分了。”不等嶽寧萱再次發怒,一旁的李鈺彤率先開口,語調漠然,“如方纔太妃娘娘所言,湘王殿下如今還是先想法子保住自己的地位,即便刺殺一事還未落實,但今日殿下所爲也實屬對太妃娘娘大不敬,殿下就不擔心太上皇知道了……”
“大不敬?”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瑾玉冷冷一笑打斷李鈺彤未說完的話,“她既非我母后何必對她尊敬?嶽夫人難道不知本王還是六皇子的時候便對淑妃娘娘諸多不滿麼,如今本王的地位更高了你卻還指望我對她尊敬?皇太妃聽上去是挺好聽,但你如今可謂沒有半點權利能管的了我,朝堂之上再怎麼議論我,也沒有一絲你能插嘴的餘地。”
說到後頭,她看着浴桶之中的女子眸光已是毫不掩飾的冷意。
瑾玉如此說辭可謂半點不給嶽寧萱這皇太妃面子,甚至是客套一下也未曾,這讓原本便於瑾玉不大熟識的李鈺彤心下暗驚,只道如今這湘王如此囂張恣意怕是不大好對付。
“六皇姐,你……”東方念琴皺了皺眉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瑾玉一個漠然的眼神給哽在了喉間。
她如今看她,不再是以前的如同對待小妹一樣的縱容與無奈了。
她也不是以前那個抱着她胳膊撒嬌地喊着她‘六哥’的小女孩了。
不知何時,她們的關係已然疏遠到了相見陌路的地步,尤其在近一年,甚至見面的機會都寥寥可數。
東方念琴微垂下眼眸,許多事情,已經回不到從前了罷。以前她那般刁蠻的時候,瑾玉還會由着她,如今她褪去了從前的驕縱,她卻不再願意搭理她了,難道是因着母妃的原因?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
“這沐浴露對人體並無害處,本王素來是不愛騙人的。”將視線從東方念琴身上收回,瑾玉望着怒氣未消的嶽寧萱,淡淡道,“瞧,說是白裡透紅不假罷?就是紅的有些過了頭,還請太妃娘娘莫要介意,要知道本王回宮的第一件事可就是來看望您老,現在得知您還沒嚥氣這也就放心了,眼下該去見陛下了,您自己多珍重。”
言罷,低笑一聲轉過身便邁出了屋子,屋子裡頭的人沒有看見,她轉身之際,原本還帶着笑意的眸光泛上一層寒意。
“這賤丫頭如今取笑我取消的如此光明正大!”房屋裡頭的,嶽寧萱氣得將手握拳拍進浴桶之中,拍打之下鹿奶四濺,也不慎牽動了傷口,使得她倒抽一口冷氣,“嘶——”
“母妃,您冷靜些。”東方念琴見此忙扶上她的肩想叫她起身,卻不料才上前,浴桶裡的人便是頭一偏,身子軟倒靠在了浴桶邊,顯然是由於牽動了傷口疼的昏過去了。
“母妃!”東方念琴着實被驚了一下。
“快將娘娘扶出來。”李鈺彤這般說着,費了不少力氣將嶽寧萱從桶中扶了出來,而後東方念琴給她蓋上了毯子。
李鈺彤望着嶽寧萱,狀若憂心道:“這膚色……如今可怎麼辦?”
“母妃平日最是注重保養皮膚,如今這般,她醒來必然又要大發雷霆。”東方念琴望着嶽寧萱露在毛毯之外的脖頸,此刻她蓋在攤子之下的肌膚也是紅的詭異,不像正常人不說,那顏色似乎深的過於難看,這便使得她很是憂心,“也許只有六皇姐可以除了這顏色,但是她決計是不會幫忙的。”
她如今即便是去求瑾玉,約莫也是得不到什麼結果的。
李鈺彤想了想道:“公主,其實您還可以去尋一人的幫助。”
東方念琴聞言問道:“誰?”
“皇后娘娘,算起來在這宮中她與湘王關係不錯,也許她的話管用。”
東方念琴靜默片刻,而後道:“我盡力試試。”
除了這個,似乎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朕倒是沒有想到,以你的性子竟會給岳家人致歉。”御書房之內,東方燁望着一旁坐在軟榻上啃着桂花糕翻閱書籍的女子,不由笑道,“不過效果似乎是不錯。”
回想起之前在朝堂之上她一改常態一副柔婉謙和的模樣,弄得底下的大臣也不好說她什麼,畢竟皇后還未及笄,多數人便是覺得也許她只是玩心未消,加之她先前讓人散播出去的自己體弱多病,便也無人提起她常常缺席各大場合的事了。
“你忘了我原本是什麼樣的,裝瘋賣傻扮柔弱與我而言有何難。”顧映瀾這麼說了一句,隨後便斂起了眉頭,“但是阿瑾與我不一樣,她也有二九年華了算不得小,平日也不見得她生病,面對衆多人說她散漫,她該如何應對?”
“皇姐那邊早便派人傳信過來,說是正在回來的路上了。”東方燁說着,將手中的奏摺擱到了一旁,而後又拿起一封,纔打開來便是深深的斂起了眉頭。
他批也不批,直接扔到了一旁。
顧映瀾見此道:“那裡頭是什麼內容。”
“彈劾六皇姐的。”東方燁道,“這幾日都是這樣的奏摺,岳家,慕容家倒真是湊到了不少人彈劾她,字裡行間全是讓朕將湘王廢黜。”
“一羣老不休。”顧映瀾冷哼道,“待阿瑾回來,且看她如何收拾他們。”
“聽到你的惦記,這不是回來了麼?”一聲輕笑倏然間在御書房的門口響起,使得房內的二人猛然擡頭,迎面便見一襲黑色曳地羅裙的女子緩緩踏入。
顧映瀾怔然了片刻,隨後眸中浮現幾許笑意,然還不待她開口,那原本還趴在她膝上的小狐狸忽的蹬了起來直躥進來人懷中——
瑾玉只見一團雪白飛了過來,早已見怪不怪將小狐接過抱入懷中。
不知是什麼原因使得花未安的狐狸落在這兒,瑾玉看向懷中的狐狸,小狐也擡起了眸子望着她,然而這麼一對視瑾玉便是驚奇地發現它的紫眸竟然——變成了黑色的。
“這小狐的眼睛?”瑾玉擡眸詢問般的眼神望向了顧映瀾。
顧映瀾道:“它的主人一直便是覺得它眼睛的顏色容易暴露它的身份,終於研製了藥水來改了它眼睛的顏色,聽起來倒是挺不可思議的。”
瑾玉道:“她來過望月是什麼時候的事?”
“幾日之前。”顧映瀾道,“我也是偶然在宮外碰見她一次,她將小狐狸託我養幾天,說過幾日會過來領回去。”
“那麼她來的時候,你記得差人告訴我一聲。”瑾玉眸底劃過幾許若有所思,原本還想着離了雲若便離見花未安的日子更遠了些,不想她竟然先自己一步來望月了。
“好。”顧映瀾雖有疑惑,卻也應了下來。
東方燁自然是不明白二人所指的是誰,卻也知同自己沒有關係便不去多問,只朝着瑾玉道:“皇姐不妨看看這幾日的奏摺。”
“不用看了,猜也猜得到都是彈劾我的。”瑾玉說着,擡眼望向東方燁,“不知陛下是怎麼想的?”
“朕自然是不願意聽他們說這些,卻也很是頭疼。”東方燁道,“如今皇姐既然回來,可以同朕一同商討此事該如何解決。”
瑾玉望着東方燁,心中不自覺得想若是這樣的事換作在雲若顧子墨會如何處理。
現如今想起來,只覺得雲若皇室的人比起她的兄弟姐妹們,無論是在頭腦方面還是行事手段似乎都更勝一籌,她的幾個姐妹與顧家的幾個姐妹相比較還真是……完全不能比。
想必阿音的成長比她艱難得多,將花未寒這個如今是夕照太子的排除,雲若皇室裡的男子除了他與顧子墨,似乎已經全死光了。
同一時東方燁自然是不知曉她心裡在想什麼,他素來便是感覺這個皇姐對他不大親近,哪怕自己是她原先心儀之人同母異父的弟弟。
“不必商討了,如果陛下還沒有廢了我的心思,那麼此事交予我自行處理便好。”瑾玉說着,將懷裡的狐狸抱給了顧映瀾,而後走到了御案之前,“不知我的黑鐵令可是在陛下這裡?”
東方燁聞言,將放置在御案之上的那塊不足巴掌大的鐵質令牌遞給了瑾玉,“說到黑鐵令,關於刺殺一事朕覺得應當是皇姐你的宮裡混入了他人的內應,連黑鐵令都拿得到,想必是對你寢宮熟悉的人。”
在他看來瑾玉絕不會大意到如此地步,那麼原因極有可能是身邊信得過的人中出了奸細。
將令牌接了過來,瑾玉眸中劃過一絲冰涼。
但願,不是她想的那樣。
“陛下就不認爲也許此事真的是我所爲?”望着眼前的少年君主,瑾玉微一挑眉。
東方燁搖頭,“朕是認爲皇姐不會用這般拙劣且含着風險的招數。”
“不過其他人未必是如陛下這般想。”瑾玉說着,脣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那麼我便真的想拙劣一回,好對得起他們彈劾我的那些話。”
“阿瑾你是想……真的刺殺?”顧映瀾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不由驚奇。
“不錯。”瑾玉輕描淡寫道,“且這一次的刺殺,我相信會很特別。”
=分界線=
“煬兄,聽說東方瑾玉回來了,想必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按耐不住了。”嶽府之內,一襲青色錦服的俊逸男子正手執一白子,道完這一句之後便將棋子落於棋盤之上,隨後擡眸望着正對面岳家二公子嶽煬。
各個世家子弟之中,也只有煜親王府的越世子纔敢不論在人前還是人後都隨意喚湘王殿下的本名。
得知煜親王府與蕭家素來不合,嶽煬在東方越跟前倒也不去掩飾,“家父連同慕容家與李家都參了湘王不知多少本,但陛下卻依舊沒有作出任何處置,許是陛下心裡本不願意廢黜湘王,他若是不想,事情便自然難辦了許多。”
“但陛下似乎也很是苦惱呢,如今朝堂之上蕭家岳家兩方對峙,蕭家爲首,南靜王與丞相作爲維護湘王的一方,可謂與岳家慕容家鬧得極大,已經將到撕破臉面的地步了。”東方越說到這兒,眸中劃過幾許輕嘲,在他看來東方燁到底是年紀太小了,面對這樣的情形便是不知該如何解決,他倒是很好奇東方瑾玉會如何做。
“我岳家本就與蕭家明爭暗鬥了多年,撕破臉面也是遲早……”
“二公子,大事不好了!”不等岳陽一句話說完,倏然有一名家丁推門而入,氣喘吁吁地道,“府門……府門外來了一大批的黑衣人,個個蒙面,觀其數量少說也得有三四十個,爲首的人稱自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星月閣閣主,要把四小姐搶回去做第三十八房妾室。”
“星月閣?”東方越聞言,眉頭一挑,“不死不休星月閣?江湖第一殺手組織。”
星月閣向來不是隻做拿錢殺人的勾當,怎麼忽的就強搶民女了?
“誰給他的膽子,大白日裡如此囂張。”嶽煬當下冷笑一聲起了身便邁步出了房門,在他之後的東方越自然也跟了上去。
同一時刻,嶽府門外亂作一團。
守衛們望着大門口個個身騎高頭大馬的黑衣人,紛紛以手中長槍對準了這些人蓄勢待發。
但見最前頭一名身形清瘦的蒙面男子沉聲道:“本閣主前些天在街上看見了你們嶽府的四小姐,相貌尚能入眼,本閣主決定帶她回我閣裡做第三十八房妾室,這是她的榮幸,還不快將你們嶽四小姐請出來。”
“什麼人膽敢口出狂言!”隨着一聲低喝響起,一名年過中旬的男子邁出府門,正是如今嶽府的劉姓管家,望着眼前黑壓壓的一羣人便是皺起了眉頭。
青天白日裡有人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冒犯岳家,這樣的事在嶽大公子喪宴之上已發生過了一回,可謂給岳家衆人留下深刻印象,如今又不知哪裡來了這一夥人,且絲毫不隱藏自己的目的。
有路過的百姓紛紛側目觀看,心中驚奇時隔一年之多這又有人趕來挑釁嶽國公威嚴了麼。
“我們閣主本就張狂,口出狂言想來便是我星月所奉行的,你這死老頭子是從未聽過我星月閣的名號麼?還不將你們四小姐給交出來!”黑衣首領之後,一名年輕男子高舉手中長劍,大喊着——
“交出四小姐!”
有他帶起了頭,其餘的人也紛紛高舉長劍。
“交出四小姐!”
劉管家聽着耳邊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朝身邊的守衛們喝道:“還不上去將這夥狗膽包天的人擒下!”
如今夫人去了宮裡看望皇太妃娘娘,老爺又去了晉國公府裡,府內能主持大局的便只剩下二公子。
他一聲令下之後,身旁的守衛便蜂擁而上,而就在岳父守衛與黑衣人纏鬥之間,嶽煬同東方越也從府內踏了出來。
“讓四妹萬萬不可出府,本少來會一會這星月閣閣主。”嶽煬冷笑一聲,隨即從一名被黑衣人打回的守衛手中拿過長劍躍身而起,朝着那黑衣人羣中一名悠然自得毫不動彈的人刺去。
此人的裝扮與其他人不大相同,且有黑衣人擋在她前頭,想來便是這夥人的首領。
餘光瞥見一道銀芒而來,瑾玉心下冷哼一聲,拉着繮繩一個反轉躲過來人一襲,而後將手伸入身後的布袋之中,掏出一團的炮仗,以極快的速度從腰間取了打火石點燃了炮仗朝着那道人影扔了過去。
頓時一陣噼裡啪啦鞭炮爆破之聲響起,而有了她這麼一番動作,其餘的黑衣人亦紛紛從身後的布袋之中掏出鞭炮,以同樣的方式點燃而後扔向一衆守衛。
嶽府門前不多時便起了一陣的輕煙,嶽煬的衣衫一角被鞭炮炸的焦黑,他頓時怒起朝着嶽府一干人喝道:“召集所有的守衛!府內家丁丫鬟速速提水出來!”
“看老子的炮仗軍團如此威武雄壯,你個以卵擊石的戰五渣又豈能阻擋的了。”喉間帶上了變聲鎖,瑾玉刻意的壓低的聲線分外低沉,“弟兄們,繼續點鞭炮,瞅準了頭扔!”
同一時,無人注意到青色錦衣的男子站立在嶽府門前,望着黑衣首領的眸光中劃過幾許玩味。
“你他爺爺的給本少住手!”嶽煬才朝着不遠前的黑衣首領怒喝,未想迎面一個帶着火花的鞭炮便燃邊朝他飛了過來。
他忙一個側身堪堪躲避,下一刻,一道蒼勁有力的男音自不遠的身後響起——
“何人敢於我嶽府門前搗亂!”
嶽煬心下一喜,不想父親這時候趕來,可謂及時。
“別管那糟老頭子,繼續扔。”瑾玉沉聲道,“不把美人交出來爺今兒還就不走了!”
“是!”一衆整齊的喊聲響起,但見越來越多的守衛從嶽府門口而出,衆黑衣騎士紛紛按着主子的意思染了鞭炮便朝着衆人頭頂而去。
望着馬下被轟的四處亂竄的人,瑾玉嗤笑不止,“上來個個被爆頭,註定全局輸成狗。”
“放肆!”一聲蒼勁的低喝自身後響起,瑾玉微一挑眉,調轉馬頭迎向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