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老夫人見相公一副高枕無憂的姿態就來氣:“那你說他現在怎麼還定不下來。”
權老爺看夫人一眼,一語中的:“每次都是誰先不同意的,是你!我說權夫人,您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爲兒子操心,你這樣每晚必問一次兒子一天的動向你不嫌累啊。”
權老夫人聞言想反駁,但張了張嘴發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權老爺無奈搖頭,與之相伴多年,知她性子沉穩行事有度,當着書函的面也是一位嚴母,只是背地裡……哎,權老爺覺得不提也罷……
在這萬民煩躁,弊端顯現的時刻,太子殿下力排衆議,調任玄一執掌刑部,開始了大周朝百年來第一次整風運動。
章棲悅初聽此消息時震了一下,玄家?
一個月後,她的所想被證實,玄天機以鐵面陰狠的手段席捲燕京城,嚴刑酷法、寬進嚴處,幾乎是屁大點事,都能判個終身監禁、秋後處決。
一股陰風瞬間刮遍大周領土,玄天機以高調的手段、明面的手法,張狂的告訴天下人什麼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管你是王孫貴族、權貴門閥,被其逮住嫖、宿、買、賣,一概充軍,絕不寬恕!
一道道彈劾玄天機的摺子如滿天大雪落在皇家書案上,褒獎的機乎沒有,酷吏一次鐵鐵的扣在玄天機頭上!
除了民間有不少中下階層勢力擁護他,大周權貴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短短一個月,燕京便有六十人落馬!其中一半以上是死刑!平均玄天機一天要殺一個,折磨一個!
就沒有一個被他抓緊大牢後放出來的。
怪異的是刑部大牢的看監着最近換的頻繁,大多受了強烈刺激,看了過於血腥的畫面,生生嚇出病來。
衆官員狀告玄天機假公濟私、手段陰損。
玄天機尋了權書函給他些反駁奏摺,慷慨激昂、用詞懇切,大概就是貪污橫行、人性泯滅,焉能不嚴刑酷法、以正效尤!所有反駁他的人均居心叵測、圖謀社稷!
瞬間氣死一票老臣子!
玄天機的名諱在燕京城如日中天,他就像個大魔神,所到之處一片凋零,縱然有天大的怨氣也得蟄着,因爲此人陰邪無常、還有些精神不好,先斬後奏的事經常爲之、嗜血的讓人覺得不正常。
夏浪滾滾,半個月來被燒烤的大地,傍晚時分終於迎來一場特大降雨。
陰雲雷電、黑暗無比,大雨傾瀉而下瞬間在地上匯成河流,淌淌而過,街道上驟然沒了人影,家家戶戶亮起了油燈。
如此大雨磅礴中,一定五彩的轎子悄無聲息的向趙府行進,擡轎的人身輕如燕,轎子平穩如靜,除了閃電劃過那一頂奪目的轎身,周圍死般寂靜、無聲無息。
坐落於貴圈中央的趙府大門被敲響,大雨磅礴中,彩色的轎子停下,一道雷電劃過“趙府”二字平白透出一股陰森之氣!
常管家披着蓑衣跑來,幾步路卻已經被雨水澆的溼透,他快速打開小們,往外看一眼,外面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到:“見鬼!”頓時罵了一聲,便快速關上門要往回走。
就在門堪堪合上時,一隻蒼白如骨、白的慎人的手臂哐的伸來,擋住了門扉:“老……伯……”
“鬼……啊!鬼啊——”常管家嚇了一跳,拔腿就跑。
在夜雨下,這截手臂白的醒目、瘦的驚人,彷彿染了一層白蠟的浮屍,發着森森幽光。
玄天機聞言,陰測測的發笑,一瞬間,彷彿周圍百里在笑聲中變成了墳場,他是唯一控場的惡鬼,他瘦的不像話,白的如同被白灰漂過。
雨傾狂而下,房樑處匯成一幕幕雨簾,氣勢磅礴、天地一色。
玄天機笑的更加陰沉,站在漆黑的雨夜中,出奇的醒目:“真是一座讓人生畏的宅子。”玄天機邁開腿,一腳踩在常管家丟棄的利鎖上也毫無察覺,直到拖行了幾步才從腳板拔出,嘀咕一句:不是自己的果然不好用。
玄天機含笑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本該是客人讓主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他走來卻如死神踏步、百鬼夜行。
一路上被他嚇的光影隨處可見!驚擾了後院用膳的趙玉言母女。
趙玉言膽子大,大喝一聲常管家:“慌什麼慌!真有鬼也不會找你報仇!”
趙玉言話落,突然見女兒已經放下碗筷出去了,嚇的趕緊去追:“悅兒,你回來,小心外面真有鬼。”
玄天機已經站在了內院正房外,閃電劃過,他陰測測的笑臉直面章棲悅。
趙玉言啊了一聲。
章棲悅靜了一息,瞬間恢復平靜,今晚的玄天機十分醒目,大雨落下、夜色正濃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熠熠白光和目光裡的陰狠。
他還是原來的相貌,只是周身氣質凌厲氣場強大。
趙玉言急忙戶主女兒,雨水衝花了她的妝容也不自覺:“你……何方妖孽……”
章棲悅的手搭上母親的肩膀,溫和寬慰:“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名滿燕京的玄侍衛,萬一他以藐視官職罪,把娘抓進監牢裡,到時候娘可有理說不清了。”說完看向靜立在原地的玄天機,目光冷冽,神情無畏。
玄天機突然笑了,笑聲沙啞,似鬼如泣:“不愧是章小姐,冷靜一如往昔,不知章小姐可否賞臉我們借一步說話。”
章棲悅諷刺的看眼他背後。
玄天機率先開口,這次音量正常很多,但依舊沙啞,不是變聲期的正常反應,反而像被什麼利器把嗓子撕裂,再難修復:“章小姐不用擔心,他們能進後院,證明他們都不是男人,下去吧,在外面等我。”
章棲悅眉目微驟,想問一句,你能進後院是不是也不是男人,但到底沒逞口舌之快:“娘,帶所有人下去吧,大家受了驚嚇,讓廚房燉些壓驚燙,給大家壓壓驚。”
趙玉言聞言看看遠處的人,又不放心女兒:“你……”
章棲悅握住母親的手,微微一笑,笑容在夜幕下安靜甜美:“娘放心,他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可,去年……”趙玉言恨不得砍死了玄天機。
“娘放心,您也說是去年了,女兒不計較,娘帶大家先離開,相信我。”章棲悅緊握了一下母親的手。
趙玉言看眼女兒堅定的神情,瞪了遠處白如蠟身的少年,帶着衆人轉身離開。
大雨依舊在持續,夜色伸手不見五指,沖刷着周圍的一切,彷彿要換了地裝。
章棲悅執着傘,雨幕落下快速在傘周圍形成一道道雨帳。
大雨落在玄天機穿着的斗笠上也模糊了他的視線,只是一張臉露在空氣中分外醒目。
四周變得靜悄悄的,沒了雜音只餘雨聲,嘩嘩的聲響交織在兩人之間,兩人都靜的可怕。
玄天機注視着章棲悅,一襲粉耦色的百褶長裙,亭亭玉立,耳脣上一枚荷葉耳釘熠熠發光,他看了好久,那一閃而逝的光澤圓潤如玉,溫暖若光,看着便讓人心生嚮往。
她的皮膚一樣粉嫩,比以前更加嬌豔,她是初春的第一顆嫩芽,已經吐露自己的芬芳,即便這夜色也無法掩飾,她漸漸成型的美麗。
玄天機看着看着,突然舔了舔嘴角,發出陰測測的笑聲:“章小姐不管何時何地都美的讓人動容、聞着心醉。”
“玄公子也不逞多讓,何時何地都光彩照人,今非昔比。”
玄天機看着章棲悅靜了幾秒,玩味的盯了她很久,纔再次扯動脣角:“章小姐不請在下進去坐坐。”
“地方寒微,恐請不下您這尊活佛。”章棲悅目光依舊安靜。
“這也是……”玄天機望着她的眼睛,那雙眼安靜、沉默,不怒無喜,彷彿要把他當落雨看了,掉地方完事,玄天機自認跟她有刻骨銘心的仇,就這樣把他“拋棄”了?章棲悅未免太讓人好奇:“我們有仇嗎!”
“刻骨銘心。”如果你不沒事廢后,九炎落那種人總是想不起來後宮裡的大小顯示,或許裳兒的日子能過的好一些。
“可你小時候用了我很多墨汁,我都沒怪你。”無辜的語氣、不解的疑惑,他實在不明白,如果只是那沒成功且過去一年之久的意外,總不至於讓章棲悅如此忌憚他纔對。
“……”
“還有。”玄天機突然間興奮的笑了,大雨壓彎了斗笠也未察覺:“你爹已經向我爹提親了!”嘿嘿,玄天機如要喝血的惡鬼,眼前就是最美味最得他心的血色:“你願意嗎,願意嗎……你一定願意的是不是……”
章棲悅眉頭皺的死緊,玄天機精神是不是壞了。
玄天機舔舔嘴角,自己瘋癲完後依然貪婪的看着章棲悅,但見章棲悅無喜無怒,又無趣的收斂眼中的火熱,方纔穩定下心神道:“我劫你一次,你找他劫我一次,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