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落看着突然之間空空如也的秀氣書房,腦海裡迴盪着女兒聲淚俱下的指責,一絲心疼漸漸浮上胸口,他的女兒啊,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傢伙,倔強起來威脅人也比兒子可愛呢。
九炎落不禁一笑,周身的寒氣退去,但他還是決定給裳兒建座府邸把她送出去,九炎落這樣說服自己,孩子大了,總在家裡住着不方便。兒子女兒都出去,這座皇宮是他和棲悅的,閒雜人等退去,至於他怎麼和悅兒相處,那是他和悅兒的事,不需要兒女指手畫腳!
九炎皇跑出來後,見妹妹還在哭,翻來覆去總是一句,不禁佩服的拍了下妹妹腦袋:“你絕啊!‘換爹’這詞你也敢哭出來!他沒當場抓狂滅了你祖墳!都是心情好的!”
“人家傷心嗎。”
九炎皇立即投降:“饒了我吧,就算一開始哭的真心實意,後面哭的那麼順暢也假了,好了,我們已經離開皇宮了,他不敢追出來,除非他想驚動母后,走,哥待你去吃好的。”
九炎裳也懶得哭了,很費力氣,明庭的事她可惜有什麼用,她能爲他做什麼,如母親一般,若想保全他,就離他遠遠地,同情只會讓他更加生不如死,誰讓她有那麼個爹。
九炎裳擡起哭腫的眼睛,嗓音沙啞的問:“吃什麼?”
九炎皇見狀,掏出妹妹的手帕,爲妹妹擦擦眼淚,語重心長的道:“你別傷心,不是還有我和母后嗎,我們都是愛你的,沒有被父皇愛上的我們是運氣,被愛上了才倒黴,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給身邊的人招來殺人之禍,所以——”
九炎皇看着妹妹無比認真道:“哥哥愛你,哥哥護着你,讓母后和父皇見鬼去吧!”
九炎裳聞言心裡剎那間雲開霧散,她的兄長,如父如母,九炎裳小腦子一歪狡黠的問:“你敢把見鬼的之前的前綴詞母后說給父皇聽,本公主就相信具有保護本公主的權利!”
九炎皇拍着胸脯保證:“還不簡單,等他們都入了皇陵,哥給你在他們墳前大喊一百遍!”
兩人哈哈一笑,心裡在說到‘墳前’時,一樣悲痛,父皇不好又如何、母后被養傻了又如何,那是他們的父皇母后,就算有朝一日,全世界指責他們,身爲兒女的他們也不會。
因爲除了親情,那更是他們心中敬仰的人,交會他們生存、傳承一片江山,那個人是他們心中的神,無法跨越!
“皇上欲給太子選址建王府?”聲音輕如牛毛,比呼聲還要輕薄。
“不!已經選好了,是一座前朝因爲謀逆被誅殺的王爺府邸?”這句甚至不是說的,是以爲老者用手指沾了水一筆一筆寫在幽暗的房間裡的桌子上,小心謹慎,唯恐泄漏。
“謀逆者的府邸?”驚訝寫在所有召開秘密會議人的眼裡。
皇上什麼意思?
皇上想暗示什麼——
太子謀逆——
靠!皇上想暗示什麼!皇上只是覺得謀逆王爺的府邸最恢弘最漂亮最舒適,皇后很滿意決定給兒子開府,讓兒子滾出去,至於女兒,皇后不願意讓女兒出去住,但不久前女兒來信,說哥哥又府邸,她也要,不給就是疼她。
於是皇后此刻正拿着地圖,在朝露宮爲女人挑選最合適的府邸。
但皇上並沒有制止謠言非傳的速度和衆臣胡亂的擦測。
章棲悅接觸不到這些事,根本想不到一座府邸讓衆臣間波濤洶涌。
九炎皇最近很忙,忙着見各路臣子,每個人彷彿都有一個藏在心底的故事,所有人都在賭他按捺不住寂寞等不及年少力強的皇上壽終正寢想做出點什麼!
更有甚者還旁敲側擊的提醒太子,皇上正直壯年,皇后也還能生,很有可能皇上中意年紀更小的繼承者,想把太子除之後快。
但這些人都不是九炎皇要等的,這些人不過是內部小打小鬧的蛀臣,回頭敲打敲打給他們個下馬威,便不敢再跳。
他等的是真正想以此作亂的人,比如那些從外整合的臣子們,他們心裡對大周真的中心嗎?身在各大邊城的他們收買了京城哪位大臣,想令大周動亂!或者哪位肱骨之臣成了他們的爪牙,欲覆了周朝興盛亡國!
九炎皇可以等,這是他身爲太子義不容辭的責任,也是對父皇深入瞭解後絕對的信任!
如果親情不可靠,那麼父皇的性格也絕對可靠。父皇不喜歡孩子,更不喜歡教養孩子!更更不會再生出位什麼轉移他母后的注意力!
“哥,哥!哥!你快來看啊,你養的魚死了!死了!一直草魚啊!你竟然養死了!”
九炎皇見鬼的跑出來,驚恐的趴在大缸上,怒吼不已:“怎麼可能!這是一隻草魚!草魚!不是說了只要有水就能活麼!怎麼死了!”
九炎裳本只是想嘲笑一下哥哥,但看着大哥焦急仿若天塌的樣子,微微有些訝異,或者說,堂堂太子府裡養條草魚本身就很詫異,而這條草魚還是養在皇兄書房門口就更令人遐想:“這條魚……”
九炎皇焦急道:“來人!來人!給本殿下查!它是怎麼死的!見鬼了!”
九炎裳看着大哥圍着水缸走來走去,覺得如此違和,她自己的府邸還沒有選好,便住在皇兄這裡,也避開了最近一個月各方求娶的試探。
“這條魚有什麼不一樣嗎?”
“啊?沒,就是一條魚。”
九炎裳盯着說完焦慮的圍着魚缸走來走去的大哥,眼睛眨呀眨呀的微微皺眉,一個隱隱的想法在她腦海裡一晃而過,皇兄有女人了吧?“草魚都長一個樣,換一條養也看不出什麼。”
九炎皇眼前立即一亮,他怎麼忘了這事,他只想着靜軒讓他把魚養大了過節吃,一直照顧着這條魚,等着它大了,還給靜軒,怎麼就忘了魚的根本下場是‘吃’。
九炎皇想到自己剛纔竟然因爲一條要吃的魚死了,不知如何是好,就覺得好笑。
所以九炎皇自嘲的笑了笑,擺擺手不搭理這條魚了,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回頭:“裳兒,你怎麼來前院了?要出去!”
九炎裳聳聳肩,現在纔想到自己,不容易啊:“恩,封少爺請我喝茶。”
九炎皇剛想恩一聲,猛然皺了眉看向圍着大缸轉的妹妹:“你幹嘛呢!一口破缸有什麼好看的!封益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又來找你!我看他是活的不自在了!”
九炎裳圍着水缸轉完,伸出如玉的手指在水裡劃了一下,想嚐嚐這水是不是不一樣:“父皇讓我選駙馬當然要接觸接觸,何況他也是公事公辦,今天是他請客的最後一天,明天換高遠。”
九炎皇立即衝過去,擦擦妹妹蔥嫩的指腹:“你搞什麼!水多髒!”
九炎裳見狀笑笑,不置可否,普通的水缸普通的水還有一條隨處可見的魚,她皇兄這是要玩王子與平民的故事,還是戲文裡唱的龍遊戲蝦米。
不過,看皇兄剛纔傻愣的表現,此事想必正是他上心的時候。只是不知會不會是她未來的嫂子:“好了,我知道,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我出去了。”
九炎裳一襲百合青色長裙外面罩着一層水綠色的鑲嵌線薄紗,髮絲在頭上簡單的梳成髻,一根輕巧的朱釵露出粉色的一株圓潤,清雅簡單,貴氣十足。
封益一身水藍色的錦袍,與她並肩走來一起,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九炎裳隨手搖擺着手裡的柳條,走在水晏河清的柳堤上,微風吹過,裙隨風動,盈盈然分外輕靈。
封益靜靜的跟着她的腳步,不遠處寬廣的涼亭裡傳來文人墨客的琴聲墨香,他們無意參與,兩人默契的繞開,繼續前行。
鼻尖的水浪夾雜着初秋的溼潤,淡淡的清香隨着風從身側傳來,封益便覺得歲月靜好,安康福祿。
九炎裳走着走着突然崴了一下腳。
封益急忙伸出手扶住她,聲音淡淡的卻透露着關心:“小心點。”
九炎裳側頭一笑,站穩,想抽回手,卻發現他攥的很緊,而後自顧自的牽着她繼續向前。
九炎裳靜靜的跟上,河風吹過,衣裙的輕紗落在封益的衣衫上,封益腰上的玉穗也略過九炎裳的衣側,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開口,交握的手彷彿在靜謐的河堤上並不重要。
九炎裳不討厭封益,甚至略有感激,可距離相守一生的感覺太遠,在沒有經歷過愛情時候她尚且不期待愛情,更何況是如今經歷過婚事的她。
九炎裳感受着手裡的溫度,抓不住一絲其他的情緒,心的寬度就不一樣,怎麼能與他一樣享受此刻的安詳和一絲心動!
九炎裳心裡自嘲的撇開頭,望向靜靜流淌的湖面,不遠處一座巍峨的青山朦朧在煙霧中分外神秘,分外吸引人,毅力在眼睛百年的不朽商家,早已讓人分不清他們曾經的落魄,有的只是歲月沉澱後,越來越尊貴的管家商族。